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
虽说卡山得没有特别数算,可是他记得清楚,当初第一天进到王家学院,在亚里斯多德的书房时,他第一眼见到的欧迈尼斯有多麽好看,在阳台撒进来的阳台边,这个青年正帮亚里斯多德抄阅典籍,整理学生名单,而他看到卡山得跟伊奥拉斯时一笑。
『这一定是安提帕特的两个儿子,你是卡山得?』
见到欧迈尼斯以前,卡山得还不明白为什麽每个人都需要一名长者,他一点也不需要,也对其他男人没兴趣,可是,带着书卷气的欧迈尼斯跟其他青年如此不同,长长的褐色头发跟同样颜色的俊秀眉毛,语气既没有调戏,也毫无虚应的意味。
『拼字都学过了?』
『我们已经会读写了,剧本也读过三部了。』
因为卡山得没反应,一旁的伊奥拉斯接道。
『真的吗?那你最喜欢哪部剧本?』
欧迈尼斯笑眯眼问道,问题还是对着卡山得,可是当时的少年完全无法开口,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热度从胸口一直窜上头部,房里所有人--包括亚里斯多德、伊奥拉斯还有刚进来的其他入学少年,都因为这阵沉默而盯着他。
『你喜欢《祭酒人》吗?』
欧迈尼斯问道,而卡山得嘴开开阖阖,最後还是无法吸气,只好把剩余的一口和着怒吼吐出来。
『我很讨厌你!』(卡山得语翻译:我很喜欢你)
这是他跟欧迈尼斯的第一句对话,而当时青年惊讶的表情,的确也让他充满罪恶感,如今......
「下周陛下要宴请王城的贵族,卡山得。」
欧迈尼斯拿起那个在木盒里的额饰说道。「亚历山大跟我们都得去,那是正式*的晚宴,你愿意戴着这个礼物跟我一起出席吗?」
(*古希腊正式宴会,通常必须由长者带着少年出席,席间会坐在同一张躺椅上,许多少年与长者会藉由戴着对方送的礼物已宣告两人的关系,或以此表示他们的观察期开始,那麽其他长者也会放弃追求这个少年)
「......嗯!」卡山得动动僵硬的颈子,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跟欧迈尼斯约会,跟他一起出席宴会,如今一夕之间达成,他还觉得有点不真实,而对方不一会儿拿起额饰靠近他。
「我帮你戴上。」
欧迈尼斯见卡山得没有以前的抗拒,红透的脸抬起时,黑色双眼跟自己对了上,那个眼神就跟平常一样清澈,那的确是喜欢他的眼神,只是平常都被厌恶的表情盖过。
冰冰凉凉的玛瑙石放上卡山得额头後,欧迈尼斯帮他绕过耳朵上缘跟後脑,两圈之後才用尾端的银坠子交叉固定。
「跟我想像中一样好看。」欧迈尼斯笑道。
「唔......」
平常的卡山得对打扮丝毫不介意,可是让心仪的长者称赞,他全身发热不已,正要点头,欧迈尼斯就轻抬起他下巴低声闻道。
「给我一个吻?」
「......!」
其实卡山得也大概清楚,这吻就表示观察期开始,既是约定,也代表着对方会尽其所能的疼爱自己,只是突来亲密已经让他有点即将彻夜难眠了,更何况是亲吻--
「嗯,唔......」
尽管用最慢最温柔的方式靠近,轻抚卡山得的下巴,但凑近时,欧迈尼斯还是可以感觉到少年的紧绷,他紧闭的眼皮都透着红,嘴唇紧紧抿起。
这无疑是卡山得的初吻,欧迈尼斯不想轻忽这个吻,但是一靠近,两人的鼻息轻轻交错时,卡山得紧皱起的眉头还是让他停下。
「......?」
也许是感觉到他的紧张,欧迈尼斯最後一笑时,只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但光是这样,也足以让卡山得停止呼吸。
「嗯,卡山得......」欧迈尼斯拉着他的手时轻声唤道。「我们慢慢来,好吗?你不用觉得紧张,我会尽我全力来照顾你,只要你感到开心。」
「......嗯。」被握着手一吻的卡山得点点头,对方才又有些不舍的放开他。
「我先走了?」见卡山得没有回应,欧迈尼斯说道,但手才放开了少年的手腕,就被卡山得拉了住。
「......。」
虽然一言不发,但闭起眼的卡山得抬起脸,这着实让欧迈尼斯楞了好一阵,才明白他是在等待自己的吻。
这是卡山得生平第一次被人在唇上亲吻,欧迈尼斯温热的嘴唇,握着他的温暖手掌,都让他像飘在空中一样,四周太过宁静,以至於两个人的心跳声彼此都可以听见。
「晚安。」
欧迈尼斯轻柔的一吻後低声说道,又在卡山得额上一吻。
「宴会前我会来接你。」
「那麽你现在见到了,不是吗?」啜了一口酒的菲力淡淡的说道。「说吧,保萨尼亚斯。」
「......。」
这名黑发青年看了亚历山大跟加米尼一眼。「我想单独跟你谈。」
「唔?」
正要拿橄榄的加米尼停下动作,立刻识相的要出房门,而亚历山大也站起身时,菲力却是开口阻止。
「不用,亚历山大留下。」
「这是什麽意思?」
「有什麽事情不能直接说出来,保萨尼亚斯?」菲力不甚在意的挑起眉毛。「亚历山大是我儿子,我跟他事情正谈到一半,你有什麽赶紧说出来,他听到跟我听到完全一样。」
