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镜将解雨臣抱回上层原来发来战斗的那间房间,将人轻轻倚墙放下後再把空了的针筒随意扔置在地上,让现场看起来就像是双方抟斗後两败俱伤的模样。
这时臂上电脑突然震动了一下,他解下来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着胖子传来的最新讯息,表示第一队支援已经到了,目前已经寻获部份的黑鹰队员,死、伤都有。
轻轻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黑眼镜手指滑过萤幕送出一组讯号後,将臂上电脑转而系在解雨臣的手臂上。抬起头看向那张苍白的小脸,他忍不住再次伸手轻抚上去,手底下的触感虽然冰凉,却还留有一丝温度。
没有了墨镜的阻碍让他可以将人看得更清楚,却也不可避免地动了情绪:明明知道不可以也不可能的,但心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飞到这个人身上了。
「你要是醒着也是这般模样该有多好。」笑着说完这句话後,黑眼镜果断地将手缩回,站起身将墨镜戴上,再次遮去了底下那一双藏满无数心思的眼睛。
就这样吧,任务已经下达,这是一场局中局,不论结果如何,总有一方的棋子得被舍弃掉。
黑眼镜熟练地穿梭在基地的隧道里,对他而言这座基地一点也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十分熟悉,毕竟之前麒麟也曾经多次被送到这座基地协助进行一些试验。一思及此,黑眼镜的嘴角又勾起了一抹嘲弄似的笑。
他凭藉着印象穿过无数走廊来到一扇由特殊合成金属制成的门前,正常来说开启这扇门的唯一方法是在电子锁上输入密码後进行声纹辨识才能顺利将门开启。但此时金属门上的电子锁已经失去作用,厚重的门板早已被人打开,透过虚掩的缝隙还能看到有光亮从里面透了出来。
黑眼镜轻轻推开门板走了进去,没几步路就看到有人倒在地上,和外面看到的几个不同,他的眉心上没有弹孔,但颈部呈现不自然的扭曲,显然是被绞死的。
一路越过几个死於相同手法的人之後,他来到一座看上去相当精密的仪器前面,却发现原本应该放置在正中央嵌槽里的东西已经不见踪影。他啧了一声,脸上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居然把东西拿走了,你到底在想什麽呢,队长?」
吴邪抱着怀里的真空瓶窝在机舱一角,丝毫不敢大意地拿出端子线透过笔电接驳电池和真空瓶。虽然不见得能够撑多久,但是再争取个几小时还不成问题。高能四极磁铁真空瓶的耗电量很大,他必须确保电池的能量不会低於管子里的东西。
他现在正坐在一架迷你型的飞行器里,塞满人的情况下大概也只能容纳五、六个人而已。张起灵就坐在前方的驾驶座上,面无表情地试图让机组运作起来,不过显然对方早有考量,所有仪板全都上了密码锁。
眼角余光瞄到萤幕,吴邪矮身上前将怀里的东西递给他之後说:「我来。」
张起灵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接过後起身让出驾驶座。
坐上驾驶座,吴邪一边操作仪板一边不由得回想起几分钟前的事——
就算手边所有仪器尽毁,只要在有电有器材的地方,他就有办法将讯息压缩成密码传送出去,顺利和将军取得联系。对於他们能够顺利找到那个东西,将军显然十分开心,立即下令两人将东西带回来,其他的事情都不用管。
今天如果换作是别人、甚至是张起灵,就算觉得事有蹊跷也仍会以任务为优先考量,乖乖地将东西带回去覆命。但是吴邪向来不是听话的乖宝宝,他有自己的想法,对於抱有怀疑的事情他绝不轻易妥协。
所以当张起灵将容器从主仪器上取出时,吴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因为那个容器实在是太特殊了。然而在看出那是什麽东西之後,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瞪大双眼几乎结巴地问:「你、你知道这是什麽吗?」
张起灵仔细地打量着手里不过三十公分高的透明罐状物体,淡淡地说:「高能四极磁铁真空压缩瓶。」
原以为张起灵是因为不晓得这东西的厉害,才会毫不犹豫地就把它给抽出来,没想到他居然回得那麽顺口,吴邪突然觉得一口热血全堵在喉间。
