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短文集】 — 《閃11,不動x鬼道,左邊的他》

正文 【短文集】 — 《閃11,不動x鬼道,左邊的他》

黎明时刻。

他从一切规律的雨声中醒来,袭来的冷风没让他受凉,只因为身上不知何时被批上的外套。细细感受还能察觉到温度还残留着,熟悉的菸草味并不刺鼻,只是会让人无故的鼻酸。

移动沉重的双脚,僵硬的支撑起传来疲累的身躯,他打开了旁边桌子上的电脑,等待的片刻足以让他思考起很多事情。

他看看桌子上只剩狭小空间摆着的一袋餐点,心中的迟疑逐渐石沉,发觉了什麽,认定了什麽。

黑色的萤幕亮起的一刻,他松开眉头右手按上滑鼠点开了唯一的资料夹,里面原本杂乱的文件被人整齐的排列,唯一一份还来不及打完的文件已经落下最後一个句点完美的结束。

他望着失神了好久,直到红瞳中的光芒碎裂成一片片归於黯淡,才按着轻薄的嘴唇勾勒出散发冷意却又矛盾充满温情的笑容重新躺回刚刚睡着的位置。

翻了左边转了右边,天花板上挂的水晶灯摇晃模糊不失真实,打了哈欠期盼得到平静及足够应付世界的体力,却即使是乖乖的闭上眼睛遥望黑暗也还是无法抚平自己鼓动的情绪及紧绷的神经。

数羊?数数字?想事情?天马行空的他不信邪的尝试上下超过百次,结果依旧高傲的打败他仅存下来只剩少数的希望。

耳边就只剩下多余的杂音轰轰作响,最明显的就是那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下意识忽略却又在这种爆炸般寂寞的走向边界的时候无法掩饰的激烈敲门声。

某个人的容貌一直模糊的在他空白的脑海里盘旋,那种狂傲却又带着温柔的所有回忆,都让他燃起一股孩子站在滂沱大雨中苦苦追寻想找到一个依靠的矫情心态。

他暗讽这样的自己实在无用,却得不来任何自愧或不甘,也许听来已经完全麻痹,感觉消失的快只剩下冰冷。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终究他拗不过自己无法拔除的执念起身开门。被雨水淋得落魄的人影竖着眉头像把烧得旺盛的烈火般瞪住他。

粗喘的气息像控诉着他的晚来,於是,他默默的没有说一句话,让过自己的身子,道:「进来吧,南云。」南云没有应话,只是一个劲的沉默着。最後,只听见他突然发狠似的大骂:「去你妈的鬼道有人!你大少爷脾气闹够了没!」

彷佛没有听见般没有理会更没有回应,鬼道有人只是凝着一张脸轻声问道:「……到底进不进来?」南云被雷得脸红脖子粗,却再也无法对着鬼道的脸骂出任何一字一句。也许是那一闪而逝让他几乎认为眼花的脆弱让他哽口。

曾经不可一世,傲如浮云的人,如今颓废的不成人形,说这是世界集团鬼道财阀的董事长有哪个人会相信?

南云叹息了一口,欲开的嘴唇说了些什麽,只是太微弱了,瞬间就被飒飒的狂风抹灭掩盖。鬼道寒冰逝过眼底,摇摇头没事的宛如不曾察觉。

两人面对面的坐在沙发上,南云在环视过房内一圈後嫌恶的皱起眉头,鬼道见状只是轻淡的笑了笑把桌面无用的东西全拨到垃圾桶去,然後尽地主之谊的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南云面前。

南云低下右臂一把捞起桌角边的熊娃娃,左捏右捏了几下後忍不住嘟哝:「真不晓得小微这孩子是怎麽跟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爸爸生活在一起的……」

