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神白一】Nightmare Kiss — 第十六夜

正文 【死神白一】Nightmare Kiss — 第十六夜

第十六夜

特别警卫组这个名词是自特区建立初期延续下来的。最初的特别警卫组其实是这片特区所在地,朽木家领地的特别护卫队。虽然到现在特别警卫组行政上已经不单属於朽木家族,但是作为敬意这个名称一直保留到了现在。现在的特警组已经不像初期那般只拥有战斗组与後援组,人数扩大到了原本的三到四倍,并且整体机动性与自主性也已经显着地提高了。

黑崎一护被编入的是战斗组,在非紧急警戒时刻,例如现在,战斗组是主要的巡逻劳动力。

在边缘杀戮组的事情平息之後,接下来需要处理的是接到了某些非法药物自私进入特区的情报。虽然情报真伪暂时没有确认,但是加强夜间巡逻成为了一护的下一个工作。

正常情况来说,一护应该是跟露琪亚一组的。但是不知为何排班表上却写着他跟井上一组。按照露琪亚的说法,井上是战斗组唯一的人类,跟後天血族的一护应该更加合得来。这个说法一护也赞同了,何况强弱暂且不论,井上从外观上来四肢纤细柔软,是个女孩子。而且女孩子这种生物,也存在露琪亚跟井上这样截然相反的物种。夜间巡逻主要区域在人声鼎盛的商业区,安全性也需要纳入考虑范围内。因此一护倒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不过按照常识来看,战斗组是特警组里战力最为优先的类别,没有超群的战斗力基本是不可能编入的。除了一护这种开挂进入的後天血族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强得像鬼一般的先天血族。这之中能够出现一名人类,只能说明这个人类也是逆天的牛掰。

但是这丝毫没有动摇黑崎一护身为雄性本能的守护心理,即使亲眼看见了井上一面腼腆地笑着一面随手就搬起了因车祸歪倒在路边的卡车。

“因为斥血性的关系,所以能够修习很多应对血族能力的战斗方式。”

“就像是血族猎手那样?”一护脱口而出之後,又觉得自己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众所周知的,血族猎手主要是由拥有可後天训练战斗能力的人类构成,而他们因为千百年为了保护人类与血族战斗,大部分血族猎手与血族本身血仇深厚。这份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并且血族猎手也需要这份仇恨来战斗。几乎不会有血族猎手出现在特区里,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是井上却笑着点点头。

“嗯,就像是血族猎手那样。”

少女凝视着霓虹灯光彩流动的夜色,隔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到第六特区来之後,我很高兴我的能力能够以这样的形式派上用途,所以我觉得能够到这里来,遇见大家真是太好了。”

“…我能够明白。”生长在这里,虽然变成了血族,但意外地并不觉得痛苦。相反逐渐地,开始觉得自己能够拥有能力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正是因为遇到了这麽多的夥伴,不论未来多麽不确定,明天的自己会变成怎样,一护也不会觉得迷茫。这种安定感,就是名为“接纳感”的存在。

井上织姬望着一护的侧脸,她的声音轻柔地融进了街道的喧闹声里。

“嗯,我也觉得黑崎君的话,一定能够明白的。”

男人递过来的杯子里,仍旧是满溢着不详色彩的药物。

知道在劫难逃的一护也不打算花时间去抵抗了,接过杯子便憋着气一口咽下去。但是一呼吸整个口腔里都翻滚着诡异的味道,让一护一口气又灌了三杯水,再加上一大块可哥泡芙。

“——活过来了!!!”吃药也跟打仗一样痛苦,一护简直难以相信这世界上存在难吃到如此令人发指地步的药。

“你太夸张了。”

“这回比上回还难喝。”一护不满地嘟囔道。

“…是错觉。”男人可疑地停顿了一刻之後这麽说道,随後他便为了防止一护继续问下去

似的,转变了话题。

“上周末你见到了父亲?”

“……?”一护愣了片刻之後,大脑像是卡住了似的动弹不得。上周末…父亲?那个拥有温柔笑容的男人是医师的——父亲?这个年龄差有点碉堡吧?!

“那…说最近对甜食有兴趣的是医师吗!!!!”

难怪最近觉得他的口袋里似乎装着层出不穷的点心!!是这麽回事吗!!

头一次看见医师无法直视一护的眼睛纠结地转开视线,然後他似乎有些头痛地说道:“父亲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麽多余的事情…”

“一点也不多余!”一护断然回答道,“他的伤…真的没有好转的可能性了吗?我的能力不

能帮上点什麽忙吗?”

