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医院是全市最大最好的医院，这里的外科尤其出名，每年都有数十万计的怀抱希望人慕名前来。
冬季的早上灰蒙蒙的，医院已经有医生护士出出进进，半个小时之後，专家门诊挂号的地方门庭若市，人头攒动。齐原站在医院大门前，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牛角扣连帽外套，围巾是鲜艳的大红色。齐原嫌围巾太艳一直不愿意戴，无奈这条围巾是他母上大人今冬刚为他织的，不戴上让她看着转两圈实在过不了这关。
父母上了年纪，身体渐渐虚弱。今年刚入冬，他妈妈的膝盖关节就出了问题，腿一弯便疼得半死，上楼下楼更不用说，每次都更受刑一样。老两口本来以为这不是什麽大病，只是人老来病，挺过冬天自然能好，就没告诉齐原。等到齐甯打电话告诉齐原，妈妈膝盖已经肿痛的像两个桃子。
眼看已经接近年关，许多人因为要回老家陪老人过年把宠物送到医院寄养。齐原给员工布置好任务，今天一到早就提前来到医院。
昨天下午下班以後齐原已经在网上预约了最好的专家门诊，今天藉口和父母分两道过来，自然是为了另外的小心思。
医院大厅内有各个科室专家的告示板，上面挂着每个人的照片和经历。齐原双手揣在兜里，走到巨大的告示板前，缩起肩膀逐一了解骨科医生的情况。
看着看着，他掏出手机大拇指在萤幕上划了划，调出陆俞恒的手机号，发了条短信过去。
叮咚一声，很快有了回信。
他趁人还不多到挂号的地方给自己挂了个陆俞恒的门诊。
齐原半张脸藏在围巾里，偷偷笑笑，跟父亲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排到号了，让他们不用急。齐原父母家离医院不远，现在正是早饭的点，齐原两个衣兜各揣着一个苹果朝骨科诊室走去。
想成为一名专业医生需要长时间的修炼，陆俞恒现在还不是医院的主治大夫，按他的资历，还需要再跟着导师学一年。大轮转後陆俞恒选定了骨科的方向，齐原问到陆俞恒什麽时候坐诊，找到他的办公室，小心地往里看看。
非专家门诊和专家门诊就是不一样啊。
齐原给陆俞恒发短信。穿着白大衣的大夫正在检查一个老大爷的脚踝，没时间看手机。
齐原拍拍衣服排到队伍最後，将病例交给新来的实习生，简单阐述了自己的症状，然後坐在椅子上抱着膝盖等。五六个病人後，实习生喊到了他的名字。
诊室门口临时加了一张桌子，实习生就坐在门口写病历。写好後按顺序递给住院医师。陆俞恒头也不抬地接过病历，听到实习生喊出来的名字愣了一下，抬头，齐原恰好在他对面坐下。
医生眉毛一挑翻开病例，好听的嗓音不急不缓地陈述，“……局部肿痛发硬……腰部酸痛难忍……坐立难安……休息後可减轻……夜间往往加重……”
齐原摸摸鼻子等着他念完。
陆俞恒读着读着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慢，停住看他，眉毛抽搐，齐原无辜地回望过去。
陆俞恒清清嗓子，胳膊肘压住病例，“嗯，这位病人，不用担心，应该不是什麽严重的问题。你靠我近一点……”
齐原依言坐过去，诊室里除了他俩只剩门口埋头苦干的实习生，陆俞恒双手握拳，一手放在他肋骨上，一手敲打另一只手，看着他问，“疼吗？”
齐原点点头，“疼。”
陆俞恒无语，“……肉疼还是里面震得疼？我建议你去查查肝胆功能。”
齐原挺直腰，“没事，就是肉疼。”
陆俞恒示意他躺倒後面的病床上去，自己卷起袖口提起他一直脚踝上下来回移动。
“疼吗？……这样呢？……膝盖也没问题？疼？哪疼？”
齐原嗷了一声，“腿，大腿疼。”
陆俞恒黑着脸道，“关节没问题。”
齐原恳切地点点头，“我就是肉疼。”
陆大夫甩甩手让他侧身，仿照刚才的动作敲打他的肩背。然後让他趴在床上，诸如此类一番检查後，陆俞恒来到办公桌前，抬手在电脑上打字
一边打一边说，“没什麽大问题，就是普通的肌肉拉伤。”
齐原凑过去看他工作，“我腰也疼。”
陆俞恒不看他，飞快地打字，摊手示意他掏出卡，“腰疼？那麽厉害？……休息休息就好了，冬天要注意保暖，不放心就开点药。”
陆俞恒转过身看着他，“你丫想吃药吗？”
齐原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站在陆俞恒面前，刚才单手撑在桌子上俯身看陆俞恒打字，现在身体还是倾斜的。白衣大夫趁机双手摸上他的窄腰，捏了一把，“最近还干什麽会引起腰痛的事了吗？”
齐原见他明知故问，索性装傻到底，“没磕没碰，就是经过一晚上以後，疼得厉害。今天早上差点起不来床，都青了。你看看吗？”
陆俞恒黑线将他推开，“我知道了，买瓶红花油回去揉揉。”
嘴上这麽说却没给他开药。
陆俞恒低头看看普普通通的病例，他这分明是床上运动过度後的症状。齐原站在办公桌後，回头看看心无旁骛的实习生，把两个苹果飞速拿出塞进陆俞恒白大褂里。
穿得像个瘦弱学生的人朝他笑道，“平平安安。”
陆俞恒一愣，“我们白衣天使不接受贿赂。”
齐原道，“这是前天你买的，没吃完，怕坏才给你。”
“……”陆俞恒敲他脑门，“本来还在为今天早上丢下你愧疚，你这个混蛋。”
齐原可怜巴巴地揉着头，“医生，我会不会腰肌劳损了？”
陆俞恒看着苹果，“洗了吗？……不会，你那麽强壮，怎麽会腰肌劳损。”
齐原的手机突然响起铃声，应该是父母到了正在找他。飞快地低头亲了陆俞恒脸颊一口，齐原半张脸藏在围巾後跟他道别。
“我妈膝盖出了点毛病，带她来医院看看。”
陆俞恒摆摆手，想说点什麽，齐原已经接起了手机走出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