「我靠!知道你还抽出来?上头说的那些全是编出来的吧?从头到尾就没有什麽军火贩,是他们想要抢这玩意儿的对不对?」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而是将真空瓶塞给他之後,开始动手拆母体仪板,看样子是想抽出藏在里面的锂电池。
看着他的动作,吴邪急的几乎跳脚,大叫:「外面现在是零下四十度的低温,就算有再多的锂电池也绝对撑不到我们飞回去的!」
「我没要飞回去。」张起灵淡淡地应了句,头也不抬地继续拆卸。
「没要带回去你拆它干嘛?这东西、这东西弄个不好能把整座山给抹平了你知不知道?」
「我们没多少时间,他很快就会赶到。」
吴邪一愣,问:「谁很快就会赶到?」
不过张起灵并没有回答,而是将所有拆卸出来的零件收拾好,扔下一句「跟上」就往另一扇小门移动。
虽然满腹疑问,但看这情形问再多张起灵也不会理人,吴邪只得抱稳真空瓶跟了上去。於是乎,事情便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顺利地解开层层密码後,吴邪立即启动电瓶开关供电子仪板运作。正当他要推动辅助动力器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转头看去,吓然发现机组侧面的强化玻璃居然被打出了一个蜘蛛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第二颗子弹再次撞上同一个弹痕,扩大了网状裂痕,眼看只要再一发子弹就能将强化玻璃打破。
仪表板上发出警示声,然而吴邪的大脑却因为过度吃惊而全面停摆,连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因为越过那一大片网状裂痕,他居然看见黑眼镜正搭着狙击枪瞄准自己,准备射出第三发子弹。
怎麽可能!?
这时候吴邪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力量捏上肩膀强迫他回神,耳边听见张起灵急促地交待:「确认进气门和燃油泵运作,他交给我处理。」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麽事了,但直觉告诉他现在的情形已不容多问,只得服从指示将注意力全移到转速表上,以确定辅助动力器之运转情况还有排气尾温表。在完成辅助动力器起动的过程中,他听见张起灵在自己身後不断扣下板机、以及子弹不停撞上强化玻璃的声音。
一分钟後,仪表板上显示完成地面起动的程序,吴邪对身後的张起灵招呼一声之後压下起动阀瓣,飞行器便顺着轨道滑出,将黑眼镜及他的子弹全抛在身後。
在冲出飞行口的瞬间机身颠簸了一下,吴邪还担心真空瓶会受到撞击而忍不住回头张望,被张起灵低喝一声而急忙将注意力全放在专心驾驶。
一直到确认身後完全没有人追上来的迹象之後,张起灵才抱着真空瓶来到吴邪身边示意换手。吴邪对飞机驾驶的知识全来自电玩游戏,换手对他而言不啻是一道特赦令,连忙起身抱着真空瓶缩回後座。
虽然从母体仪板上拆下来的电池再支撑几十个小时不是问题,但是这样带着高危险物品乱晃也不是办法,吴邪不由得担心地问:「你打算带着这东西上哪儿去?」
「岭北。」
「你、你去那里干嘛?」吴邪大吃一惊,连忙问:「你不会真想把这玩意儿带去那里引爆吧!?」
没有理会吴邪,张起灵默默地设定几个航行座标後,便开始动手处理自己腿上的伤口。也是直到这时候,吴邪才发现他原先腿上中弹的部位,在刚才一连串的奔跑和战斗中又崩裂了,鲜血几乎浸透厚重的军衣。
七手八脚地帮张起灵将伤口处理好之後,机舱内突然陷入尴尬的沉默,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东西,吴邪忍不住问:「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张起灵想了想,却摇头说:「让你卷进这件事情是始料未及,你就别多问了。」
吴邪愣了一下,随即正色说:「我是队员,我想我有资格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为什麽突然违背将军的命令?还有黑眼镜是怎麽一回事?为什麽一句不问的就朝我们开枪?」
张起灵低着头,看不出来是在看仪表板上的讯号,还是在思考这些问题,就这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你想知道的,我没办法多说,如果你能安全地回去,再去问问吴三省吧。」
吴邪这下是真的傻了,几秒之後他才反应过来两人现在的处境有多麽危险,下一秒灰飞湮灭都是有可能的事,不由得苦笑了几声,自嘲似地说:「安全回去?你说的倒容易,都这情况了你要我怎麽安全回去?」
