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又过了两个月。终於在临近三月的第二次期中考前,陆明夏首次见到了蓝佳儿。
陆明夏甚少称赞别人。即使在她中二刚开学,和蓝宇谦同级的司徒加入田径队,并迅速迷倒全队女生的时候,陆明夏依然不为所动。
不管是沈士渊抑或司徒建韦,她都觉得,他们帅气归帅气,但还是缺了些什麽。而她一直以为,正因这份不完美,人才显得更完美。对於这点,她一直坚信不疑。
直到蓝佳儿的出现。
那天因为被学校逼着去听了一场讲座,所以整个二年级都比预定时间晚放学。当陆明夏匆匆忙忙换好衣服冲到运动场,却发现向来最重视时间观念的教练居然眉开眼笑,连他们集体迟到的原因都没追问。
她有点诧异地看向队里跟她走得比较近的江思颖,却只接收到对方同样疑惑的眼神。
「哈哈哈!」正感纳闷之际,却听教练发出一阵大笑,当场把全部人吓得打了个冷颤,「没想到能近距离看到你这颗学界新星啊!难得来西陆,要不要在这里跑跑看啊?给学弟妹开开眼界也好啊!」
「老师您就别提我一年级时的蠢头衔了,现在想想我也觉得丢脸啊。」
相比教练的大嗓门,答话的女声就显得温柔得多了。忍不住被那样的声音吸引,陆明夏循声看去,却在那娉婷身影映入眼帘那一瞬,重重怔在了原地。
那是蓝宇谦的姐姐──就算先前没听沈士渊或教练提起,陆明夏都能马上说出这结论,毕竟那两个人实在是太像了,除了性别的差异之外,那两个人实在跟双胞胎也相去无异。
陆明夏一直都知道蓝宇谦是混血儿,但她从来没想过,同样的发色和眼眸,放在不同人身上,竟然会有那麽大的差异。
和蓝宇谦刻意的保持距离不同,蓝佳儿的微笑让人觉得很舒适,即使你明知她一直没有让别人接近过,却会产生一种错觉,彷佛自己已经触碰到真实的她。
在遇到蓝佳儿以後,陆明夏才发现,原来世界上会有那麽两个人,在如此相像的同时,又显得如此不同。
大概是她打量的目光实在太惹眼,原先还专心跟教练对话的蓝佳儿忽地转过头来,在她来得及躲开之前,便猝不及防地望进了她的眼睛,安静了半晌,却是莞尔:
「学妹,你好喔。」她弯起眼睛给她打招呼,然後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笑笑地扔下一个震撼弹:「你就是明夏吧?小宇常常提起你呢。」
其实蓝佳儿的笑容真的很好看,属於男女都会被她电晕的那种级别;但在听到这句话的当下,陆明夏太过震惊於她话语里的讯息,以致完全忽略了这件事。
蓝宇谦竟然有留意她!
她闻言几乎是目瞪口呆,而显而易见的是,晚她一步赶到运动场的蓝宇谦对姐姐突然抖出这件事也感到有些宭迫,匆匆地瞥了她一眼,他快步走过来拖走了还注意不到自己做了些什麽,一脸笑眯眯等待地她回答的蓝佳儿。
「咦?小宇?等等,不要拖我……」
「姊你干嘛在这里说出来啦!还有你到底来我们学校做什麽的啊!」
「北海难得放假,我当然要趁机来看看你的学校啊。唉,就是来不及赶来看你上课好可惜啊,都是小雯,拖着我谈了那麽久……」
「姊!」
「好啦,这有什麽大不了的,我觉得你很有眼光啊,明夏看起来清清秀秀的,看那小腿也是常常锻链的人,很适合你啊。真的不考虑看看?」
「你明明知道我没那个意思!」
「好好好,你只是欣赏她对跑步的态度对吧?知道了啦……」
生平第一次,陆明夏有些怨恨,自己的听力为什麽那麽好呢?明明蓝家姊弟已经走出了十步之遥,她还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连带不该听的都一并听了。
虽然自己对蓝宇谦没有什麽特别的感觉,但听见他对自己的评价,她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
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她低下头快步走到另一边的跑道开始热身,试图忘记刚刚偷听到的内容。
而稍稍冷静下来之後,她回想起刚刚的画面,忍不住往两人的方向看去,就见那两姊弟还在说悄悄话,蓝佳儿不时发出笑声,相较之下,蓝宇谦就没那麽从容了。陆明夏想了想,最终从自己有限的词库中勉强挑了个形容词:气急败坏。
老实说,她也没预料过这个词会有用在蓝宇谦身上的一天。
虽然同学说初中的蓝宇谦平易近人,但那也是相对高中的他而言。在陆明夏看来,不管蓝宇谦处於什麽年纪,他都不会轻易对人卸下心防。所以,仅仅从蓝佳儿可以让他露出那种表情这一点上,大概就已经证明这对姊弟的深厚感情了。
她和蓝宇谦从来称不上朋友,硬要说的话,最多也只能说是欣赏和崇拜的单向关系。但即使是她,仅凭与蓝佳儿的一面之缘,也晓得他们彼此的羁绊有多深。所以她一直不明白,为什麽如此重视对方的他们,到最後竟然走上了那麽一条路?
当年蓝佳儿远走他乡的事,除了田径队内部,在西陆并没有造成多大的骚动。毕竟她也不是西陆的学生,就算她长得再漂亮、田径成绩再出色,也没什麽人关心她的去向。
也因着这个原因,蓝宇谦在她走後的遽然改变虽然为所有人所惊讶,真正了解个中因由的人却是没几个。
年复一年,一代又一代的新生进入西陆,最终竟冒出了蓝宇谦本就恃才傲物的说法,对此,陆明夏只是摇摇头,默默把当日午後,那对姊弟的欢声笑语藏到了心的最深处,并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忘。
不要忘记,就算全世界都误会了他,蓝宇谦都是她生命里,第一个真心仰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