鬼道听着垂下眼睑,嘴角直抿。这次南云很清楚在他脸上看到作为父亲该有的情感,一股名为对孩子的心疼。

原本愤怒的心情纾解了些,南云试着好声好气的说:「鬼道,回来吧。这样把工作都带到家里不是一个好办法,公司所有事情都还是需要当面处理的……亚璃离开的事实我知道让你很难受,可是……你忘记你还有一个孩子了吗?那是亚璃拼命生下来的啊。」或许是因为头一次对人说这麽感性的话,南云极为别扭的擦了擦鼻头。

鬼道的笑容没有消失过,只是变得比较平淡一些。南云屏住气认真的等待回复,然而鬼道给他的却只是偏过头过後的长长一声嗯。这让南云感到十分挫败,他试图在那之中找到一点生气,可惜他太笨,摸索到的永远都只有飘然的虚无。

南云坐得不久,在与鬼道相望而无语的状态中他承认自己支撑不了多久,离开前,他只对鬼道投以相信的眼光。

他知道鬼道懂的,於是最後他拿起电话打给情人,在得到允许之後笑着撑起跟鬼道借的伞消失在朦胧起雾的雨中。

鬼道抱着刚刚南云意外拿出来的熊娃娃傻傻发着呆,但其实也称不上发呆,他只是附身在印象中那个操纵录影带的师傅上,然後不断的在脑剧场中将南云说的话一次次重播。

直到完完全全确定每个字每个音都听入耳中、打入心底之後,鬼道心中的答案才像是逐渐脱沙的真相一样开始清楚。但从头到尾鬼道都不曾讶异,他知道拼命反驳的理由是什麽,直到现在直到那一刻都还是这样,只不过那是无声的,没人看得到。旁人所见的鬼道,永远只会是忧伤而疏远的笑着,像哀吊、像崩溃。那样子一个让人心酸的痴情孩子。

南云的触动是个意外,误打误撞只是戳中结果。但鬼道认真了,他觉得南云说的话是正确的,只是有一点认知南云错了。

鬼道会变得如此封闭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妻子亚璃的离去,而是因为更深层,更不为人知的。就像那人到底是何时走入他心房的一样,他连自己都隐瞒着。

这麽多年来都是这样,这种必须压抑的情感让他喘不过气。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浮上去换一口气,只能憋着憋着仅仅依靠意志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妻子的离去不过只是一把复制的钥匙,开了他的世界让他见识到肤浅的自己。鬼道累了,但这时候要踩煞车也不行了。因为就连身体都已经只为那人而不背弃这份心情,他被忽而如海浪般汹涌倾覆的罪恶感打压然後推入无底的深渊,爬也爬不出来。

於是无能为力的他只好逃避了,就只把自己关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但是他知道这酷刑根本不会结束,那人清楚自己所有的一切,总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的来默默的去,明明是个火爆的人为自己做出来的事情却是这麽温柔。

还有那个孩子,小微是个与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孩子,时时刻刻彷佛都能感受到自己与小微的生命是同时跳动着的。说真的,鬼道并不讨厌小微,甚至可以说是喜欢,只是那孩子长得和他的妈妈太像了。

亚璃一张精致美艳的脸庞活脱脱的被拓印在小微身上,每当看见那孩子,鬼道就会想起亚璃。

那个为自己穷尽一生却不曾要求过回报的傻女人,他的心被撕裂,倒退的根本没有後路。一种矛盾的心态顿时炸开,他想好好爱护这微一的孩子,却无法以父亲这个身分对待他。

鬼道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还会这样子多久。或许就只是苟延残喘的活着而已。他早已失去了一切,到底还有什麽是可以让他留恋的了?

时间已经变调。在鬼道眼里好像一直都没有在走。

可是实际上却是有的。下午五点十五分的时候,小微放学被保母接了回来。

那一声怯弱的父亲让鬼道怔直了许久。他复杂的望着小微,对那张可怜兮兮的表情油然而生一股怜悯,伸出的手就差一点了,小微已经傻笑着翘起尾巴等他像从前一样揉揉他的头发然後把他抱进怀里,可是最後鬼道还是没有这麽做,他硬生生的把悬空在半空之中的手抽回,狠心的撇过头去。

