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的会後悔也说不定……。」喃喃说着，「可是、已经没有任何余地可以让我後悔、後退甚至再重来一次再去做选择了。」但或许就算有，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因为自己已经把一切退路给阻断。
断却了所有以後之後，就不会再有与其相关的任何未来，连带着所有过去的一切也都必须被自己一并舍弃掉。
全部都是、全部都──一样。
『你有听到了吗？夏雨磊、夏雨磊！』夏雨风使劲摇着因为恍神而站直不动的夏雨磊，本来就拧紧的眉皱得更紧。
其实他有听到，可是他不想要去理会，让他活在这个凝滞的时间里面就好了，这里不会带来丝毫悲伤、亦不会有开心欢笑，什麽都没有，却也什麽都不会失去。
不会有东西离开，却也不会有新的事物进驻，没有流动的时间里会有的你来我往，所有的东西都是停止的，包括他自己。
『我有听到，我没有耳聋，哥哥。』终究还是回过神来回答了夏雨风的问话，夏雨磊的嘴角微弯，似笑非笑。那仅仅是牵动了嘴角的皮肉显现出笑的模样而已。
『你明明就知道我不是那种意思。』叹了口气，夏雨风拍拍夏雨磊的肩膀，面色依旧凝重。
『她……会好吗？』终究还是这样子问出口了，心里面的担忧。夏雨磊仰头望着站在自己背後的身影，慢慢歛起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不知道，真的，你想知道的话去问医生好吗？』夏雨风看着夏雨磊眼睛里面的那抹倔强，摇了摇头什麽也不肯透露。
夏雨磊闻言又笑了起来，他闭上眼睛缓缓的道：『你明明就知道我不可能这麽做……来这里是我的极限，已经是极限了你应该知道。不要强人所难，既然你不说，那麽我也不问了。』就算闭起了眼睛，从微微颤动的睫毛上仍旧能够轻易的辨识出夏雨磊的紧张。
『是你自己局限自己的，我说过很多次，你可以再往前没有关系。』夏雨风了然的道。
『是真的没有关系还是、其实只是嘴巴上说着没关系而已？』夏雨磊没有动作，『我太了解你的个性了，就像你很了解我一样。』语气一停，他转过身面对着夏雨风，『我们都一样，因为是兄弟吧，所以都一样口是心非。』
『我没有。』夏雨风的面色有些郁结。『你总是，把错往自己身上放，不是吗？』
『我没有。』说出口的同时两人都一样愣住，夏雨磊勾起一抹苦笑之後又道：『该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我不会逃避，也没有错揽自己不该揽下的责任。』
他不会多接下不属於自己的责任，却也不会随意推却自己该解决该承担下的过失又或者是错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随便你了，笨蛋弟弟。』终究夏雨风还是扯开了一弯不算上扬弧度的弧度，『不会後悔吗？真的、真的连一点点都不会吗？』他依旧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麽要问我後不後悔？』他淡然微笑，『後悔也好，不後悔也罢，已经没有後退的道路了，我只能够向前走。在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或许我真的会後悔，但是、不重要。
『笨蛋哥哥，去看她了，走吧。』夏雨磊一手从口袋拿开，示意的朝夏雨风的方向一比，再指指前方看似没有尽头的白色道路。
没有人再说些什麽，只有往前方迈开脚步的动作。
※
一片洁白的病房内，不仅仅墙壁是一片白色，连放置在一旁的用具也绝大多数是白色系。夏雨风依稀记得，医院里面除了白，还会有绿，但是他现在却没有看到熟悉的绿色。
「一定要好起来……不然……」夏雨风倚靠在白色的墙壁上缓缓道，用着很轻缓的语调，「这是约定、只是约定……而已……」说完这句话之後，他陷入沉默。
『我们都一样，因为是兄弟吧，所以都一样口是心非。』
都一样，会执着於一件事情却也会口是心非。
