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法雷尔获得了导师卡尔帝斯的许可,在短暂回到王城後紧接着又秘密的离开了乌烈德城,前往王国东部的西萨卡兰。
西萨卡兰地区位於乌烈德王国领的的东北方,再往东是北地东部的群山环带,也是王国的东部边界,另一侧则是与无垠绿原比邻。
也因为已经接近边界,这里最大的城镇戍卫堡──即是负责镇守国之东部的堡垒型城镇,比起王国其他城市来说,着重更多的军事发展而非商业。
可那并不是法雷尔此行的目的地,他要去的地方位在距离戍卫堡大约有五日路程的几个村落,受益於北方雷鸣山脉余脉的融雪,是一片难能可贵的水草丰沛之地。
几日的路程让他总算抵达了此地──不同於王城的风景让法雷尔不禁发出一声赞叹,眺望着雷鸣群山的余脉,山脉下是一片绿原,让人不由得放松了心境。
这些村落大多以畜牧为生,法雷尔记得自己尚年幼时,曾和他的导师一同前来此地──一想起导师,他的思绪不禁飘回了向那人辞别时的谈话。
当时老师对此并没有多谈,彷佛就连他也感到很意外──他的表现就像是从未听闻有过类似的事件或传闻,连一个初步的分析也没有。
听闻了他的推测,并没有多加指示,大概是因为当时他正在专注於东方山岳带零星兽族在边境骚扰的动态,听完了他的汇报,导师也仅是同意了他独自前往该地,并告知他有任何的消息可以透过极闇之眼的势力回传给王城。
『知道这是甚麽吧。』卡尔帝斯拿出了一枚黑色猫眼石挂饰,法雷尔点点头,这是极闇之眼高级干部所以的识别证,『拿着他,你会用到的。』
交代完这些後,他的导师便示意他可以离开了。由於是秘密前往,他启程相当低调也未带随从,独自一路疾行前往王国北方。
法雷尔握紧了缰绳,他越来越不能明白老师的想法,三年前那夜的噩梦又在他的脑海中萦绕,方才应美景而平静的他顿时陷入混乱的,心神变的十分不宁。
可,凭藉着他的直觉,他总觉得这次的出访也许会有关於他所身上诅咒的线索。
眼看村落就在眼前,法雷尔收起繁重的思绪,重新聚集好自己的精神,开始了初步的感知──他下了马,在进村前将自己的思维发散,闭上眼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冥想是泛魔法使所通用的技艺,只要是使用精神力为基础的,举凡法师、术士甚至教士(但他们称为祈祷或沉思),静下心便可与周遭的元素万物沟通,亦可藉此让自己的身心调整至一个不错的状态。另外像精灵族,与身俱来的精神力十分强大,甚至能够做出预知未来的占示。
法雷尔静下心,他感到四周并没有存在任何人的魔力,自然的元素萦绕在四周,不过……却有种违和的感觉。
就像是一杯清澈的泉水中参了一滴酒,若有似无却又无法掌握、不、他甚至说不出那到底是酒还是其他……四周的元素和魔力的调和与以往并无不同,他继续集中精神,仍是摸不着头绪。
──突然间,他像是触及了甚麽东西,猛然的睁开双眼。
他的马儿发出了一声嘶鸣,这时他才发觉他发了一身的冷汗,而更让他感到惊愕的是,闭眼前时天光尚亮,可此刻却早已破进薄暮。
尽管他知道冥想或多或少会对外界的时序感知有些迟钝,可奇怪的是,他知道自己身在野外,所以并没有打算进入最深沉的冥思,可时间却突然像是被抽走了一样。
他冥思之时,究竟碰到了甚麽?
「……这下真是……觉得好不安阿。」眼看天色已晚,可不容许他在野外继续逗留下去了,法雷尔只好将马儿从树上解下,乔装了一下──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从戍卫堡方向而来、想要路经此地前往无垠绿原的旅者。
「夜魔?」
「没错,祂的名号在山脚下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纯朴的村民瞪大了眼,手脚并用地描绘着:「旅人啊!你要小心,现在这里一片人心惶惶,据说上次连戍卫堡那儿前来处理的军官都被夜魔给吓疯了……」
「还有隔天来的教士,最後也给夹着尾巴跑了。」另一个村民插嘴道。
「你们怎麽看呢?」旅者──伪装成普通旅人的法雷尔此时坐在村长家前的空地,几个村民都很热情,照惯例,外来的客人将由村长做招待,由於这里地处偏僻,村民们若想要知道一些新的消息,都会前来向难得一见的旅客或是游商讨教。
在应付似的回应了他们一些王国的现况後,法雷尔开始向他们询问到最近发生的奇怪现象。
「谁知道,隔壁村的村长说,那不过是一种新的传染病,那些一觉醒来发现身上有瘀伤的人都被隔离了。」一个壮实的中年男子如此说道。
「哎呀,我听说我姑婆的孩子也得病了,现在正在治疗呢!我那个小叔也……」
「你们村子里有这样的人麽?」在话题被想插嘴的村民岔开前,法雷尔问道。
「是拿撒的小儿子,几天前已经给送到会所那去隔离了,阿,不过昨天已经给他叔叔接回来了,说是已经改善了现在正在家里休养呢。」
「是麽……」
所以说,这里目前并没有受到奇怪现象影响的人,可是一路上前来,他很明确地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这个村落……明明只有一些牧民,甚至不存在商业活动,到底为什麽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告别了那些热情的村民,法雷尔决定在这里先逗留一晚,若是没有新发现,那麽他隔日就前往当地的会所,看看那些受到不明力量影响的人。