小微看得急了,豆大的眼泪已经停在眼眶旁就要落下。伸出白皙瘦小的手拉了拉鬼道,期盼着能得到反应许久却还是只看见鬼道像个木头人一样不动之後,整个人再也无法控制的低头啜泣起来。

「父亲……父亲……不要……不要抛弃我……小微已经失去……失去妈妈了,不要……不要再失去父亲了……呜……」

一连串的抽噎让人难受,鬼道的身子震动了一下,终於回头正视了小微,可是也只有那麽一瞬间。下一秒,鬼道用力拉开小微,快步走上楼往最深处的房间走去,根本完全把孩子撕心肺裂的叫喊抛在脑後置之不理。

属於女人的清香在门被关上之後扑鼻而来,房内的摆设即使在主人离开後也没有改变,鬼道出神般的用手掌抚摸过电视、床铺、柜子……这些东西之後便再也无法自容的揪住左胸口的位置,倒坐在冰冷的路上。

他说不透这种感觉到底是什麽,只知道这很坏很坏。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有机会再品尝到了。

那种苦涩绕着自己散不开,他突然很怀念过去,那样与亚璃和睦相处,也与那人互相扶持的生活。可惜就算再怎麽难过也无法再重演一次了。

於是沉淀许久,等到确定自己可以变得比较冷静一点後鬼道站起身,恍恍惚惚的走向亚璃放在角落的木柜,上头已经被锁住了。

但鬼道身上握有钥匙,那是亚璃交给他的第二样东西。他一直都没有勇气去打开,唯恐又揭开伤疤,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麽,他的犹豫减少了,更多更多填满他的是最後一点想要思念亚璃的心。

木柜里只放了一封信及一枚戒指,信鬼道不知道是什麽。但那戒指他是熟悉到了不行。与自己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是同个款式不过是小了一点,那是当时他们的结婚戒指。

他以为亚璃的早已不见了,因为当时无论怎麽找都找不到。他忘记对女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戒指,那是男人一生给予的承诺。

鬼道将戒指握在左手掌中,紧紧的不放开,就像他也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拿着自己的手在紧捏自己的心脏再也没有给予一点空间一样。他忽然觉得好冷,心中的气候只有冰天雪地,尽管努力蜷缩成一团好像也没用。

这是鬼道第一次哭得如此悲哀,只能任由温热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下,就像是个傻子一样。他也想得到一些安慰,可是寻找的资格早已被抹灭了。於是他只好忍耐,却仍止不住颤抖的打开了剩下来的信封。

映入眼底的花样是蒲公英,拉到下面便是一大长篇的蓝色文字。字迹很浅但很整齐,一眼就能知道那的确是亚璃亲笔所写的。但经过这样子确认之後好像更难受了,鬼道咬紧下唇一遍又一遍的浏览过亚璃留给他的最後一点讯息。

亚璃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允许我这麽叫你。这可是第一次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就是我不在了,其实我早就做好了准备,除非发生这一种可能,要不这封信绝对不会给你看到。

很惊讶吧?医生早已和我说过了,生下孩子,我必定会有危险。可是,这孩子我不忍心拿掉啊,是我和你之间曾经在一起的象徵,又怎麽能呢?

亲爱的,我们两个相识五年,结婚两年,加起来也有七年了。

你是我这一生最爱最爱的男人。你相信一见锺情吗?嘿嘿,我可是相信的哦。因为我就是因为这样才爱上你的。

亲爱的,我必须和你坦承一件事情。其实,尽管你隐藏的再好,我也都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你不爱我。起初这个事实也让我很难接受,我无法想像与自己结婚的人居然不爱着自己。可是,久了之後,却都觉得没关系了,我一直都有感觉,你是真心在守护我和我肚子里的宝宝的,这就够了。真的。至少这份心情是不假的。

我想,至於你爱的那个人,我们心里都有数。所以,嘘、都别说吧。就当是我们之间第一个也是最後一个的秘密,好吗?

