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要开口说些什麽,却已经感觉到脖子上一凉,似乎有金属类的东西紧贴在皮肤上。那一瞬间我只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我竟忘了身後这家伙曾经想置我於死地,居然敢背对着他。没想到这时候黑眼镜居然还笑得出来,那表情彷佛正在欣赏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一样。
下一秒我只感觉到脖子上的冰凉感被一阵灼热取代,几乎是同一时刻,黑眼镜也扣下板机,子弹再次贴着我的耳朵擦过,炸得我耳膜嗡的一声。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实在是太短,短到我完全反应不过来,只下意识地捂着脖子跪倒在地上。小花疯了似地冲向我,一手抓住我的肩膀将我从地上掀起来,另一手则拉开我的手察看伤势。
「还好只划开皮肉,要再慢一步……」小花说到这里就停下来没再说,只急忙翻出医疗箱处理我颈上那还在渗血的伤口。
黑眼镜扛着步枪悠哉地走了过来,好似刚才根本就没开过枪一样。他停在小花身後,脸上笑容不变地对他道:「早跟你说了别把他带来,你偏要,差点出大事。」
小花没有回答黑眼镜,只快速却轻柔地包紮着我的伤口。接连发生了太多事,我几乎没办法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只能在小花的搀扶下勉强站稳。站起身後,我忍不住回头看了地上的那人一眼。
老实说,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倒在血泊里的感觉并不很好,但我实在是有太多疑问了。青铜门後的秘密究竟是什麽?这个人到底又是谁?小花和黑眼镜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挣脱了小花的手,在那个人的身边蹲下。被枪打出来的伤口还有血不断流出,他瞪大的双眼彷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麽死了。我看了不忍,伸手替他合上眼睛之後,抬头看向小花问道:「不都说整个宿命彻底地终结了吗?不是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真的是齐羽吗?」
小花眉宇间看起来十分疲惫,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我道:「我知道的事并不多,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照着那个人留下来的指示。至於他,你可以说他是齐羽,但也可以说不是。」
「你这话什麽意思?」
小花没有回答我,边上的黑眼镜却说话了。他笑着说道:「小三爷,齐羽是真的已经死了。至於这玩意儿是怎麽变出来的,我想你看看他胸前挂着的东西,应该就能琢磨出来了。」
听完黑眼镜的话,我低下头看了那人一眼,在心里默念了一声对不住之後,伸手朝他胸前摸去,摸出底下是一条项链。将项链拉出来之後,勾在链子上的东西却让我大吃一惊——居然是六角铜铃!
我脑海中闪过当年和老痒在夹子沟发生的事,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连忙将手里的六角铜铃甩开。
黑眼镜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语气还是那样漫不在意地道:「这玩意儿你要说他是齐羽,确实是齐羽;但要说不是嘛,的确又不是。」
「好了,既然处理完了,我们也没必要再逗留,回去吧。」小花突然出声,伸手就要来扶我,却被我躲了开。他的语气顿时变得有些不耐烦,冷冷地问:「你还想干嘛?」
我没有回答他,只默默地伸手将那人紧握在手心里的鬼玺取下,还来不及站起身来,就被小花狠狠抓紧肩膀扳过身子,正对上他那张显然盛满怒气的脸。
「连你也想进青铜门?」
青铜门後的秘密究竟是什麽?真的值得用那麽多人的牺牲来换取隐瞒吗?我浑身发抖,却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这时候,闷油瓶那一双淡然却平静无波的眼神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清晰得彷佛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他,而不是小花一样。我定了定神,毫不退缩地迎上小花的眼神,对他道:「打一开始我上长白山,为的就是进青铜门。」