一夜无眠的法雷尔并没有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灾难。
很久以後的法雷尔才回想起来,那些奇怪的预兆并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了,就算事实终於摊在阳光下,他还是很难以置信。
就像他始终不愿意怀疑那人一样。
也许,那人也算到了自己不会质疑他,所以才让局势的发展变得如此顺理成章。
熟睡中的法雷尔突然睁开双眼。
四周的元素剧烈不安的躁动着,打扰了他的沉眠。
他往窗外一望,天色依旧无光,正是子夜时分,照理来说这个村落应该早已进入寂静,可外头却传来一些奇异的声响。
然而随後的动静纷乱紧随在後,当他迅速着装冲到外头时,外面已经是一片混乱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四处蔓延着,伴随着从南方而来的火光,到处都是窜逃的村民。
到底发生了甚麽事?法雷尔试图抓住一个四处奔逃的村民想问个明白,可他们却只是抱以惊恐的眼神,尖叫的逃开了。
法雷尔跳上屋梁,发现火光是从村子的南边一路延烧,他立刻赶往火光最炽之处。
村子的半边全然已陷入火海,空中元素的能量剧烈的脉动着,除了“灾厄”以外绝对不会有这麽奇异的波动。
究竟是什麽东西……小心地飘浮在半空中,他四处张望,企图寻找混乱的来源时──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令人震惊、毛骨悚然的景象。
如同古卷上记录的、形同恶魔浩劫般的光景──令他惊惧的并非焚烧的惨况,而是在那些被火焰吞噬倒塌的建筑中,竟出现了颟顸晃动的人影。
在那样的大火中,人们是绝对无法幸存的──但,那些烧焦的人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焦黑的屍骨上仍然黏附着尚未被烧灼的血肉,活动着的死者,凹陷的双眼燃烧着无神的火焰。
「不可能……」尽管四周遍地燃烧、可法雷尔却感觉不到温度,极度的恐惧带走了他一切的感官,违反了“法则”复生的死者……实际上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阿……
混乱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进入冥想、但是,依照他的感知,那些人的确已经死了──也许根本无法再用“人”去称呼那些活动的屍体──那些东西的眼中焚烧着无名之焰、是他前所未见的能量。
──那是背离了常世法则、也不属於魔之力的怪异力量。
他之所以没有察觉到,是因为那种力量太过独特,但本质和黑暗之力非常相近,他从未见识过……原来,冥想当时感受到的违和感就是因为这个吗?更不用说这些力量是怎麽隐藏过他的眼皮,然後现在一口气冒出来这麽巨量的能量……!
「可恶……那到底是甚麽……」法雷尔没办法在这片混乱中找到源头,他只看到那些活动的屍骨越来越多,而且他们竟然都朝着那些往北方窜逃的民众奔去!
得想办法阻止──这时,一旁已经起火的房舍中,传来了哭啼声,法雷尔听到後直接闯进了燃烧中的房屋,果然,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哭泣的小女孩。
他马上把她一把抓起,不管如何要先离开这里了,可那孩子却抽噎地说道:「我的哥哥和妈妈都在楼上……」
法雷尔判断依他的能力应该多带走两人没有问题,就在他抱着小女孩冲上二楼时,却目睹了更为惊人的光景──
颈骨折断的女子两眼翻白,浑身是血,脖子呈现异常的角度──想必是在生前被人扭断了──照理来说早该死去的女子却仍旧在活动着,她拖着扭曲的身体,啃食着一个少年。
太靠近这些活屍了……法雷尔被那怪异的力量干扰,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嗡嗡的耳鸣使他无法即时做出反应。
少年只能发出呵呵的气音,因为他的脖子被那名女子给咬断了,大量的鲜血喷洒而出。
法雷尔怀中的孩子吓了一大跳,此时,啃食着少年的女子转过身,已经死去的双眼瞪视过来,就在此时小女孩放声大叫:「妈妈──!」
失去了生命迹象的少年被女子甩在地上,早已死去的女子听见了孩子的尖叫後顿了一会,下一刻却朝他们猛然扑了过来!
尽管仍处在极度的震惊和各种元素的混乱中,法雷尔依旧有所防备,死去的女子被他的魔力障蔽给弹开,照理来说,那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受到重创,可那女子就像是没事一样、彷佛对外界一点知觉都没有,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持续的冲撞着,伸出那扭曲的双手,就像是渴望着甚麽──
那双无神的空洞双眼深深的刻在法雷尔的脑海中,一瞬间,他彷佛明白了“他们”所渴求着的东西。
女屍步步进逼,他退到死去的少年身旁,却没想到,本应死去的少年却睁开了眼睛,对着他的脚猛的一咬!
法雷尔用力踢开那具屍体,刚好对上死去少年灰白的瞳仁,跟方才的女屍一样,空洞的眼里满是渴求──
此时火焰已延烧到了屋梁,他只好甩开两具屍体的纠缠,挟着女孩往屋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