朽木白哉的视线转回到一护的脸上,他默默地摇摇头。

“这十几年来,什麽办法都已经尝试过了。对於超强恢复能力来说,不外乎两种,拒绝时间流转回复到『之前』的状态,或者是加速时间的流转进程到达『之後』的状态。封印圣银的能力是停滞,意味着圣银存在在治癒系能力所无法到达的『现在』。父亲受伤是变革之年那时候的事情,直到现在封印仍然非常完整地保存着,能够抵抗顶多十五级能力的开启。封印还能存在多久,无人能知。”

但是始祖的实际能力,与现有计量系统的能力级别,简直是云泥之别。

在目前的状态下,意味着第六特区并没有始祖级别的能力坐镇,而只有被限制能力到十五级的朽木苍纯,与即便能力全开也不可能突破能力者上限的朽木白哉。相比起至少有一名始祖守护的其他特区,第六特区的脆弱几乎是一望即知,更何况一护能够清楚地感知到,造成目前的情况,并且以同样的手段想要对付上任第四始祖的,是出自於非常纯粹的恶意。

“是谁?”这是一护此刻最为关心的问题。

变革之年,是第六特区历史上最近的一次重大震荡。那是在黑崎一护尚未诞生的将近二十年前附近,那时整片大陆都被战争的铁蹄所碾压。人类与人类之间的战斗进入了尾声,统一了将近百分之七十土地的帝国堪堪形成。教会的势力也同时到达了巅峰,历史上第一次,同时出现了超过五名的圣骑士同时参与战斗。魔族也同时遭受了重创,形成特区各自为政的封闭模式被迫被打破了。

为了应对野心勃勃的人类帝国,百年来第一次结成了始祖同盟。这场拉锯战持续了数年,最终以互相元气大伤而告终。也正因为这场战斗,第六特区作为“血族的最後庇护处”闻名大陆。在这种情况下,明显以第六始祖的身份参与战斗的朽木苍纯受伤似乎也并不显得突兀。

“父亲遭受了偷袭。”

朽木医师淡淡地开口说道,“那时候我尚未成年,留在特区内守护结界。当时他认为是圣骑士所为,但是按照现在的伤势情况来看,这种强度的能力封印,即便是受到庇护的圣骑士应当也无法达成。虽然敌人的身份大概能够确认…但是并没有证据。对於此刻的第六特区来说,敌人太过强大。”

其中的道理,一护稍加思索就能够明白。

停滞能力,是驻守第五特区的血族始祖所拥有的能力。但是始祖级别的敌人,对於如今的第六特区,是难以正面冲突的存在。虽然黑崎一护算得上是在这之中,也属於始祖级别的战斗力,但是治癒系的能力并非是伤害属性的能力,而且他目前还是个半吊子,远远还不够看。

假如自己能够熟练运用另外的一种能力的话,或许能够帮上忙。一护回想起了那个几天前的夜晚,握住自己的手的微凉的体温。那一瞬间,从心脏深处萌发的感情,是强烈的恐惧。

眼前的这个拥有温柔的笑容的男人,朽木白哉的父亲,即将永远离开的那种预感,令一护感觉到恐惧。但是更加恐惧的事情是,他却不知道该怎样抓住这个人的手,将他从那样的命运中拯救出来。

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

而同样只能眼睁睁注视着的,还有跟他血脉相连的,此刻坐在一护面前的男人。一护不太清楚按照血族的标准,究竟成年是多大,但是即将失去自己的父亲这样的痛苦感,不论在什麽年龄都是难以接受的。

“…这是我的错。”

医师的声音忽地低了下去。

“因为是被停滞所封印,圣银作用在心脏上的痛苦也会永远停留在父亲的身上。假如不是因为我的话,他也就不用长久以来,一直被这样的痛楚所折磨。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麽无力,所麽无知,多麽恐惧。这种紧迫感,我直到那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究竟荒废了多少时间,简直无法原谅。”

朽木白哉是现任始祖惟一的儿子。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他就是下任始祖。而这一点,白哉从记事起也就牢记於心。但是“始祖”这个词,终究是遥远的身份。纯粹的血统所孕育的强大的力量,在同龄人之中也难觅敌手,身为下任始祖的白哉充满了自信与骄傲。

然而父亲受伤的那一刻起,他就必须要一身担起始祖的责任。突然间这个身份变得近得可怕,而他比谁都要明白,自己还远远没有准备好。之前的自己究竟在为了多麽肤浅的自我满足而自负着,而耗费了努力磨练自己的时机,让他在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之後,充满了悔恨与自责。

“父亲的伤没有回旋余地,一直拖下去,对他只有更多一刻的痛苦。但假如我能够担负起始祖的职责,他也不用继续忍耐这份苦楚。这原本是第六特区应当自己解决的问题,但是到现在却不得不陷入向你求援的地步,我必须要向你道歉。”