这让原本想跟着加米尼出去的亚历山大停下,而保萨尼亚斯一眼都没看亚历山大,只是死盯着菲力。
「我想跟你单独谈。」
「没什麽事情有必要遮遮掩掩,你说就是了。」
亚历山大看了保萨尼亚斯一眼,连他也看得出来,这名青年脸上满是屈辱,生性似乎本来就是自尊心强的人,被菲力冷淡以待,加上要求无法被满足,让他嘴唇轻抖了起来,但他最後还是紧闭起嘴。
「说吧,保萨尼亚斯。」
「你为什麽要这样折磨我?」
黑发青年最後还是低下身子,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那几乎是从齿间泄出的低语,但在极其安静的室内,亚历山大还是听得清楚他说的话。
「前几天克丽奥佩托拉公主的生日宴会,那时你也去了。」
「我记得这件事,你当时也在场。」
似乎没想到保萨尼亚斯开口却是提了这件事,菲力有些莫名其妙,而他见保萨尼亚斯挨近他身边,更是疑惑的皱起眉头。
克丽奥佩托拉是亚历山大的妹妹,上周才刚举行过十四岁生日,当时亚历山大还未回来,而菲力记得,这个生日宴会,培拉的贵族几乎都到了,那场宴会他顾着陪伴女儿,後来他的色雷斯少年来了之後他顾着看他跳舞,也没去注意在旁厅的保萨尼亚斯在做什麽,但他依稀记得,宴会晚些时候他有点微醺时,伊琵鲁斯代表送来玉石耳饰礼物给他的女儿,当时阿塔罗斯的儿子达洛斯正跟喝醉的保萨尼亚斯说话,他当时多看一眼,还是因为知道,达洛斯平时就有一些不良风评。
但当时菲力不甚在意,他顾着逗女儿开心......
(*达洛斯:前几章提到,阿塔罗斯的儿子达洛斯对少年的暴行素行不良)
「我知道你看到,菲力......」
抓着他肩膀的保萨尼亚斯眼里满是屈辱,直到这一刻,菲力才发现这个平时好强的青年双眼红肿。
当时,他的确是有瞄到,早就已经半醉的保萨尼亚斯被达洛斯跟他的朋友又灌了好几杯,因为他心根本不在他身上,加上保萨尼亚斯被达洛斯带走的时候,他女儿的宴会蛋糕正好送上来,所以他更没留神--
「你在说什麽?」
菲力抓住保萨尼亚斯按着自己肩膀的手,但对方丝毫没有放松,满是血丝的双眼跟红肿的眼皮在灯火下一明一暗,那模样让菲力也无法动弹。
「说清楚,保萨尼亚斯。」
其实他早就知道,或许当时有那麽一瞬间,他跟保萨尼亚斯对上眼,但菲力移开视线,这件事也被他抛在脑後。而如今,这个青年的容貌变得扭曲,愤恨跟羞耻几乎要把他吞没,菲力还记得多年前第一眼见到他时,才十六岁的保萨尼亚斯像是发着光芒般的俊秀,当时菲力召他近身,戒慎的男孩看见他把一颗葡萄送到他嘴边时足足楞了一阵。
少年的保萨尼亚斯脸一红含住水果的模样当时的确让菲力心动--但是,不知道最後是什麽让他逐渐变了样,他的脸型不再有少年的光滑,为了他而反覆剃掉的胡渣在变长的脸上,不再合身的少年装扮,那种成年的男人的气味吸引不了他,然後,嫉妒跟怨恨--就是这种模样让菲力最为厌弃,一旦想绑住他的男人女人最终只会让他喘不过气,恐惧而生厌。
「你看到了,但你装作没看见......」
保萨尼亚斯用气音说道,但後半段只变成哽咽。
菲力并非连一点怜悯心都没有,但是他痛恨男人的眼泪,就跟对女人的嫉妒一样厌恶。有那麽一瞬间,他是可以让这个曾经日夜陪伴自己的男人有那麽一点希望,有那麽一点可能保留以往未腐坏的一部份,但是他还是无法做到。
「保萨尼亚斯,如果你不说出来,我完全搞不清楚你在说什麽。」
菲力最後还是这麽说,那一瞬间保萨尼亚斯的颤抖是止住了,但他双眼也像蒙上一层阴影似的,变得漆黑发冷。
「呵......」
低下头的保萨尼亚斯好一阵没有出声,最後把手从菲力肩上放开时,他低笑一声,既轻且冷幽的声音又是骤然停止。
「......。」
看着转身离开的保萨尼亚斯只在门口一停,拉开门後甚至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亚历山大好一阵沉默,菲力一会儿才在躺椅上又坐下,叫外头的人进来,在本来就烧得旺盛的火盆里又加了碳。
「倒酒吃喝吧,亚历山大。」
室内再度剩下两个人,菲力见儿子盯着他,挥挥手说道,但是一说完,书房里又是陷入寂静。
「改天再吃,今天算了。」亚历山大最後站起身,又看了菲力一眼,看到他耸耸肩,不甚在意的说道。
「随你,亚历山大,婚礼记得来就是。」
「喂,我想在你房间过夜,不想回去了。」
「......!」
原本下定决心要等这两人离开,可是听到这句话,李奥那差点没跳起来,但最後一丝理智还是让他待在原地,而菲罗塔斯嘴唇更往上时,赛流古也在他下巴轻抚,只是,他手指抚过少年的嘴唇後,却是突然捏住他鼻子。
「喂!」
痛得一缩的菲罗塔斯瞪了赛流古一眼,对方又搔了搔他的头发一笑。
「怎麽样也不能跟不是长者的人睡,你懂吗?」
「我当然知道,你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喂!」又被一捏鼻子的菲罗塔斯气得抓住赛流古的手指,结果反被对方拉住手轻咬一口。
「我能不把你当小孩吗?怎麽说你也是我表弟。」
唔?
