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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洋已经当上歌手了吧?」
「嗯,再过一阵子就要发唱片了。」
我试着以一派轻松的口吻回答,空气中弥漫着大骨汤的香味,让人无法专心思考。
「他辛苦了那麽久,这也是应该的,昨天在电视上看到他,感觉真的不一样了。」
我知道即使一路上妈始终抱持着不看好的态度,但现在仍然是真心的替他感到高兴。
「喂!你这样也太奸诈了吧?」客厅传来一声哀号,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好啦~哥,结束了,100块快点交出来!」
我弟肯定又使小手段赚外快了,接着就听到他踩着室内拖鞋飞快奔向厨房的声音。
「妈,开饭没?」他在锅旁一边探头探脑的。
「想吃饭就快点过来帮忙!」
「杨菀而不是已经在帮忙了吗?」
「难道只有她才是我女儿吗?」
不一会儿就连谦洋也站在我旁边帮忙洗着菜,也许是因为好一阵子没见面了,
气氛显得有点尴尬,两个人站在一起什麽话也没说,就这样默默地做着各自的工作。
即使水冻的让人发僵,我的手还是不受控制使劲地在水龙头下搓着大把大把的蔬菜,
像个机器人似的替自己找件事分心,好避免这尴尬的沉默。
「你远远看起来就像一根深蓝色的柱子。」他突然开口。
「啊?」我一时还无法意会过来,他指着我腰上的外套,一脸看得好笑的样子,
我这才想起来刚刚一进门忘记把外套脱下来,真是纠缠不清的宋景堂。
「啊!真是,刚刚忘记脱下来了。」
我粗鲁的一把将外套扯下,往厨房外的楼梯一丢,它顺利地落在书包上。
「你该不会一路上就那样走回来吧?」
「你头上那顶西瓜皮才好笑。」
我用下巴指了指他的头发,他则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话匣子一打开後,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没静下来,接着杨或而也跑到我们中间开始大声嚷嚷,
硬要谦洋等一下再和他玩一场游戏,厨房瞬间变得闹哄哄,
直到妈受不了催促我们快点把饭菜端上桌,三个人才肯乖乖地坐在桌前开始吃晚餐。
我看着坐在对面大口扒饭的谦洋,着实地放下心,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改变。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们就像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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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後,我和谦洋两个人留下来收拾,我们练就了一递一接的默契,
我负责把碗接到水槽,弄满泡沫,他则在一旁帮忙冲水。
「最近有去学校上课吗?」
「嗯,但是偶尔临时要开会,请假的时候老师嘴上没说什麽,但看得出来不开心。」
原本皮肤就白的他,现在眼睛上像是画了一层眼影,眼下的卧蚕也透着淡淡的一层灰,
侧着脸,长长的睫毛轻轻盖上。
「很累吧?看你都没睡的样子,又是表演又是录音的。」
他的白T恤上沾了一小点污渍,我伸出满是泡沫的手顺手替他擦掉。
「嗯,不过是一直想做的事,所以不觉得累。」
「我记得我们学校有几科是一样范围,到时候再拿笔记给你吧!」
「真的?」他转过头来,一脸欣喜的笑容,一对小小的卧蚕和一双会笑的眼睛。
「少来了!你哪次考试不是靠我才通过的!」
「杨菀而!杨菀而!」他像是喊着候选人口号一般,一手拿着盘子一边在我身旁绕来绕去。
「你要是没有我的话怎麽办啊?」我不确定自己是开玩笑,还是带有那麽一点情绪。
「不会有那种事。」他理所当然的回答,眼睛直盯着手里正擦着的盘子。
「你怎麽知道?」
我曾经喜欢过他好长一段时间,那时候的我什麽都不烦恼,钢琴和他几乎是我生活中的一切。
当时他也正苦恋着另一个女生,可是我从来都不曾为此感到难过,
比起那个女生,我有自信自己跟他更要好,因为当我们在一起时有更紧密的连结,那就是音乐。但音乐呆子如他,当然不曾察觉,而我就这麽日复一日反覆折腾着,在告白不告白之间。
当他终於如释重负的告诉我,「我和她再一起了。」时,
我才惊觉一直以来是怎麽浪费了一堆大好的机会,在那些无关紧要的担心和没意义的烦恼上,
直到时间流逝消磨了我们之间最後的那点可能。於是在那之後,我花了整个高一的时间专注於别的事情,试着把那份喜欢筑在和他共同追求的梦想上。
「因为我们从国中就一起参加了社区的吉他社。」
「这算什麽啊!」我被他没头没脑的回答逗得笑了。
「还买了一样的吉他?」
「那时候的吉他不都是社长统一订的吗!」
「....一路上那麽辛苦也没有抛下我。」
他沉默了一会後回答。话一出口,我便愣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感到一阵羞耻,
好像自己正在提醒他,记得现在的成功和我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所以,等我出专辑,你记得准备好预购一百张。」
他似乎也意识到气氛不对劲和我的不知所措,於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朋友说你的声音好到让她都起鸡皮疙瘩了。就算我没买,她也会拖着我去的。」
「那改天请你朋友来,我唱现场的给她听好了。」
一收到肯定,他的高兴溢於言表,托佑净的福刚才的尴尬顿时消失无踪。
「才不要,要是她每天吵着要见你,我就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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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全都收拾好後,谦洋就拎起书包急着回家。
「这几天都住在公司没回家,晚点回去要是被我妈发现我一有空就来找你,肯定会被念死。」
「知道了,那你赶快回去吧。」我帮他拿起落在沙发上的外套後,陪他走向门口。
「对了!」离开前,他突然想到什麽事,转头直盯盯地看着我,两条的笔直的眉毛皱在一块。
「嗯?」
「宋景堂是谁啊?」
「宋..景堂?」
一听到这名字我差点没倒退十步,刚刚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怎麽现在连谦洋都突然提起他?
「那件外套。」
他似乎乐得看我吓了那麽一大跳,同时也一脸好奇指着那件安稳落在书包上令人讨厌的外套。
「喔~那就是我简讯里跟你说早上发生的糗事,没什麽重要的,下次再告诉你,快点回家吧!」
他要是听了早上发生的事一定也会笑到流泪,一想至此我就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这丢人的事告诉
他,不过我也得找个人消化这件令人哭笑不得、不太敢回想的糗事才行。
就在谦洋骑上车准备离开前,又不死心地要我以简短的几句话交代早上发生的事,
我早就无心在费力思考,只好简短的说几句打发他了事,也不晓得他听到的完不完整,
只记得看着他心满意足地戴上安全帽长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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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我躺在床上想着刚才谦洋的那句话,心里翻腾着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有时候,我不禁会想,有没有那麽一瞬间,他也曾经发现自己正喜欢着我,
只是和我同样担心着期待着,所以一直没说出口。
接着,我想到宋景堂,一个今天不断出现在身边的名字,
可是我却连他长什麽样子都记不起来,我闭着眼专心回想校车上的那张脸,
然後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脸庞。
「真希望你是个可以带来改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