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喜歡妳。》 — 番外-林婕妤

正文 《我喜歡妳。》 — 番外-林婕妤

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在想,为什麽自己还没有死?

其实刚上高中的时候我的人缘还算不错。在宿舍有江玮恩陪我聊小说,在学校有雅琪和我一起画画,和班上男生也都能像哥儿们一样的打闹相处,女生们我也都能处得不错,也还有和我认识了六年得好姊妹巧欣在别校。

──对了,还有他。

那家伙的名字什麽的我也懒得讲了,总之是从国一就认识的人。他长得痞痞的,个性很冲,成绩、绘画、书法却样样都在我之上。

和他从国一刚认识开始就是吵吵闹闹的,我们两个总是用很幼稚又毫无意义的方式来找对方的碴。不过在这样冤家一般的相处模式之下我却意外和他成了哥儿们,他是个十分有义气的人。

上了高中之後那家伙就跑到该死的资优班去了,不过因为补习班的关系,偶尔我们还是会碰面,然後再继续幼稚的挖苦对方。

──而事情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变化的。

他们看着我的神情开始充满嫌恶和鄙夷,对着我说话的字句开始充满了讽刺。

「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一定叫人去扁他!」

当他知道我那些越来越不寻常的事的时候,曾经用这样义愤填膺的语气告诉我。

我愣了愣,然後笑笑的拍了拍他说不用啦。可是心里却不住地暖,我还以为愿意这样支持我的人只剩下江恩恩和巧欣以及雅琪了。

现在想想,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那份对他的喜欢。

然而事情并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好转。在班上我被孤立的情形越来越严重,甚至连雅琪也遭到了波及。

连宿舍女生们的眼神也都变得跟他们一样了。

我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麽事,班上就这样开始充满了嘲讽我的叫喊声。我开始变得焦虑,变得害怕自己醒来的那一刻。一踏入人群我便不住地去在意他们每个眼神和耳语,周围的笑声、细碎的讨论声、嘲讽的眼神……或许我已经开始有妄想症,他们一个细微的小小动作都能引起我心里莫大的恐惧。

而我每个晚上都在哭。

我开始带着小刀上床,然後偶尔在哭泣的夜里朝着手腕跳动的动脉处一刀刀划下。

我很想死。但却又清楚知道自己不能死。

我还有巧欣、还有江恩恩、还有雅琪、还有老妈、还有他……

如果我死了,他们会难过的吧。

为什麽我、不要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了呢?

为什麽偏偏是我、为什麽我要被这样对待呢?

让我完全崩溃的是某个段考周的自修课。

我同往常般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心里的天马行空,那已成为我心灵上的唯一支柱,为了这个「想要成为作家」的梦想,我才有了活下去的渴望。

不能被他们打倒,我要证明自己给他们看。

老师出去开会了,教室里大家喧喧嚷嚷得很是吵闹。

我余光瞥见附近某个女同学对着某个主要排挤我的男同学使了个眼色。知道情形不对,我心头一惊,正想把桌面上的笔记本给收起来,那边一个时常带头欺负我的男同学却快速地走了过来,一把抢走了我才方阖上的笔记本。

我拚了命抓着笔记本想抢回来,但我的力气又怎麽可能比他大?

「一天到晚写这什麽东西啊?自以为自己很厉害喔?」他开口,声音很大声,使得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聚到了我身上,「你看看她写什麽……『一头长发乌黑,面容精致……』唉哟,还自以为自己是美女喔?」随意翻开里头其中一页,他念着我写的某个语句,然後语气夸张的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表情很是扭曲。

十指狠狠掐进掌心,我低着头,两手在桌面下紧握成拳,双眼恨恨地瞪得很大,却只能望着桌面装愣。

眼眶一下子便蓄满了泪水。

但是我不能哭,不能在他们面前哭。

哭了就是认输了、哭了更会被他们嘲笑……

我没有认输。我没有哭。

「啊,要哭了耶,好可怜喔──」低头发现我眼眶发红,他笑得更欢乐,「要不要给你惜惜?」弯腰凑近我,他嘲弄地笑着说。

走开。

不要靠近我……

不要靠近我、走开!