李奥那又是从酒神跨下张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但菲罗塔斯不满的表情似乎也证实赛流古没说错。
「表弟怎麽了吗?谁规定长者跟少年不能有表亲关系,阿留色跟培里亚斯还不是同父异母......」
「没人规定。」对方一靠近又被赛流古一捏鼻子。「不过小时候玩在一起就是这样--对我来说就跟亲兄弟一样。」
「呼......」
吐了一口气的李奥那随即察觉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反应而一愣。「跟我有什麽关系!」
「谁?」听到雕像旁一声低吼的菲罗塔斯问道,而赛流古四处看了看耸耸肩。
「风声吧,披襟围好,我带你回去。」
「回你房间吗?」菲罗塔斯问道,立刻又被一捏鼻子,本来就已经红透的鼻子再被袭击,痛得他眼眶都渗出泪水。
「回我房间,你知道我会对你做什麽吗?」赛流古挑起一边眉毛问道,菲罗塔斯搂住他的腰,露出不服输的笑容。
「你要做什麽都可以......」
「我会做的事情很多。」赛流古眯起眼,露出迷人的一笑。「帮你喂奶,或是换尿布,说故事给你听或是哄你上床......」
「......唔,」菲罗塔斯脸色一沉,推开赛流古帮自己扣披襟扣子的手,最後大吼一声才转身离开。
「我祝你永远没有少年,而且没有女人要嫁给你!」
「还说你不是小孩!」赛流古闻言笑出声,结果只又被回过头的菲罗塔斯瞪了一眼。
「你会三十岁就秃头!」
「唔......」这倒是让赛流古少见的无法开口,一会儿见菲罗塔斯走掉只拨拨自己头发。
「真是不可爱......」
「咦?」
原本以为赛流古也会离开,却见他在自己藏身的雕像旁坐下,李奥那赶紧缩起身子,这才没让赛流古碰到自己本来架在酒神胯下的脚,可是一个回头,李奥那却瞥见自己的星板还留在原处,而那就在赛流古手边,这让他呼吸一停--
不要发现,不要发现......
李奥那完全狼狈至极,说起来他一开始就没有意思要偷听或偷看,可是到了这个地步,他根本无法回头,为了不要赛流古发现,他只能悄悄把脚伸到酒神胯下,把自己星板勾回来。
只是,如果他不勾还好,伸出的一只脚推了几下,反而让星板发出叩叩声,而闻声的赛流古低下头,见到一只伸出来的脚踩在星板上,也足足楞了好一阵--虽然那只脚立刻就缩了回去。
「谁!」
赛流古警戒的一喝,还立刻抓住那只脚,结果极欲挣脱的李奥那为了扯开自己脚而踢了好几下,最後重心不稳从雕像的平台滑了下去。
「哇!」
虽然李奥那身手还算俐落,可是着地时膝盖还是擦到平台,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又被扑上来的赛流古用剑一指而停下。
「谁在那里?站起来。」
赛流古厉声朝雕像阴影下的人影说道,李奥那没料想到对方平时不太练武术,可是动作却是极为迅速,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回击,而他一跳起来要後退,对方就扑了上来。
「干麽!」
李奥那猛地一踢,让肚子被踢中的赛流古低吟一声,两个人同时滚倒在地上,李奥那一被对方架住,立刻使劲力气一推,压到赛流古身上,不过才一压制成功,立刻又被翻身推倒,一直以为自己武术或是搏击绝对不可能输给赛流古的他这下更是咬牙切齿。
「呜......!」
被压着的李奥那拚命挣扎,但刚刚落下平台时撞到的伤口擦过赛流古身上的衣服时,他还是痛得一喊。
这声反而让赛流古停下动作,托起少年下巴朝向光了方向,这才看出是李奥那。
「你在这里做什麽?」
「我本来就在这里......」李奥那推开赛流古的手,还是对方移开身子,他才得以站起来。
「我可没有偷听,是你自己走过来这边,所以我想走也走不了!」
「我都还没说你偷听呢......」赛流古无奈的拉好自己衣服说道。「更何况你还鬼鬼祟祟,一见我就跑......」
「那是因为--」李奥那最後还是止住。「因为你扑上来,我又能怎麽样?」
「我扑上去,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鬼伸出一只脚,怎麽看都觉得诡异......嗯?」
赛流古最後还是低头,因为瞥见李奥那腿上那处擦伤正流着血。
「怎麽有伤口?」