闻言,张起灵突然抬起头来对他说:「我会让你安全回去的。」
「最好。」吴邪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现在我们正往岭北飞去,那里可是无人区,就算燃料能让我们飞到哪里,还不晓得回不回得来。再说你别忘了这玩意耗电量惊人,没准儿一到岭北就炸了。」
之後两人没再进行过任何对话,主要是连续几十个小时精神都处於紧绷的状态,其间还不乏大规模的武力作战,说不累绝对是骗人的。要不是怕怀里的东西突然有什麽动静,吴邪早昏睡过去,现在却只能强打起精神死撑着。
不过飞了几小时後张起灵便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原本顶在头上的太阳不见踪影,突然吹起的狂风挟带着大雪扑了上来,从挡风镜看出去是灰蒙蒙一片迷雾。
在风雪中硬是飞行了莫约半小时後,机身突然被强大的气流打得一阵颠簸,剧烈的震动差点让吴邪从座椅上跌下来。吓得他连忙一手抱紧真空瓶,另一手死死抓住椅板问:「这风雪是怎麽回事?不会是撞上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南下了吧?」
张起灵没有说话,而是中止了原本设定好的飞行座标,将系统改回手动操控後,就近选了一个背风面直接降落。吴邪费了好大的劲才顺利打开机门,但是扑面而来的风雪却让他睁不开眼睛,甚至连想要下机跨出第一步都有困难。
「这天气要走进雪地里,肯定几秒就被没顶了!」
吴邪在狂风中朝张起灵大吼,没想到後者却按住他的肩膀将人拉进机舱,同时将机门再次拉上。
「我去。」
大概是有经验了,吴邪始终将东西紧抱在怀里,所以当张起灵伸手想要来取时,没能在第一时间将东西从他怀里抽走。
「你去、你去、你去,什麽东西都你扛是嘛?小爷都一路跟到这里了,没道理被你扔在这里。」吴邪心里有气,瞪着他继续说:「再说没有我,这东西你知道怎麽看管吗?还有你的腿伤怎麽办?我虽然没你能打能摔,可目前身体状况可比你好上十倍百倍!」
没想到张起灵理都不理他,直接说:「你进不去。」
「我操!」吴邪这下也怒了,揣紧笔电和真空瓶说:「那好,哪儿都不用去,反正再几十小时後这东西也得炸开,两个人还能有伴。」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这麽静静地看着他,有那麽几秒,吴邪还真担心这家伙会暴冲上来突袭,那他可还真的毫无抵抗之力。
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张起灵什麽也没有做,只叹了口气对他说:「还有很多人等着你回去,你没必要跟我去冒这个险。」
「那你呢?有人等我回去,就没人等你回去了吗?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凭什麽就你能冒这险?」
张起灵看着他,淡淡地说:「我和你不一样,即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不会有人发现。就好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存在过一样,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吴邪一愣,说:「没有一个人消失会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就算军中的档案能被消除掉,但是在进军中前的生活、还有家人朋友是不可能也会把你给忘了的。」
张起灵突然笑了,摇了摇头对他说:「我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什麽意思?」
「这一切即将结束。」张起灵把手伸向他,「属於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部份将由我去完成。」
吴邪抱着机器一下从座位里站了起来,看着张起灵说:「两条路给你选,要嘛一起走,要嘛一起留。你不想说的我也不逼你说,可你他妈的别想什麽事都往自己肩上扛。」
那一瞬间,吴邪在张起灵那双向来淡漠的眸子里看到一丝诧异,然後看见他默默地起身重新拉开机门一跃而下。
雪沫被风吹得反复扬起在半空中,抬头看去三米之外只剩模糊一片,吴邪七手八脚地戴好护目镜把风帽扣死,再把机器塞进怀里保暖後,立即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