一护立即摇头,但是还没等他开口,男人又继续说道。

“成为合格的始祖,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父亲为我争取了这个时间,与你相比,我是非常幸运的。从你的全身血液被抽换的那一刻起,不论如何,你就已经被迫地成为了始祖。看着那样的你,我感觉到我们是相似的。”

没有多余的时间等待,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必须要迅速磨练自己,好成为能够匹配始祖之名的存在。正是因为知道这个名字相比起荣耀,更多的是无知无尽的烦忧与责任,白哉才会感觉到内疚。

黑崎一护原本,只是一个十五岁的人类少年。完全不知道血族世界的一般常识,能否生存下来恐怕也需要质疑。与自己当年都完全没有可比性,而一护现在却连缓冲的余地也没有。当然第四始祖原本就是孤寡的性子,不说眷属,就连她的领地究竟在哪里也是个谜题。但是这并不会减少始祖这个名字在血族世界所代表的权威。

朽木白哉已经不记得,父亲受伤前自己的模样究竟是怎样的了。不合适成为始祖的东西,

丢弃了并非不会可惜,但是再找寻回来也没有意义。

“…但是与我不相同,在成为血族之前,你也以黑崎一护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了十五年。显而易见的,你身上布满了我所无法赞同的,对於始祖来说,毫无必要甚至是危险的特质。或许迟早会有一天,这些东西也会从你的身上消失。”

就像我一样。

明明是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少年,但是白哉却不知为何,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被自己所抛弃,所扼杀,毫无怜悯地甩在身後的,那个曾经的自己。白哉并没有後悔,就算重来一次,自己也只会怨恨自己没能早些将那些无用的东西扔弃。白哉一方面希望一护能够尽快地成长,然而另外一方面,他又为一护将迎来的改变而感觉到心痛。

“但即便是曾经无知、无力又满心恐惧的自己,那也曾经是真实的我。我并不希望你像我一样,如此轻易地抛弃了曾经的自己。我希望在你的身边,也有人告诉你,现在的你也非常的美丽。即便可能会有人厌恶你,也会有人抨击你,会有人指责你,但是此刻构成了你的一切,仍然是此刻的你最为美丽的模样。”

所以我希望,即便这是愚蠢的愿望,此刻的我也如此许愿。

你能够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样子就好了。

为了小小一块甜食也能幸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为了他人而甘愿忍耐痛苦与不安,对於危险也不知晓退让,有些鲁莽甚至是愚蠢的战斗方式,相比起盲目的信任,选择尖锐但正直的怀疑。让白哉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充满了人类气息的这个十五岁的後天血族,他的所有的特别之处,白哉都希望能够永远不要消失。

正像现在的他所拥有的,那双亮棕色的眼眸一般,虽然透明得简直就像是盛夏的阳光,但又同时明亮坚硬得有如无法切割的钻石。

“——我明白。”

一护凝视着他的眼,轻声说道。

“相比起因为对自己的不满,对未来的不安而否定自我,不要迷失自我才是最为重要的,从一开始,朽木医师就在这麽告诉我。虽然以前的我还不太理解,但是现在的我能够知道了。”

他的眼眸里摇曳着,非常美丽的光芒。

“成为血族之後,成为第四始祖之後,假如不是因为遇到朽木医师,我一定不会这样毫无抗拒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即便我也曾经希望,一觉醒来之後自己就突然间能够做到什麽,或者成为什麽。但是仔细想想的话,其实在努力去做,努力去成为的过程之中,才会产生对自己能够做这件事,成为这样的人的实感、归属感、与认同感。而现在我跳过了这之中所有的过程,一瞬间就成为了始祖,才会对这样的身份毫无接纳意识。”

“正因为朽木医师不愿意放弃曾经的我,我才能以黑崎一护的模样去磨合新的身份与新的人生。这个时间与这个机会,是医师拼命创造给我的。所以我一直觉得,能够遇到朽木医师真是太好了。甚至比我自己,还要更加重视构成我的这一切,所以请求你,不要再说对不起这样的话了。”

白哉一瞬间无法用言语形容此刻的心情。

少年望着他的眼神,与他诉说的语气都证明这毫无疑问是真实的心情。而正因为如此,他笑起来的眉眼才会显得这麽明亮。

父亲曾经说过,宽恕是这世界上最为美丽的词语。

虽然对於白哉来说,宽恕这种充满了伪善意味的行为,简直就像是教堂里那些华美的壁画一样只是表面功夫。但是生存在这个名为黑崎一护的特别的少年体内的,是充满真实的接纳与热爱。会选择这样的他来作为第四始祖,或许也是因为她看到了这个少年本身就充满了治癒的气息吧。

生存在夜晚的腐朽的种族之中,这样的一个新生始祖或许也意味着某种形式的变革,白哉不禁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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