「流点血,有什麽好大惊小怪?」
看见赛流古凑近,李奥那斥了一声,但对方随即抓住他的脚,抬起眼看向他时,表情已经跟平常不同,最後严厉的骂了一声。
「傻瓜。」
赛流古扯下自己希马伸,咬住边缝一角,撕了一条布下来又是骂了一声。
「流点血不要紧?到时就留下疤痕,腿上多了一个痕迹,多年後都还会留着......过来。」
把他拉近的赛流古撩起他的凯顿下摆,用布条按住大腿上伤口,俐落的绑紧之後才站起身。李奥那看了他被撕开的希马伸一眼,又是突然被赛流古拉起来。
「上来。」
「干麽?」
李奥那看着背对自己蹲下的赛流古问道,对方回头看了他一眼。
「去把伤口清洗、上药,你以为这样包着就没事了吗?上来。」
几乎没听过赛流古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说话,李奥那既无法跟平常一样反驳他,也无法拒绝,最後只能僵硬的攀上赛流古的背。
「......。」
因为老是在活动的关系,李奥那从来没有觉得夜晚特别寒冷,甚至平常都穿着短凯顿,希马伸也很少披上,可是一向手脚温热的他,靠在赛流古背上时,竟然觉得胸膛跟腹部都温热不已,对方背着他起身低声说道。
「动到伤口的话告诉我。」
李奥那记得,在王家学院的时候,有一次赫非斯辛跟亚历山大剑击时也是受伤,当时赛流古也是把他抱到药室处理伤口。
原本以为赛流古只是要把他送回房,不过不一会儿见赛流古停在他房门口,李奥那还是忍不住开口。
「来你房间干麽?」
「坐下。」
一开房门,赛流古把他放下後指着床说道,虽说平常老跟这个家伙斗嘴,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家伙表情这麽严肃的样子,嘴唇紧闭,而且额头上还有着细小的汗珠,盯着他的伤口时皱起眉头。
「全身上下只剩这只脚没有疤痕,现在......」
李奥那一直以来都不在意伤疤,大多时候他只关注自己武术有没有进步,一些细小的伤口他不太在意,但他自己也没发现,的确就只有左腿没有受伤过,而现在,他的脚正被拿过油灯的赛流古抬了起来,搁在他肩上。
「只会一点痛。」
赛流古拿着乾净的湿布接近,解下刚刚绑着他的布条。
「痛我也不怕。」
李奥那不在意的说道,这一次赛流古没回答,只是缓缓擦拭他的大腿,因为是擦伤,只算是浅浅的伤口,一丝丝刺痛当然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不过看见低下头的赛流古,李奥那却是转不开视线。
室内寂静的只剩两个人平稳的呼吸声,还有赛流古擦拭的声音,从来没有机会这麽近而且仔细的看着这家伙,虽说他早就知道,赛流古外表就是青年里数一数二的悦目,但一旦能仔细看,那的确少见好看的一张脸。
在油灯的光芒下,本来金褐色的端正眉头映着火光,垂下的睫毛浓密,几乎跟眉毛同一个色调,双眼沈静的时候又比他平常多了一丝深邃,或许他原本应该是比托勒密还有亚历山大还秀气的长相,但是成年後的轮廓却是贴了几分俊挺,下巴浅凹又微突的线条跟工匠特别崇尚的俊男雕刻方式一样,但在他身上又多了一分美感。
「还说不怕痛,你看脸都红了。」
赛流古涂上药膏时低声说道,这才让李奥那僵硬的转开视线。
「我没有......」
「帮你绑上绷带。」
赛流古说道,这次不紧不松的帮他缠绕上一条新的带子,原本并没有特别感觉到疼痛的大腿被麻布的绷带一摩擦,却是让他一缩。
「怎麽了,会痛吗?」
赛流古抬头问道,对方虽然摇摇头,好一会儿绷带一绑时又像忍不住似的一躲。
说起来,李奥那其实是特别怕痒的类型,刚刚清洗伤口时的疼痛让他没有特别感觉,现在粗粗的麻布绷带搔痒似的抚过他大腿内侧时,尤其因为赛流古不想弄痛他而力道更轻,那对怕痒的李奥那来说简直是折磨,只能反射的推开对方。
「会痛还不说。」
赛流古一笑,正要拉紧时又被一推。「总是要包紮的,不是说不痛吗?」
「不是痛啦......啊!」李奥那躲开又是要移开自己大腿被赛流古抓住,让他痒得喊了一声。
「我没碰到伤口呀?」
「不是伤口啦!你放开......呵呵!」李奥那脚忍不住一踢,最後在床上躺下时挣扎起来。
「我会痒......你不要弄了!」
「唔......?」
看着缩起身子的少年难得求饶,赛流古如果是一般男人肯定会很体贴的放过他......