一落地便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脚底蹿上去,像针紮一样刺痛,吴邪一边用力跺脚、一边赶上张起灵的脚步。刚才一直呆在驾驶室里,一时之间还没有习惯这样的温差,这时也只能靠着不停的移动来让身体早些适应。
他不晓得张起灵的目的地是哪里,不过这时就算他想问也开不了口,迎面而来的强风让人寸步难行。下坡时只要注意不跌倒就好,可一遇到上坡就让人纠结,一脚踩下去,蓬松的雪直没到大腿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辛苦。
一开始吴邪还能紧紧跟在张起灵身後,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力也以惊人的速度在流失。到最後他只能顾稳自己的脚步不至於滑落雪坡,甚至连去思考怀里的东西几时会炸开,自己会不会在下一秒钟灰飞湮灭都没法子了。
蒙头不知走了多久之後,风雪开始逐渐变小,不再给人窒息般的压力。又过了半个小时,狂风毫无徵兆的忽然就停歇了。周围安静下来,一直被呼啸声灌满的双耳几乎有些不能适应,吴邪藏在厚重衣领下的嘴巴重重呼出一口气後,吃力地迈开步伐爬上山脊。
站在山脊上向远方看去,朝阳浸润着青寂的天空,渐渐映透东方一角鲜艳的澄色天际,彷佛在那一瞬间融化了天地,吴邪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在雪地里走了一天。然而眼前的景象实在太美太震撼,让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可下一秒他便惊觉大事不妙——张起灵不见了。
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转动着脖子四处搜寻,然而在茫茫雪原里却什麽也没找着。他急得几乎大叫,却知道那无非是找死的行为,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一点点小声音都有可能造成局面性的雪崩。
吴邪抹了抹护目镜上的雪沫,不死心地再次扫过雪原,试图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找到那一抹身影,却徒劳无功。他一咬牙拔下护目镜,没有了镜面的阻隔,眼前的视野再清晰不过。眯着眼再次搜寻一次之後,他终於在茫茫雪原里看到了一点黑影——不过是一分钟里的事,那道人影竟然已经距离他足足有几百米远。
眼看那样的距离恐怕是追不上去,心急之下吴邪居然就这麽喊出张起灵的名字,同时手脚并用地滑下雪坡。他看见张起灵停了下来,并且回头看了过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然而下一秒身底下的雪坡突然松动了起来,下滑的速度瞬间失去控制,在来不及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吴邪只感觉自己一路打转下滑。最惨的是他的双手全用在保护怀里的东西,完全不能用来稳住身势或着依靠阻力使自己停下来。
他一路惊叫着滚下山坡,心里只祈祷着千万别偏了方向,因为刚才站在山脊上时他有看到,在偏右的方向有一个非常陡峭的悬崖,要是滑出悬崖他不死也剩半条命。
不过有时候事情往往会朝人们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向发展,吴邪只觉得自己屁股下面一松,整个人就这麽凭空摔了下去。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袭上身,厚重的积雪救了他一命。然而还来不及庆幸,无数碎雪已经扑面砸了上来,犹如沙子一样瞬间就把所有地方堵住了,包括他的鼻子和嘴巴。
就在吴邪几乎绝望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揪住他的後领,然後整个人瞬间就被拉出雪坑。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将他从雪地里扯了出来,吴邪大口喘气,还没开口道谢,张起灵就先对他说:「这里是个雪谷,得赶紧离开,待会儿还会有更多的雪坍塌下来。」
被刚才那一下吓得不轻,吴邪连忙挣扎着站了起来,跟着张起灵一路往外走去。他们一路前行试图在雪谷中寻找出路,最後发现一个被雪掩埋隐藏起来,但是可以攀爬的地方。
