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上）
世上有一种孽缘，叫做青梅竹马。
所谓的青梅竹马，就是你小时候的大部分溴事，无论是傻得不能再傻的话或者丢脸得不能再丢脸的傻事他都了解得比他自己的掌纹还清楚，包括几岁尿床几岁被妈妈骗着穿上女孩子和服照了几张相，包括拖着两管鼻涕傻笑或者被欺负得哇哇大哭的各种模样……
如果可以，青少年•黑崎一护真想把这种孽缘扔到大海的对面去。
但是孽缘之所以为孽缘，最大的特性就在於——无法摆脱。
叫人怎能不心生怨愤？
“你说什麽？”黑着脸，不抱希望地再问了一句。
就算是幻听也好啊，为什麽老天不乾脆弄下一道雷来劈死他！
“我说，我们来试试吧！”
说话的是一个年龄跟他相仿的少年，一头半长的乌黑发丝高高在脑後束起，面容精致秀丽近乎完美，却英气勃勃神采飞扬，完全不会让人误认为像女孩子的少年，正气定神闲，用一种貌似好商好量其实完全不容拒绝的口气提出某种不可思议的要求，却像是在讨论今天中午是吃蓝莓面包还是炸虾便当的坦然平常。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啊！”情绪激动之下，一头色泽艳丽的橘色短发似要根根竖起。
“当然知道，干嘛大惊小怪的？”
“你……你只要跑到学校去说一声，绝对会有大把的女生愿意……”
“怎麽可能？”少年瞪大了明亮如星的眼睛打断了他，纵然是在这种状况下，一护仍旧心里泛起“这家伙不去当偶像真是浪费”的感慨，“你觉得我会去当那些整天尖叫冒红心的女生的炫耀物吗？”
“那种女生也不是全部，其实还是有不少好……”
“好了，我才不是来跟你讨论女生的，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做？”
居然用那麽一张漂亮甚至可用清纯美好的脸孔毫不在意地说这种话，朽木白哉你这表里不一的恶劣小人，一护腹诽不已地连连摇头後退，“你受了什麽刺激啊，突然发神经！我才不要！”
啧！早知道就不跟这家伙来他家了……感觉真是怪异，抓住时机跑掉好了，现在的白哉简直就是外星人附体，根本就不可以交流！
“不是什麽刺激，是因为我前天的春梦，物件居然是你。”少年敏捷地上前一步将一护的退路恰到好处地截断，抱臂进逼，气势十足地讯问，“你说，不该负责麽？”
刷刷刷！一排密密麻麻的黑线落下，“你做的梦也要我负责？臭白哉你脑子坏掉了！让开！”
“不让！”
不但没让，还再次踏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挡住了离开的最优路线——也是一护的警戒线，被越过的一瞬间，被今天这个古怪得让人不安的家伙弄得心底绷着跟弦的一护听见卡擦一声，理智断掉了，身体先於大脑的，一个有力飞踢就毫不客气地招呼过去。
一护练习空手道断断续续有七八年了，加上跟不良少年打架的经验，也算是身手高强，不过要论勤奋，他还真赛不过面前这个十项全能非人类，好整以暇地避开了橘发少年的飞踢，耳边淩厉的风声让他低哼了一声，“你来真的！”
“不真的还假的吗？”对战的战绩大致是四六开，我今天就要把这数字扳平！
幸亏朽木家房间的风格就是：大、空、隐，就是面积大，东西少，而且多半放在床の间这样子的地方，一点也不会碍事，打起架来，跟道场一样好用，两人一向是毫无顾忌，说打就打的，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拳来脚往，空手道，柔道，跆拳道，甚至拳击，混在一起怎麽好用怎麽来，两人都是瘦长的身型，看起来单单细细的，打起架来却异常凶狠，更因为清楚对方的实力，根本没有留手这回事。
被黑发少年高明的寝技压制住，在剧烈的活动中有点喘的一护懊恼地挣扎着，“混蛋……放开！”不但用身体压制，手腕都被扣住按在头顶，这姿势……简直就像砧板上的鱼……这家伙哪学来的？！
“不放！”得意地俯身逼近橘发少年，白哉笑得灿烂，“你•输•了！”
这样子……跟梦中的真的好像啊……泛上了好看晕红的脸颊，夕阳下的湖面一般漂亮的眼睛，因为激动，也因为不服输的怒火而倔强地瞪过来，火热，感觉……像是靠得近了，就会被点燃一样，微微带了喘的声音是清扬中含了一丝近似於暧昧的沙哑音色，艳丽的发丝潮润地搭了下来，一丝丝一绺绺地散落在褐黄色的木地板上，奢华的搭配，嘴唇抿紧，却仍能看得出原本那饱满微翘的形状，质地鲜润，真想亲亲看是不是像看起来那样的柔软。
黑崎一护，虽然不是白哉那样堪称祸害级别的美丽，却清爽而阳光，拥有俊朗清锐的五官线条，甚至比起白哉高不可攀的孤傲，他笑起来明亮而带点少年青涩的面庞，因为眉心皱起而飞扬入鬓的长眉，不算矮却比同龄人更加偏瘦的身材，都隐隐散发着某种近乎蛊惑的魅力。
因此在学校，他受关注的程度其实完全不逊色于好友，而且相处一阵子的人都知道，虽然个性有着相似的火爆，但是朽木白哉目下无尘，而黑崎一护别扭中却有着意外的细心和善体人意。