但偏偏,他不是一般男人。
「怕痒啊......?」
原本因为对方放开自己而松了一口气,可是正要坐起身的李奥那,却是察觉压上来的身影,还有那个低低,带笑愉悦的声调而全身僵硬--
「嗯?」
原本正趴在亚历山大身上熟睡的加米尼睁开惺忪的睡眼,而对方察觉他在被子里动了动,虽没睁开眼,在他头发上一吻时模糊低沉的声音问道。
「怎麽了?」
「我好像听到惨叫声......」
「有吗?」
亚历山大侧耳等了一阵,的确左侧赛流古房间方向隐隐传来叫喊声,可是随即那声音又变成笑声,有时候笑声里又带着怒吼,让加米尼跟亚历山大面面相觑。
「呵呵!放开......我会杀了你混--啊呵呵......我宰--呀哈!」
赛流古房里正战况激烈。
双脚被压住的李奥那,两只手还被肆笑的家伙按着,腰旁反覆被赛流古一只手又搔又抓,让他笑得连怒吼的气都喘不过来。
其实赛流古还真没想到,这个平常攻击性强,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的少年原来这麽怕痒,只不过摸摸大腿就大笑不止,一会儿抓到床上搔痒,他反应之激烈,让赛流古玩心大起。
「真的有办法杀了我吗?」
「对呵!你再不......呀哈哈!我我,哈哈!一定嗯嗯......不要啦呵呵呵!」
李奥那的威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大笑挣扎得失去力气,可是不停被上下其手,让他最後只能做出自己这辈子从未做过的事--求饶。
「嗯呵......不要弄了哈哈!拜托!呵呵呵......不要了好不好--啊!」
「大声点,没听见。」
赛流古看少年软化反而更觉有趣,不过最後低头一看,李奥那眼眶都泛着泪水,笑得抽气,而且已经扯松的凯顿下身子发软,他也只能放开他。
「呼.......啊,嗯...」
「好了,不闹你了。」赛流古自己也有些呼吸不稳,笑着撑起身子,不过看少年喘不过气,他伸手又拍拍他背,却见李奥那把脸埋进枕头里。
「不要.....不要了」
「......。」
难得看见好强的男孩缩起身子,呼吸还喘不过来,一丝求饶撒娇的声音还吸吸鼻子,让赛流古心里一软。毕竟他一向最吃软不吃硬。
「好,好......不搔痒了。」
他低声在挣扎得满身是汗的李奥那耳边安抚道,结果少年只从枕头里看了他一眼,泛着雾气的双眼一眯。
「真的吗......?」
「嗯,就说了。」赛流古抚抚他的头发笑道,其实能够看这小子求饶也够值得了,他当然不至於三番两次的作弄他。
「嗯......?」
好不容易喘口气,李奥那才发现对方手放在他背上轻抚,而一抬起头,赛流古跟他近得气息都交错,而且两个人都因为刚刚的玩闹而呼吸急促未平,好一会儿的沉默,房里就只有两个人低低的呼吸声。
上一次......李奥那记得也是类似这种情况下,才跟赛流古意外亲吻到,虽说以前他根本想都没想过自己以後会是怎麽亲吻,可是突来的吻还是让他无法接受,後来每次想到赛流古嘴唇的温热,他都有些失神,而现在......
「......?」
李奥那完全搞不清楚是自己没有动,还是赛流古只微微抬起下巴,两个人嘴唇就轻碰了上,虽然只有一瞬间,在跟上次在篷车里一样,可是静谧的气氛之下,这样的碰触变得低渝了起来,甚至第一次那种青涩的感觉也消失了。
嘴唇分开後,李奥那没有抗拒,两人的呼吸声越发平静,鼻息的温度也轻搔着对方的鼻尖。
最後还是赛流古往前轻含住少年的嘴唇,为什麽这麽做他自己也不知道,赛流古知道最传统的长者与少年相处方式,一切都必须等到观察期开始,两个人才能有这种亲密接触,可是两个男人的情趣他当然也懂,少年微开的嘴唇并没有一丝抗拒,甚至那个短暂的吻比他经历过个哪一个都清淡,但他还是没有叫自己打住。
第一次如果只是碰触,第二次就像在探索对方的唇形,李奥那最後闭了上眼,虽然这种感觉格外的不真实,可是赛流古的亲吻却是细腻而且温热,两片嘴唇间像是有甜味似的,第三次分开又贴近,李奥那虽然生涩的一缩,最後还是学着赛流古轻吸吮着对方的唇瓣。
现在这样不太对劲......
这是两个人同时浮现的想法,李奥那一只手抵在赛流古胸前,但那却不是要挡他,而赛流古握住他手的同时,侧头好让那吻更深。
「嗯......!」
舌头温热的触感一进到他嘴里,让李奥那一惊,慌忙之下撇过头,跟停下动作的赛流古对望。
「你刚刚做什麽.....?」
好长一阵沉默之後李奥那抹抹嘴,那种跟孩童差不多的反应多少也让赛流古一醒。
「没什麽......就是接吻。」
其实这还是赛流古第一次吻一个男孩子完还必须解释,而且李奥那对於舌吻的反应之纯情,也超乎他的想像。
话说回来,赛流古很肯定,因为个性好强又凶狠,至今还没有长者真的跟李奥那要好过。不过......为什麽自己会对李奥那出手,赛流古也解释不出来,这一阵子他特别注意到李奥那,还是因为上次在篷车里那件事,
以往他还是偏好可爱、爱撒娇一点的少年,但是这几次他也发现,其实除了爱逞强之外,这个小鬼不论是喜欢看星星,或是怕痒这件事......都意外的可爱。
「......我要回房间了。」
最後,李奥那还是站起身,而赛流古也点点头。
「我送你回去。」
「你干麽送我回去!」李奥那拉紧自己衣服,直接反驳赛流古一贯的体贴作风跟好意,让对方耸耸肩。
「确保你安全的回房间,毕竟你住得远。」
李奥那的房间虽然在同一区,不过还得穿过一个中庭,而赛流古早就从罗勒斯那里听说,那个恶名昭彰的达洛斯就跟李奥那住在同一幢门廊楼,如果没记错,似乎还是同一层,虽然早些亚历山大早就警告过他这件事,但当时赛流古还故作无所谓的样子,结果现在想到李奥那
要经过达洛斯房间附近,赛流古总觉得放心不下,虽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麽。
「我自己可以回去,至少我还知道房间在哪。」
虽然觉得奇怪,不过李奥那可不喜欢被当成弱者,此话一出赛流古耸耸肩。
「好吧,晚安。」
看着李奥那转过身,赛流古回道,不过见他要拉开门,亚历山大一席话又是突然浮现。
『顾好你的小海克利斯。』
『什麽叫『我的』?』
『因为目前看起来,就是他最危险。』
被达洛斯看上的少年都没有好下场。
赛流古当然还记得阿明斯跟莫阿洛斯的事,其实他大可不用那麽担心,毕竟李奥那跟达洛斯根本还没见过面,而且达洛斯搞不好也对这个男孩没兴趣,不过......