「哎哟,要揍我吗?好可怕哦──」似是发现了我在桌面下握成了拳的双手,他语气装模作样得更恶心了,「来啊,这里,快。」离我更近了一点,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语气是十足十的欠揍。

周围的笑声好刺耳。

我想逃。

我想逃离这里、逃离这些笑声、逃离这个世界──

然後我的手背被我抓成了一个血洞。

下课钟响的同时,我如获大赦般猛地冲出了教室,把自己关在厕所,然後气声呜咽着哭了起来。

为什麽是我、为什麽这样对我、为什麽我要这样活在这世上?

眼泪滴落在才方止住血的伤口,很痛,却没有伤痕累累的心来得痛。

我不敢出声音,因为我害怕会被发现。

这个世界、到底为什麽要这样对我呢?

上了高三以後大家对我的态度渐渐地变好了。

我不知道为什麽、也不再想知道为什麽。

而就在毕业前的一个月,我发现了我自己喜欢他。

为什麽会发现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他长得不错,人缘好、成绩好,我也知道他不可能喜欢我,之於他而言,我只是哥儿们。

只是觉得、既然都要离开了,就这样说出口,或许也比较不会有遗憾吧。

毕业典礼当天,我托他们班上的人将信交给了他,然後便急急地跑了回家。

隔了几天後我终是鼓起勇气在即时通上找了他寒暄几句,而他的态度却冷淡得教人心寒。

我受不了的问了他:「你觉得我是花痴吗?」

他却说,「不知道。」

也许会有人觉得我太敏感吧。可是毕竟我们两个是认识了六年的好朋友,明明曾经这样支持我、这样无话不谈的一个人却说了不知道,是否也代表了他不忍说「是」呢?

在那之後,他便是音讯全无。

脸书、无名、即时通……所有想过的方法我都试了也找了,他却像是一瞬之间从我的世界里人间蒸发了似的,怎麽也找不到他的人。

然而写信表白已经是我的最大极限了,我又怎麽有勇气当面找他说些什麽?

上大一的那个暑假我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本书,也总算是完成了一个梦想。

我开始习惯与人保持距离,开始学会了保护自己的心,开始害怕起爱情。

虽然和巧欣认识最久她也最了解我,但那些事她都离我太远,我又该怎麽向她启齿?

大一下学期那年,我遇见了何育清。

其实当然不能否认对於他我是有好感的。斯文温和、体贴细心……但也仅止於那样。他太受欢迎,和我是两个不同世界的,更何况他的温和原就是用来隔开距离的冷漠,我还没有傻到会去认为他只会对我好。

──段考前的恶补、生日的大熊娃娃、受伤时他的紧张……

他对我很好,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好。

可是和他终究、也只能是朋友吧。

他的青梅竹马颜涵昕很漂亮,和他很登对。

心里有点难受。我想是在这样不知不觉当中,我还是不小心有些习惯了他对我的好了吧。

我以为和他应该要从此再无关联了。

可是那天他却抱着我对我说:「在我面前,你可以尽情的笑,也可以尽情的哭。虽然我不太会安慰人,但我可以听你说。」

他说,他会听我说。

他说,我可以尽情的对他笑、对他哭,可以不用再隐藏自己。

为什麽这个人要对我这麽好,为什麽他可以这样轻易的说出,我心里一直在等待的那句话呢?

同学会再见到那个家伙的时候,心居然不痛了,也已经能够很自然的和他谈天打闹了。

我终究没有开口去问那个「不知道」的含义,因为那都已经不重要。

我也终於、能够向前走了。

何育清来接我的时候已是秋末的夕照,夕阳橙黄的光映得他身影温煦柔和。

这样望着他时我却突然发现,为了不去习惯他对我的好,我似乎从未好好的正视过他。

「怎麽了?」见我盯着他发愣,於是他好奇地开口问。

「啊、不,没什麽。」

只是在看着你的时候,发现自己或许可以有那麽一点点的喜欢你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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