睡不着,不管怎麽样也睡不着,韶王烦躁的翻身坐起。
自从十九说了那段话後,他就怎麽也睡不着,满脑子都在那句话上打转,本来以为不在意的事情却看得比其他事还重。
「十九,十九。」呼唤贴身护卫的名字,几次後才想起自己在就寝前才命令他去好好睡一觉,当然,用的方法非常的不入流。
韶王苦笑的站起身,披上自己挂在屏风上的外袍往寝宫外走。
夜里的皇宫静得不可思议,静的让他很不习惯。
想完他不禁失笑起来。
不习惯?别傻了,哪会不习惯,这皇宫他待了十几年,这是座怎样的皇宫他会不知道吗?
他走到一棵树下叹了口气,自己是怎麽了?明明自己才二十几岁,怎麽觉得自己好像很老了呢?
「你在叹什麽气?」从寝宫一路跟到大树上并且在上头观察许久的赵书蝉忍不住地开口问,但话一说出口她就後悔了,虽然她是为了保护他才躲在一旁的,但是话一出口有很多坚持都可能消失,还有她这样还看起来比较像刺客。
「谁!?」韶王机警的抬起头,戒备的盯着树上看。
「我…我是谁?我…我才要问你是谁呢?」赵书蝉硬着头皮开口,现在她只好用最烂的方法蒙混了,「你干麻在我树下叹气?」
「你树下?你是谁?这怎麽会是你的树下呢?」韶王仍没放松戒备。
「我…」总不可能说她是她後宫的一名才人吧?也不能说她不是坏人是保镳吧?
「我是榕树的精灵!」
很好,她在说什麽?
话一说出口,赵书蝉又想咬自己的舌头,这是什麽东西啊?他怎麽可能会信呢?
「榕树精灵?」
「信不信随便你!总之,你要叹气去别的地方叹气,别在这儿触我楣头!」
韶王嘴角勾起一抹笑,虽然不相信她是什麽榕树精灵,但是没感觉到杀气而且会说出这种憋脚谎话的人应该也不是什麽刺客,既然如此,他也就不用那麽紧绷了。
「榕树精灵,你有名字吗?」
赵书蝉瞪大双眼,他信了?他信了!?
「呃…我…我叫榕儿!那你呢?」
「我?我叫…」韶王?不,不用这个,用他的本名,「刑拓。」
韶国的国姓是刑,而他的名叫拓,只是从没有人叫过他的名,这从没有人包括他的父王、母后。
「刑拓?」原来他的名字叫刑拓阿?她一直以为他就叫韶王咧!不过当初要不是师父帮她算出她的救命恩人是当今皇上,她也不会找来皇宫。
「对,刑拓。」韶王咧嘴一笑。
「那刑拓,你为何叹气?」赵书蝉突然想到她方才问的问题。既然都出来了,就大大方方的问吧!
刑拓摇头苦笑,乾脆在树下席地而坐。
「没什麽…只是有人要我立后…」
「立后?什麽立后?」赵书蝉真的觉得自己是装傻的天才,明明知道是什麽意思,还装做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就是立正妻。」
「…你有很多妻子啊?」她是榕树精灵,她是榕树精灵,必须装的一副天真无邪、涉事未深的样子。
刑拓点头,「是阿!好多…多到有些人我根本没见过。」
呃…她好像就是那其中一个。
「既然那麽多,爲什麽立不出后来咧?」随便选一个就行了,哪里需要烦恼?
「别问了,你不会了解的。」刑拓摇头道。
「好过份!」赵书蝉从树上跳下,「你不说,怎麽会知道我不了解?」
刑拓愕然的看着她,透着微弱的月光,他隐约看到一张绝美的容颜。
「喂!刑拓!你要说出来看看阿!说不定我知道…」赵书蝉心理又开始後悔跳下,可是她都已经跳下了,後悔又有什麽用呢?
「榕儿。」刑拓向她招手。
「做什麽?」
「来这边坐。」刑拓拍拍身旁的位置,「我告诉你,但不懂可别怪我。」
赵书蝉心跳加快,在他身旁坐下。
「我会明白的!」
「喔—我拭目以待。」
「我真的会明白的!」
#
昨晚睡了一个好觉的十九,缓慢的走进韶王的寝宫。
「十九,你来拉?昨晚睡的好吗?」
十九後退一步,皇上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啊…可是…真的好恐怖…
「十九!你在做什麽?」韶王皱起眉,後退那麽大步做什麽?