「喀」一声,正要出去的李奥那被赛流古的手一压按上门,疑惑的转过身子,只见这个青年把门压得更紧。
「你要干麽?」
「......我要送你回去,否则你不能回去。」反正说出自己的顾虑也是被好强的少年嗤之以鼻,赛流古索性不说,但反而更引来李奥那的不解。
「凭什麽!我就说我可以自己回去了,把门打开!」
「不行。」赛流古眯起眼声音一沉,把门按得更紧,结果硬是要拉开他手的李奥那也更使劲,两个人就扭打了起来。
「把门打开!」
「不开!」
其实赛流古最後多少只是为了一点无聊的小坚持,或是一点男人的自尊,所以才想制服像个小兽般挣扎的李奥那。
「你到底想怎样......!」
李奥那话声未落,就被俯下身的赛流古扛到肩上,对方最後把他往床上一按的同时,把一件毯子也压到他身上。
「没想怎样,你今晚在这里睡就是了。」
「你要我跟你睡?」李奥那眯起眼,一爬起身又被赛流古按回床上,对方还把火盆推到床边,这才站起身。
「我可没那麽大胆,床是你的,我去睡躺椅。」
「......。」
看着熄了油灯在躺椅上躺下的赛流古,李奥那无声的低骂一声才脱下凯顿,盖上毯子,可是过了很久却是怎麽也睡不着。
今晚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奥那感到诡异,其实他原本就不太懂赛流古在想什麽,平常他对其他男孩女孩都很温柔,可是每次见了他不是舌战就是拉扯,而今天却更是奇怪,刚刚......
看着留在床上的一条披襟,李奥那闻到那上面赛流古一贯的白檀木香膏味道,又是想起刚刚那个吻。
虽说那根本不算什麽,也许赛流古平常就是这麽对别的男孩子,所以就算亲吻也不代表什麽,不过李奥那还记得,那时菲罗塔斯要亲吻赛流古时,他直接拒绝他,但是赛流古刚刚吻着自己时却是非常认真,这让李奥那感到思绪混乱。
「呼......」
听到远处靠近阳台边的躺椅上,赛流古轻吐一口气的声音,李奥那这才发现,他呼出的气息还带着白雾,因为那个地方靠着阳台,加上房里所有保暖的东西:毛毯跟火盆都在自己旁边,这个青年身上则只包着他自己的希马伸。
「喂。」
李奥那最後还是坐起身子,对着赛流古说道。
「那边很冷,你来睡床上吧。」
「没有让男孩睡躺椅的道理。」赛流古看了李奥那一眼说道,而对方立刻压低眉头。
「你跟我一起睡床上不就好了?如果你到时候感冒生病,就变成是我的错了!」
楞了一阵了赛流古最後还是低笑出声,原本以为他还会推辞,结果李奥那瞥见他站起身,在床边一把脱掉身上的凯顿,虽说灯光非常昏暗,但一瞬间李奥那还是足以把这个青年的身子看清楚。
以前赛流古大多休息文科,据说他对武术的兴趣不大,所以李奥那也没看过他的身子,现在背对着他脱下衣服的赛流古,身材完全在他想像之外的紧实好看,肩膀也比自己厚实,让李奥那好一会儿才得以转开视线,而对方也进了毛皮毯子里。
「叫我来这里睡,可是要付出一点代价喔......」
原本转过身要睡的李奥那,只见撑着头侧躺的赛流古眯起眼坏笑,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什麽......啊!」
立刻被放在自己背上的冰冷双手一贴,李奥那差点没弹起来。
「你怎麽像死人一样冰!」
「过来点,我是真的冷着了。」赛流古说道,瞪了他一眼的李奥那也只好靠到他旁边,的确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寒气未退,但他一手抵在赛流古胸前警告。
「但是你不可以再搔痒。」
「好,不搔痒。」赛流古笑着把他一搂,少年温热的身子让他腹背一暖。
李奥那一开始还因为赛流古贴近而有些不自在,後来两个人无声的吐着呼吸,看着火盆光芒摇曳,不久就渐渐闭上眼。
「嗯?」
早晨的天才刚亮,亚历山大原本还想闭上眼,但就被身上动着的身子弄醒,他张开眼,只见加米尼兴奋的趴在胸口望着自己,而且已经换好衣服,看起来精神奕奕的样子。
「我还要再睡一下......」
「啊!」加米尼立刻在他肩膀上摇了摇,失望的喊了一声。
「起床了,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王城的图书馆吗?」
在加米尼看来,参观王城培拉的机会不可多得,怎麽样的机会也比不上直接身处千年前的古城,翻阅他们当时的文献还要更棒的经验,所以他早就从天一亮就醒来着装完毕。
「再让我睡一刻,整天就都是你的了......」
亚历山大说道,但闭上眼好一阵,却可以感觉到加米尼一动也不动的视线紧盯着自己,那股压迫感让他最後睡意全消。
「我完全输给你了,赫非斯辛。」
亚历山大最後抹抹脸,还是只能坐起身,还想在坐一阵子好让自己清醒,毕竟在王家学院每天军事生活,好不容易回来能够轻松点,这还是第一个早晨呢......
