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当年不过二十有三,意气风发,十七岁继掌平家主事人,至那时五年有余,平氏产业开疆辟土,寰宇之内无任何家族能够望其项背,多国贸易通商仰仗平氏,即便是各国皇族,待平江逸也如上宾,一心拉拢。
段无双只记得那日下着小雨,那个九州之内最有钱势的男人没有打伞,任凭发髻沾湿,嘴角挂着万年不变的笑意,立于刚刚绽放出华光异彩的涟外河边,遥遥对她道:“段小姐,此举是否算洗白了这黑涟外?”
“平公子好大手笔,的确做到第一条。敢问接下来,阁下是否要亲自去捉那莫闻笑?”
“不急,人已经到了。”平江逸微哂。
一袭黑衣,一把油纸伞,一身煞气。段无双并非第一次见莫闻笑,却是唯一一次见他打伞。那时,他怀中抱着一人,一个绝色女子,满面病容,奄奄一息。
莫闻笑缓步走来,每一步运足了内力,稳着步伐,暖着怀中那人。他看她的表情,柔和得不似一个杀手,倒像一位情郎。
“听闻,你能治好她?”莫闻笑说话时,也未从那女子身上移开目光。
“莫闻笑,你当真记不起我了?”段无双想从他神色间看出些什么,最终仍是什么也看不出。
“你若帮我治好她,我莫闻笑便欠你一个人情,无论世间何种难事,只要不伤害她,我力所能及一定帮你做到。”那人说话没有丝毫情绪,只在提到那位女子时,才显得焦急。
段无双的话被人无视,便也赌气无视之。只冲一旁那看戏的笑面虎道。
“平江逸,你作弊!这分明不是生擒来的!”
“敢问段小姐,何谓‘生擒’?”笑面虎不急不缓道。
“就是必须活着抓来!”
“要抓一个人,办法也分文武,难道只有武力取之算‘抓’,设计让他自投罗网算不得抓?”平江逸笑得真切。
“你!可你利用我!”
“世间事皆是相互利用,你利用我见莫闻笑,我便利用你抓莫闻笑,有何不可?”
“可,可,可,当然可,平公子英雄出少年,小女出的两道题都完成了,我段臧天做主,你今后便是我段家的女婿了!哈哈哈哈!”段老爷子不知何时站到了众人身后,捋着胡子和平江逸一同笑得欢喜。
段无双生是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敬畏这位老爹。此时更是自知理亏,父亲是一城之主,放出话来就是不容更改的事实,难道还能赌气拆他的台?段无双不敢违逆,心中算盘却打了起来。
“喂,莫闻笑,如果我真能救这女人,你什么都答应?”
莫闻笑只轻点头,全神贯注为那女子擦去紧蹙眉间的细汗。无双心中五味瓶倒,咬了咬嘴唇,上前伸手想看女子的眼白,却似中了刀割似地心中一惊,回头用内力把那股气势逼了回去。莫闻笑似乎也是略微吃惊,随后撤了功力,让无双望闻问切。
“快带进屋里去!告诉他们烧上药浴,我去拿针。”摸了脉搏,段无双的脸色一点一点难看了下来,这女人几乎就是一个死人了,若非莫闻笑十二个时辰不断用内力催着她的血脉,现在丧事头七都可以做完了!
这女人对莫闻笑而言难道比性命还要重要吗?连着七天,不眠不休,耗着内力为她续命,即便是莫闻笑内力深厚到这种境界,如此下去也基本是强弩之末,靠着毅力硬撑下去。如果不是来找了段无双,明日这俩人就要一同归西!
连着四个时辰,段无双筋疲力尽地从房里退出来,莫闻笑惨着一张脸焦急地凑上前。
“雨栖如何了?”
“命是吊住了,现在她要休息。你放心吧。”段无双看着那张苍白的脸,有些心疼。
“没事就好,我就在这门外守着。”莫闻笑松了口气,转身走了两步,颤颤巍巍扑到在地。
“果然是硬撑着,神志不清到连迷香都闻不出来了么?”
段无双褪下手上一枚戒指,放进密封小盒子里,从嘴里吐出一枚艾叶,招呼下人道:“把他抬那边房里睡会吧,点上香,三刻后我去给他施针,再不医,他也别想活着见心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