他们在岩石上寻找落脚点,一点一步地吃力往上爬,一直到隔天旭日东升才顺利爬上了三十米高的悬崖。因为这个意外,他们用去了太多不必要的时间,吴邪甚至不敢去看自己怀里的东西还有多久会爆炸,更不敢去问张起灵目的地,只能继续艰难地前行。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开始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即使张起灵只在距离自己不到五步远的地方,他也无法看清他的身影。这时候戴不戴护目镜似乎也没有意义了,他腾出一只手将雪镜推到头顶,双眼立即感到一阵刺痛,眼泪就这麽掉了出来。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眼睛的自疗系统,然而再多的泪液也抒缓不了眼睛的不适。吴邪伸手去抹眼睛,可是眼泪却愈抹愈多。走在前方的张起灵发现身後的动静,回过头来查看时一把拉住他还想往眼睛抹去的手。
吴邪一张脸冻得发白,眼眶却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细小的水珠沾在睫毛上全结成了雪屑,在睛眼的扑张下纷纷碎落。怕被误会,他抢着开口说:「我没在哭,就眼睛有些不舒服而已。」
张起灵没有说话,仔细看了一阵便从身上翻出一条原本用来缠枪的迷彩布条,二话不说地蒙到吴邪眼睛上,在他脑後打结固定。
「哎,你干什麽?」吴邪一边问着,伸手就要去拉布条。
张起灵连忙抓住他:「是雪盲,跟我走。」
吴邪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知道什麽是雪盲,也知道在这个时候犯上雪盲是一件多危险的事,突然为自己刚才犯傻的行径羞愧得无地自容。
在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吴邪就这麽让张起灵牵着自己的手一路前行,感觉到强大的力量透过那双手传了过来,为虚浮的心注入一股莫名的安全感。走出了一段路之後,吴邪突然感觉脚下踏到实地,吸入的空气也变得较为暖和,不由得问:「山洞?」
张起灵应了一声让他坐下,同时伸手来解他的装备。吴邪一惊,全身绷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说:「我自己来。」
他小心翼翼地卸下背包,却没有放开怀里的东西,默默地倚着山壁坐下。黑暗中他听见张起灵升火的声音,他烧了一些热水,两人就这麽和着一些高蛋白的口粮草草果腹。
低头倚在山壁上,吴邪听到脚步声来到自己面前停下,抬头面向声音来源。
张起灵在他面前蹲下,说:「东西给我,你不需要再进去了。」
吴邪没有说话,只是抿紧双唇捏紧了怀里的东西,他突然觉得这东西要是现在炸开了也没什麽不好,至少他不用让人扔在这里。可没想到下一刻,一个带着凉意的东西突然蹭到了脸颊上,他愣了一下,意会到是张起灵在轻抚自己的脸颊时,整个人顿时就傻了。
「活下去,然後学会遗忘。」
张起灵的声音很轻,但吴邪却听出语气中的不寻常,正想开口询问时,後颈突然吃痛了一下,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被妥善地包在两层睡袋里,底下还铺了防潮垫。一旁的火早已熄灭,洞口积起的雪堆挡住了狂风,才没让寒风灌进来。
吴邪一下跳了起来,刚复原的眼睛看得还不很清楚,但他顾不得那麽多,发疯似地到处去找张起灵的身影。往山洞的深处找,走到底了却没看见人影;扒开雪堆钻了出去,触目所及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天地同色,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泪水霎时夺眶而出,却不知是因为雪盲的後遗症,还是为了最终自己仍被遗留下来的事实。
吴邪回到洞里,发现所有的装备几乎都推叠在角落,包含食物以及最後一架电子仪器。张起灵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他,除了那个真空瓶。
苦笑着打开仪器,吴邪利用最後一点电源将自己的座标打包送出,他不知道是否会有人能够接收到这组讯号,只是当时情况也顾不得那麽多了。
吴邪不晓得自己接下来究竟在那个地方待了多久,直到暴风雪慢慢平息下来了,直到最後一点食物也吃尽了,他才彻底感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