不过亚历山大立刻又被加米尼套上凯顿,对方还兴冲冲的帮他把别针、腰带都系上,一副等不及的样子,又拿了一条沾湿的布帮他擦脸。
「快点,快点......」
「喂。」
被擦擦脸的亚历山大挑起眉毛一笑。
「你这样会让我有一种......婚後生活的错觉。」
「唔......」加米尼倒是没想那麽多,不过古代夫妻似乎却是如此,一早起来打理丈夫衣物或是准备洗脸的水,但被亚历山大这麽一说,加米尼只耸耸肩。
「如果在以後的世界,你绝对没那麽好运。」
不要说雅典,在现在有些希腊大城市,如果男人把所有家务,包括自己衣物丢给妻子料理,那麽可是会引来非议,不过古希腊的工作分类却是性别分明。
「其实要让我清醒过来,有比这个更简单的方式喔。」
亚历山大用那毛巾抹抹加米尼的脸说道。
「什麽?用冷水泼你吗?」
「吻我,赫非斯辛。如果你这样叫我起床,我绝对......」
话声未落,就被在唇上一吻的亚历山大停了下,把加米尼拉到腿上亲吻他的脸颊跟脖子,就连手指也不放过。
「够清醒了吗?可以走了吗?」
「你这个小子真是不解风情......」面露不悦的亚历山大轻咬他手指一口说道。「再一次。」
「不了......早安,伊奥拉斯。」
加米尼无奈的越过亚历山大肩膀对床上正偷看的伊奥拉斯说道,而床上的少年--很显然早就醒了,也爬起身害羞的笑了笑。
「呵呵,早安。」
「等等要跟巴西尔老师去药草店吗?」亚历山大问道,伊奥拉斯接过他递上来的衣服摇摇头。
「明天去吧,我想赶快准备亚辛托斯节的表演。」
「你的笛子没有问题的,找巴西尔老师先出去散散心吧。」亚历山大顺顺伊奥拉斯的头发,但後者抿抿嘴。
「啊,我好怕表现不好,我希望巴西尔老师以我为荣,所以我要赶紧练习。」
「什麽是亚辛托斯节?」加米尼见伊奥拉斯这麽慎重,忍不住问道。
「就是纪念风信子(Hyacinthus)的节日。」
亚历山大套上自己凉鞋说道。
「菲力不是在下周要宴请宫里的人?就是那一天,那在菲力婚礼之前,宴会上会有才艺竞技。」
*亚辛托斯节:马其顿国王皮埃罗斯的儿子亚辛托斯是一个俊美少年,为太阳神阿波罗所追求,因为风神的捉弄,亚辛托斯被阿波罗掷铁饼误伤而死,他的血长出花朵,悲痛欲绝的阿波罗便以他的名字命名花朵,称为风信子(Hyacinthus)。在马其顿,每逢这个节日人们会以戏剧、歌舞、音乐、体操等纪念阿波罗跟亚辛托斯,因为是赞扬男子美貌的节日,所以多会以竞赛方式选出宴会里的「亚辛托斯」,被认为是一项荣誉。
亚历山大说得很平淡,但加米尼却是心里一沉,赶紧问道。
「那,那我可以不去吗?」
「傻瓜。」亚历山大一吻他的鼻子,让加米尼差点以为他会说「傻瓜,当然可以」,但把凉鞋都套上的亚历山大说道。
「男孩子不能不去,那是正式宴会。」
「你,你们说的才艺表演是强制的吗?」
加米尼尽量保持平静的问道,可是声音还是难掩一丝颤抖,从以前他最烦恼的就是这种类似现在希腊大家族聚会或是婚礼时的表演,不是加米尼自轻,可是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才艺可言,他不会任何乐器,也不会跳舞或是唱歌,演戏算是敢演,但也称不算什麽专长,之前能够饰演米蒂亚主要就是因为戴着大面具......
「不用担心,那只是好玩而已。」亚历山大说道,但看着一向乐观的伊奥拉斯已经边离开边慎重的链着指法,加米尼却是半信半疑。
「真的,所有人就只是玩乐罢了。」
亚历山大带着加米尼走出房间,可是迎头经过的好几组人马,不论是宫里跟亚历山大寒暄的贵族,或是学院里的青年、少年,似乎都多少都会谈到这个话题。
「我不知道要弹七弦琴好,还是里拉琴好,实在太难决定了......」
「亚历山大,你听说欧里亚斯要表演<阿卡曼农>吗?」
「特修斯要唱<伊里亚德>第三部,我看所有人都可以睡上一觉了!」一个青年说道,让所有人发出笑声。
「我不敢想像如果没得到桂冠怎麽办......」一个少年神色紧张的说道,而他身边正拿着阿夫罗斯管的另一个男孩凝重的拍拍他肩膀。
「会的,不要往坏处想。」
「唔......」
直到走出王宫,加米尼头快抬不起来,甚至觉得胃部不适。
为什麽明明感觉是一场很重要的竞赛,亚历山大还说得很轻松......?
「赫非斯辛,上来。」
牵出牛头的亚历山大拍拍牠,要加米尼练习驾马,让他心情更沉重。
我就连驾马这种古代基本技能都不太会呢,现在到底该怎麽办?