十九左瞧又看,将韶王上下打量一遍。
呼!这样才对,会对他温柔微笑的韶王看起来超级恐怖的,还是这个样子好。
韶王见十九整个人呆在原地没有要回答他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
「十九!」
没有反应。
「十九!」
还是没有反应。
韶王走到他身边,抬起脚重重的踹下去。
「哇—!!!!!!皇上,您为何踹臣?」十九摀住自己的屁股,可怜兮兮的问。
「没有为什麽。」韶王转身走出寝宫。
十九听了苦着脸紧跟在韶王身後。
「皇上,您今天心情看起来很好ㄟ!」十九观察他一阵子後道。
「是吗?」韶王面不改色的反问,可心理却有着淡淡的暖流。
昨晚和那位自称榕树精灵的少女聊得很开心,不知道她今晚还在不在那?
「是啊!如果师父看到你一定也会那麽说的!」十九点头,「虽然皇上您的脸上啥表情也没有,可是就是知道您很开心。不过见您心情那麽好,那些大臣们大概又要乱了吧?」
韶王明白十九的意思。
没错,肯定会乱的,他们会无法节制的一件一件事情的禀报,小至芝麻绿豆的小事,大到关於国家的大事,他们都会畅所欲言,最後忘记他的存在。
这种事情之前发生过一次,所以从那次起,他再也没有笑着上早朝。
「十九。」
「请皇上吩咐。」
「惹朕生气。」韶王面无表情的道。
「爲什麽?」十九不解。
「没爲什麽。」原因懒得解释,总之他照做就是。
「可以不要嘛?」惹他生气,最後倒楣的是自己耶!
「不可以。」韶王一口回绝。
十九深吸一口气,做好等会儿悲惨的心理准备。
师父,他好可怜,都被韶王压榨、欺负,师父,为何您要将十九交给韶王啊~~~
#
「您今天的心情好像很好耶,娘娘。」珠珠陪伴在赵书蝉身边道。
赵书蝉喝了口清粥。
「有吗?」
珠珠忙不更迭的点头。
「是吗?看的出来啊?」赵书蝉浅笑,将粥一饮而尽。
她的心情当然开心啊!
因为她昨晚和他聊的很愉快啊!
不知道他今晚会再去吗?只要他去那棵树下,她又可以正大光明的出现跟他说话了。
「珠珠,我要你帮我买的布料你都买了吗?」
「买了,奴婢去拿来给您。」珠珠说完便转身跑出去。
她跑出去快,跑回来也快,而且手中还多了许多东西。
「这麽多?花很多钱吗?」
「没有啊!奴婢家是布庄,所以这些都是免钱的!」
赵书蝉眉头轻皱,「既然是布庄的女孩儿,爲什麽会在宫里当宫女呢?」
「奴婢的爹爹希望家里可以出一个娘娘光耀门楣,所以才送奴婢进来。」珠珠老实的说。
「珠珠明白你爹的意思吗?」
摇头,珠珠摇头,「不是很明白ㄟ—」
赵书蝉轻拍她的头。
不是只要送进宫就好,不是只要参加秀女选拔就好,大家都以为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可是谁晓得就是这样的想法,葬送了多少女子的幸福。
其实这样哪会幸福?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还要和其他女人共享一个丈夫,除非想得开、放得开,否则一辈子痛苦。
痛苦?没错…会痛苦,然後有些人会将这种痛苦化为争宠的力量,所以後宫才会这麽乱。
她不想变成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不想体验他虽然垂青於自己可却心不在这里的苦涩,不想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想,好多的不想,所以虽然她踏进宫中这个是非之地,却选择将自己隐藏起来。
「珠珠,你有喜欢的人吗?」赵书蝉轻声的问道。
小宫女摇头。
「如果你有了,请记得跟我说,我会替你想办法,好吗?」
「好。」
「还有…珠珠,不管如何都不可以喜欢皇上喔!」
「爲什麽?」珠珠不解的问。
爹爹说进宫就是要喜欢皇上,然後成为皇上的人啊!为什麽娘娘说不一样呢?
「因为你会很痛苦。」赵书蝉拍拍她的头。
「娘娘很痛苦吗?」
赵书蝉苦笑。
痛苦吗?