嘴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面其实很在乎。就算很难过也会扯开笑容说着自己，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一点也不痛。
可是感觉是真，自己只能够努力伪装去欺骗别人，却没有办法欺骗得了自己本身，因为自己就是承受着那一切悲哀的本体。
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去无视，只能假装着不在、却还是存在。
欺人容易，自欺很难。自欺也欺人的谎言太难去编织，但是一旦连自己都信服了是不是就代表自己真的可以不在乎了──？
「在谁的身边，你才会快乐？」默默的吐出这个句子，夏雨风以为莫澜影不会听见，但莫澜影其实早已经醒来。
夏雨风往莫澜影的病床边走近，凑在她的耳畔缓缓的说着，不管莫澜影是不是听见了，他都会说、一定要说，「夏雨磊是笨蛋，我们两个都是笨蛋。只是夏雨磊比我还笨，所以……所以拜托你一定要好起来……。」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夏雨磊带着愧疚的微笑，一贯温暖的脸庞有着些许不忍，「公平竞争──只要你能够好起来我一定要告诉他必须这样子做。他总是退让，退到没有路了还是要退後，真不晓得他到底在想什麽，明明不是他的错却还要揽到自己身上，说着没有多揽下责任但他其实就是多把无谓的责任加在自己身上。」
「明明比我还要在乎却选择放弃，明明付出的最多却把回馈全推给我。莫澜影……班长，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面，在意的到底是谁……？」如果是他的话，我可以选择放弃再继续接近，在还没有真正会觉得痛的时候。
「你心里面真正感觉到温暖的，是曾经他默默给过你的，还是我给你的？」他轻轻喃着，片段的画面如浮光掠影。
头疼的压了压太阳穴，夏雨风慢慢踱步回到原本站着的地方，视线依旧放在病床上睡着的人影，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但是脑海里面盘踞着的句子，却很快的再度夺去他的笑容。
为什麽呢，为什麽发生事情的永远不是他夏雨风，而是你──莫澜影，还有自己的那个笨蛋弟弟。
他宁愿承担所有的痛苦，因为他可以用阳光把一切悲伤掩盖，他还有剩余的阳光可以保护自己，但是莫澜影和夏雨磊没有──
为什麽呢，为什麽要那麽狠心的把痛再堆上已经伤痕累累的人身上，没事的人依旧没有事，但是受伤的人却只会加倍的感觉到痛苦。
『因为是像雨一样的累赘，所以我是夏雨磊。』和他几乎相似的嗓音，『因为我是夏雨磊，所以在拥抱不了幸福的同时也给不了别人幸福。我早应该懂的。』
那麽他呢？夏雨风的存在，又是为了什麽而在？不能够保护任何一个人不去受伤的自己，到底还有什麽存在的意义？
『因为我想要让我的阳光，陪在你的身边。』那时候说过的话，他还记的很清楚。
可是，过了这麽久以後，那时候的信誓旦旦到底是怎麽来的，他却再也找不到。
那时候的自己，是怎麽样去正视所谓的「约定」来告诉莫澜影自己的想法；那时候的自己，是如何有勇气去无视夏雨磊心里面的痛还有伤……他很想问问那时候的自己，怎麽可以用着无谓的勇气，去把自己的阳光不经过任何人同意就洒落下来。
──阳光也是会灼伤人的，太过刺眼的光芒也会灼伤人的眼睛，会让人流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哭泣着的泪水。
那时候的阳光或许对莫澜影来说太过耀眼，所以他才会看到莫澜影的退却、以及错愕。
那时候的决定太莽撞，他没有考虑到任何一个人心里真正的想法，包括自己的弟弟、包括薛榴衣。
那时候的想法太天真，所以到最後他只是失去的更多，又或者应该说在接近的同时也以相同的速度在後退。
悲伤似乎延伸到了无垠的天涯，他没有办法阻止悲伤的扩大，挽不回快乐的离开。
「我很抱歉……。」然後呢？对不起不能够解释任何东西，不能够改变所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