「亚历山大!」
一会儿跟托勒密还有赛流古、罗勒斯、欧迈尼斯跟卡山得等人会面时,加米尼都已经觉得想吐了,结果罗勒斯一跟他打招呼,立刻就露出笑容。
「赫非斯辛,你要表演什麽?」
「我不知道!」加米尼差点哭出来,看起来就是一场盛大到不行的节日,一想到自己什麽都不会,到时要怎麽办,加米尼根本坐立难安。
「你可以试试看朗诵呀。」托勒密说道。「我就是要表演这个,你可以跟我一起。」
「吹笛子吧,那是最不容易出错的项目。」罗勒斯说。
「唱歌也简单,我可以教你。」赛流古说道,加米尼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相信我,我绝对是全巴尔干半岛最五音不全的人......」
「什麽是『巴尔干』?」赛流古问亚历山大,而後者也不解的耸耸肩。
(近代才出现的地理名称,泛指希腊、义大利、保加利亚、土耳其等国家,以及亚得里亚海和黑海之间的陆地)
「那你跳体操吧?」罗勒斯问道。「或是杂技?只要保持平衡,没有多大危险的,更何况还有好几天时间。」
不......一想到这件事加米尼就浑身发软,而他看亚历山大神态轻松,忍不住问道。
「你要表演什麽?」
「喜剧。」亚历山大露齿一笑,立刻被加米尼拉住衣服。
「那我跟你一起演!拜托,反正戴着面具我就还可以......」
「可是这是独角戏呢,赫非斯辛。」亚历山大安抚的捏捏他耳朵。「不用紧张,你试试看吹笛子,那并不难的。」
「好......」加米尼欲哭无泪,在他看来,这些从小就多才多艺的马其顿贵族子弟们所说的「简单」,别人可是要花费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
「你学得很慢,我才不教你吹笛子!」卡山得说道。(卡山得语翻译:我教你)
「......谢谢。」加米尼感激却虚脱的点点头。
「小狐狸,图书馆在那里。」似乎为了让加米尼转移注意力,亚历山大一指远处城南厚的一栋象牙白建筑说道,原以为这只能让他分心,但一看到图书馆,加米尼却眼睛一亮。
「在那里吗!」
「所有马其顿的典籍都在那里,非常丰富。」
「我无法想像好不容易回到王城渡假,这两个人的约会地点竟然是书柜与书柜间的小廊......」赛流古对一旁罗勒斯说道,对方也点点头。
「连*柏拉图恐怕都会自叹不如。」
(亚里斯多德的老师,哲人苏格拉底的弟子,以推崇男人与男人间相爱应该无性而着名)
「那你们是要去哪里?」
加米尼问道,而这问题让赛流古跟罗勒斯两个人露出神秘的一笑。
「当然是去最美好的乐园罗。」
「嗯......」
想都知道是什麽。
「这就是单身的好处,不是吗?」
「我等不及要看看象牙色皮肤的伊利亚少年了,还有妖艳的色雷斯舞女......」
赛流古跟罗勒斯你碰我,我碰你的笑道。
「托勒密也要去吗?」看着跟他们一道的托勒密,加米尼问道,对方搔搔头笑了笑。
「啊,是啊,如果在王城的时间我大概两周去一次。」
「喔?」
听他们的说法,似乎就算拥有少年,或是已经娶妻的马其顿男子上妓院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一般男人大多因为长者与少年间的某些禁忌(如口交),所以某些癖好只能找男妓。
而在此时的男人适婚年龄普遍是三十岁,因此青年到风化区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只当作如呼吸一般的正常生理需求。
不过一样是生理需求,好像有个家伙就是不太需要......
加米尼看了亚历山大一眼。
「你从来都不去吗?」
「图书馆?」亚历山大突然被问道,一会儿才搞清楚他在指什麽。
「去过,大概两年前的生日,赛流古带我去见了一个『女伴』。」
「『女伴』*?」
原本以为亚历山大从来不去风月区,这下加米尼瞪大双眼。
(「伴侣」(*ἑταίρα)或称「女伴」,就如同现代的交际花,与日本艺妓类似,并不是只提供性的服务,而必须通晓哲学、音乐、艺术、文学,并且能够跟客人畅谈辩论的男人或是女人)
「叫做泰伊斯,听说是很受欢迎的女伴,的确也长得非常美,不过她的心智搞不好王家学院里没人比得上。」
「真的吗?」
亚历山大点点头。「我在那里待了两晚,跟她不停辩论亚里斯多德老师的<诗学>,还谈了戏剧、文学,她从来没有被我激怒,反而是我最後承认说不过她,离开前我本来要付那两晚占用她时间的费用,但被她拒绝了。」
「似乎是很有意思的女人......」加米尼点点头。
「她说钱会把那两晚的价值贬低,所以她只要我用两个吻换那两晚的费用。」
「嗯?」听到这句加米尼还是眯起眼。「最後?」
「最後还没吻第二下又被她阻止,她说『将来有机会才要我付清』。」
虽说是两年前的事,而且就只是一个吻,但加米尼却是异常的在意,虽说她多少知道这或许就是女伴的高超勾引方式,不过既使如此,加米尼还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所以你付清了吗?」
「怎麽可能?後来我进王家学院就遇上你了。」亚历山大一笑,指指前方说道。「赫非斯辛,到了。」
「啊......好大!」
猛然抬头,加米尼就被雄伟的图书馆建筑征服,柱式的三层建筑就座落在马其顿南侧要道,对着公共大澡堂跟公民竞技场。
白色建筑分成梯形的三层,据亚历山大说法,第一层是书籍跟阅读厅,而古籍跟手抄卷则放
在第二层,第三层则收藏了诗集、画或是雕刻。
「晚点累了可以上爱奥斯柱廊,那里临着运河,所以会有很多交易市集,很有趣的......赫非斯辛?」
转头一看加米尼已经消失无踪,把牛头栓好的亚历山大一望,只见这个少年已经踏着台阶跑上图书馆大门,而且兴奋的跑来跑去,让他只能叹口气。
「我看你是不会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