纵然十年的时间还没到,但我等不了那麽久。而且若真的像闷油瓶说的那样,照轮是轮到我进那青铜门去,我也不要他替我。
没想到小花下一秒居然就伸手过来抢我手中的鬼玺,我一惊之下连忙将鬼玺往怀里藏,拼命用双手护住。可我身上还有从雪洞摔下时造成的内伤,根本经不住激烈的拉扯,没几下我就疼得呻吟出声。
眼看着鬼玺就要被抢走,胖子的声音居然在这时候出现:「我说花爷,那鬼玺可是小哥留给天真的,你这样明目张胆的抢也太不上道了吧?」
小花的动作因为胖子的话明显一滞,我顺势挣脱他的箝制跌坐在地上。边上的黑眼镜还是带着一抹笑,那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活像就是来看戏的。
看向小花身後那突然出现的胖子,我难掩惊喜地问:「你怎麽也来了?」
「你还敢问我?天底下敢放胖爷我鸽子的,合计也只你一个了!」
胖子说完这话停下来喘了一会儿,显然刚才也是一路狂奔过来的。接着便无视一旁的小花和黑眼镜,迳自向我走来,一把将我从地上拽起。动作之大,让我疼得又是一阵呲牙裂嘴。
胖子看了我的反应一愣,问:「你这是怎麽了?」我还来不及跟他说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看见我身後那倒在血泊里的死人,一惊一乍地大叫了起来:「这是怎麽一回事!?」
「套句你的话叫做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我让胖子先把手劲放轻些,我身上还有内伤,也不晓得骨头有没有给摔断,要再让他这麽扯下去可吃不消。我将自己从雪洞上摔下来之後发生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跟胖子说了。
小花显然也很想知道我是怎麽被带到这里来的,便在一旁安静地待着、没再发难。至於黑眼镜还是老样子,一脸笑意地扛着步枪在边上看着。有时我不禁会想,这人是不是和闷油瓶一样,脸上就只有那一号表情,只是一个是没表情,另一个是只会笑。
听完一切,胖子扫了小花一眼,对我问:「那你现在怎麽想?是回去还是进去?」
「自然是进去,没理由到这里打退堂鼓。」
我想也不想就这麽回答,胖子还没来得及回话,边上的小花已经冷然说道:「你别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青铜门後是怎样的世界没人知道,就你这样也想进去?是嫌命长了吗?」
我没办法反驳小花,因为现在确实连站着都感到有些吃力,但我实在不愿意就这麽放弃。而且依他刚才的表现看来,这次下山之後,我很难再有下一次进长白山的机会。我绷着脸不说话,小花则是一副随时都会冲上来扭我下山的模样,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胖子却在这时候道:「都别争了,想进去的就留下,不想进去的就赶快下山去。至於天真,既然你觉得非进青铜门不可,那胖爷我就再陪你走一回。」
「进了青铜门是凶多吉少,你不拦他还跟着瞎起哄?」
「天真都要进去了,没理由胖爷我不跟!」胖子说得理所当然,他盯着小花、用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认真语气道:「我答应过他,若将来有一天他觉得有一个地方非去不可而且凶多吉少的话,一定要叫上我,别让胖爷我这辈子再有什麽遗憾。」
这话我听起来十分耳熟,仔细一想记起是那天假胖子在楼外楼对我说过的话。小花在听完胖子的话脸色很难得地变了一下,直到那时我才想起一件许久前的事,那是发生在我和小花成年後第一次见面的事——这家伙曾经易容成秀秀的样子来试过我们。
这一路上来小花种种不对劲的反应,在那一瞬间我总算是弄明白了。不过都到这时候了,我不想再去追究些什麽,也许他只是不希望我进青铜门,就如同当年我也曾尽力去阻止闷油瓶一样。
「不管怎样,反正青铜门我进定了。」
「天真,你放心!」胖子转过头来看向我,「当年再难搞的斗,胖爷我都跟你下去过,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黑眼镜没搭话,却把原本已经垂在腿边的长枪再次扛上肩,似笑非笑地看向我,一副也是打算跟着看戏看到底的模样。
胖子嘿嘿笑了几声,对小花道:「看来就只你一个不想进,那咱们就不送了。」
小花一咬牙道:「谁说我不想进了。」
「哟?所以现在是三加一,进去无聊了还可以锄大D?」
小花没再搭理胖子,迳自往青铜门的方向走了过去,经过我身旁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担心什麽,老实说对於进青铜门後究竟会看到什麽,我自己也没把握,但事情到这份上想退已经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