这样的一护，就像可爱清爽的邻家男孩一样，更加引人亲近，更加给人一种“可能”。
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那个春梦……其实也是某天在教室的窗前，看到一个女孩子在树下跟他说话，两人不知说了什麽，男孩就抓着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般地笑了，而女孩子匆匆忙忙地说了句什麽，鞠了个躬就转身跑了，白哉的眼力很好，分明看到女孩子转身的时候，脸上无法掩饰的红晕。
哼……居然对别人笑成那样……这是心头闷闷地将视线转开的时候，不可抑制地冒出来的念头，自己突然都有点被吓到。
想要忽略，但是有些东西，一旦意识到了，就时不时冒出头来，提醒着自己的存在。
并且日益清晰。
直到从拥抱着他，浑身火热的梦中醒来，惊骇之余才开始有了觉悟。
这个从幼稚园一起成长，孽缘般总是能凑在一起的家伙，不知何时，已经驻进了心田，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了。
如果说会为成长感到惆怅，那也只是因为，害怕不断在成长中变化的我们，会渐行渐远。
就算是一直看似重合的轨迹，亦终有分开的一天吧，在并不会太遥远的未来。
而我想抓住於我已经跟身体的一部分一样自然的你。
这家伙……哪有这麽看人的……
直接而淩厉，黑曜石般清冷深澈的质地中，却带着莫名的灼烫，实质一般地，落在了脸上。
脸上被高温蒸汽熏到了似地，直发烧。
手腕被扣得很紧，越是用力去挣越是不客气地加大了力道，骨骼都要被拧断一样的疼，一护挣扎不果之下，皱起了眉，感觉到身体因为用力，更因为紧张，肌肉都绷得有点发疼，“别开玩笑了，快放开！”
“你脸红了。”
“被你气的……放我起来……”
“不是哟，你在紧张。”
带笑却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脸，缓缓接近了。
一护虽然纯情，但是电视电影里面都是这麽演的，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哪里会不知道这种暧昧姿势下会发生什麽，一意识到，脸上的温度更高了。
“朽木白哉！我要生气了！”
“真的吗……不像……”
薄红的嘴唇，抿紧的时候会有锐利的线条，但是笑起来却让那张脸绽放出新月清辉一般的美丽光彩，这般缓慢而若有所思的逼近之下，心跳砰砰砰地大声敲打着。
如子夜被月辉映照的天空般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同样逼近了。
不只是心跳，呼吸都无法维持了。
四片唇瓣快要接触的前一秒，一护用力地转过了头去。
擦过嘴唇的，温软的触感。
然後那温热印在了颈侧，刹那间变成火一般的热烫。
“喂……！！”着急地一阵扑腾。
“一护……”少年突然埋在了他的颈子里，热唇停在肌肤上，而呼吸一口一口喷在那里。
好烫……
熟悉的桔梗香气，幽幽窜入鼻息，朽木家是所谓的世家，自然保留了很多传统，其中之一就是衣物都会用古方熏香，所以这个气味，对於一护来说，就是“朽木白哉”的气味，再也熟悉不过了。
太熟悉的香气，太熟悉的声音，不熟悉的触感，不熟悉的热度……搅和在一起，混乱而迷惑。
“我……喜欢你……”
半天才抬起头来的少年放开了钳制的手腕，认真的，苦恼的，毫无矫饰的表情。
“不由自主地老是想看着你，为什麽看到你对别人笑就不开心……你这家伙……”修长的手指迷惑似地流连在脸部的轮廓上，轻轻的，如清风，如柳丝，“明明没有我好看，但是就是想看……”
“你这自恋的家伙……”一护忍不住笑了出来，这种时候还不忘自夸一下，但是……白哉是完美的，这个认知是从来就有的，不仅仅是容貌的出众，而是那份让他过於美丽的容颜绝不显阴柔反而英气勃勃的气势，他的优秀，他掩藏在骄傲不群後面的小小别扭和坏心眼，他在人人欣羡的优秀後面付出的努力和汗水，以及怎麽努力也依然只会迎来更严厉的督促而无双亲的一声夸赞的寂寞神情……
一起走过的岁月中，成长的快乐和痛疼，欢笑和泪水，都一起分享一起经历，那麽多那麽久啊，层层叠叠的记忆，一页页斑斓在心底，难以磨灭。
只是太过自然了，而无法细查某些东西的改变。
但是很早以前，注视的眼光就无法移开了。
“我也……喜欢白哉。”对好友，也对自己，一护坦然着，微笑地说道。
“那你干嘛抵死不从？”
“哪有你这样的……连告白都没有就说要做，还一副不答应就霸王硬上弓的架势，正常点的人都不会答应你吧！”
“哦……”恍然大悟，“那现在是不是就可以了？”
“喂这太快了我说你……”感觉到不妙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含笑的嘴唇已经结结实实地堵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