其实没有,因为她已胆小的躲起来了。
问她痛苦吗?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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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新的夜晚,韶王翻身下床,往那棵老榕树走去。
今晚也可以像前几晚一样遇到她吗?那个榕树精灵。
随着一夜又一夜的见面,他都快相信她就是那棵树的精灵。
不过,不管是与不是都不能阻挡他天天想见她的心情。
没错,想见她。
和她在一起是他一天内最放松的时候,因为她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男人,而不是个高高在上的皇帝。
「你好慢喔!」赵书蝉坐在树干上,两只脚在半空中晃呀晃的,一副等的不耐烦的样子。
「对不起。」刑拓抱歉地道。
如果让第三人知道他堂堂一名皇上肯放下身段道歉,天下大概又要沸沸洋洋的热闹讨论吧!
「算了,我原谅你。」赵书蝉吃吃的笑着,「今天你有带来什麽好玩的吗?」
刑拓自袖口拿出一个精致的雕花银环。
「那是什麽?」赵书蝉疑惑的问。
看起来样手环哪!
「这是脚环。」
「脚环?」
刑拓点头,「来,我帮你戴上。」说着就握住她不停在半空中晃动的小脚。
「啊!」赵书蝉涨红脚,心跳不断加快。
天…天啊…她今天刚好没穿鞋ㄟ—
将冰凉的银环套上她的脚踝,刑拓的大手却舍不得离开那滑嫩的小脚。
赵书蝉僵硬的静止不动,温暖的大手握住她的脚,她想踢开他的手,心理却又是矛盾的舍不得他放开。
刑拓握着握着,大手逐渐往上移动。
赵书蝉倒抽了一口气,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往前掉入刑拓的怀抱中。
好娇小、好轻,她纤细的好似他一用力就会将她给捏碎似的。
「榕儿,你好香,可却不是榕树的味道,你擦了什麽?」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她愈来愈舍不得松开她。
「我、我什麽也没擦…」天…他的怀抱就像她所想的一样,广阔、温暖,味道也好闻的令人安心,好希望就这样永远的被他抱着。
「什麽也没擦?」刑拓抬起头,看着她绝美的脸庞。
「对、对,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可是她不能,虽然她好爱好爱他,可是她不能这样沉溺下去,再这样下去,她会变得不甘心,变得不像自己。
「不行。」刑拓直接了当的拒绝,拥抱的力量加强不少。
头一次,有个女人是他不想放开的。
这是怎样的感情?他不知道。对从没体验过爱的他来说,他现在的心情是极为陌生的。
但他知道,他喜欢她,很喜欢,喜欢的不想松开抱她的手。
「做我的皇后好不好?」这句话自然而然就说出口,而且他丝毫没有任何的後悔。
赵书蝉瞪大双眼,猛地便将他推开。
「不行、不行…」她转身跃飞到树上。
「榕儿!」空荡的胸膛令他不安,「下来。」
「不行、不行…」她的声音逐渐远去。
她走了?她要走了!?
不行,她不能走,他有预感她这一走,他将再也见不到她。
「别走!榕儿!你不能走!!!你出来!出来!!!」头一次,他为一个女人的离去而感到慌张。
可是不论他怎麽喊叫,她都没再出现,他的喊叫只是将宫内的卫兵全部吸引过来。
「皇上!!!」
韶王停止无谓的喊叫,痴傻得看着榕树。
见不到了吗?
轻轻的叹了口气,韶王转身面对那些卫兵。
「皇上!?您怎麽在这儿?」刚从床上被惊醒的贴身护卫十九一脸惊愕得看着应当在寝宫内的韶王。
「朕为什麽不能在这里?」
「啊您不是…?」十九呆呆的比了比韶王又比了比寝宫,「还有啊!皇上您方才在叫什麽?」
难不成皇上他真的疯了?如果这是真的,那该怎麽办?
「你们刚才有听到什麽声音吗?」韶王反问。
众卫兵齐摇头,十九护卫一人点头。
「好,既然什麽也没听到,还不快回岗位站好!」韶王习惯性忽视十九得白痴动作。
「是!」所以卫兵退下,使现场只剩下韶王和十九。
「皇上,臣明明就听到你在喊什麽『榕儿,别走』的,爲什麽…」
韶王不理会他,直接离去。
「啊—皇上!!!」十九尽本分的跟上,但在还想说什麽的时候,韶王却下令他封嘴一个月。
可怜的十九,本来相当不错的长相因加上一个上头话大叉的口罩而变得相当滑稽。
不过,谁叫他不懂得看韶王脸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