亲爱的,我了解你。或许不是你想像中的深入,也或许只是从我们这几年的相处中自以为是的只知道你的表面,但我还是得说。

真的还是得说。会看这封信的你,是在那两种可能之後,所以我相信,这时候的你绝对是不堪一击的。你的自尊心向来高,拿着钥匙打开别人柜子这种事情除非有个例外,不是吗?

亲爱的,请别愧疚。真的。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孩子。或许你在情感上给不了爱情,但绝对给了亲情,好吗?你给的够多了。这辈子能够当你的女人我真的很幸福,没一刻曾感觉後悔过的。

我爱你,所以希望你快乐,即使给予的那一人不是我。

别挂记着我或孩子,请勇敢一点。

我和孩子可是有心灵相通的哦,要是你不幸福,我知道了可会难过的!

所以,答应我好吗?

然後,这是最後一件事情了。

前前後後不知道已经写了多少无理的要求,只是,亲爱的,再让我任性一次好吗?

帮我照顾好孩子好吗?

请连同我的份一起爱他好吗?我是真的……很舍不得……这孩子啊……

你们两个都是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但我能给的非常有限。

孩子我相信一定是可以的,但亲爱的你呢?据说人的灵魂有二十一克,可是我给你的或许就只有那六克呀。

所以,请找另外可以给予那十五克的人好吗?

我爱你们,请相信,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一切,都会好转的。

亚璃

看完整封信的时候,鬼道发现泪水又再次不听使唤的流出了。他默默的闭上眼,不再忍耐的大声哭嚎,小微的叫喊声自门外发出,鬼道一路跌跌撞撞的过去打开了门。

小微的脚上及额头上撞了瘀青,大概是太急着跑跌倒撞出来的。鬼道紧紧抱住了小微,力道大到几乎让人窒息。可是小微没有挣扎,就像是察觉到鬼道悲痛的心情般,也只是跟着大哭。

鬼道想起有关亚璃的一切,虽然片段却都温馨。原来自己娶到的是这麽一个天使的女人啊。他从来就没有多留意在这些。就只是像是以对待异性一般有距离的与亚璃相处。

他痛恨自己居然到现在才来懊悔,於是亚璃也不可能再回来让他有时间弥补她了。

亚璃的愿望,自己真有办法达成吗?他不敢相信更不敢承诺,心中像是被一张名为恐惧的网给紧紧拴住。其实以前的那种生活,自己早就应该知足了。

爱情什麽的没有没关系,至少平平淡淡的与亚璃及孩子在一起那便是幸福。只是人性本贪,之前的他,将这些认为理所当然,硬是渴求着不着边际的梦。如今遗失了这份唯有家庭才能给予的安适,他的心就再也不会有平静的一天了。

鬼道抹去眼睛旁的模糊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近在咫尺前的儿子,只见那双蓄满着委屈的黑色瞳仁倒映着此刻他颓废的身影,以及根本遮掩不了被打碎的天真。

像是一面镜子让他错愕,恍然间似乎能够抓到了一直恶作剧消失的头绪,就像一瞬间成长不少的孩子一样。

小微的表情告诉他其实自己早已顿悟了许多事情,不再那麽纯真的只会为了玩乐的而做出指令身体做出动作,就像用渴求的姿态,害怕被丢在黑暗的,却又同时照亮那近乎掩埋鬼道的曙光,以一个与亚璃温柔相叠的身影,哽咽对鬼道说:父亲,我会想了,我真的会学习懂事的,所以,振作点,好吗?

鬼道明懂这未语的心念,乾裂的双唇却紧抿着什麽都没说,小微惨淡一笑这种的推拒早已习惯,只是没想到下一刻却撞见鬼道小心翼翼的擦去他流下的那些苦涩泪水,然後用着前所未有慈爱的语气轻轻的呢喃着:「别哭了……小微……别哭了……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最後一道气音才刚刚落下,小小的身子就开始剧烈颤抖,一种无法形容的悸动直冲而来狠狠拍打在小微稚嫩的心房,逼得他喉咙发酸眼眶发热,怕是丢脸的模样见不得人,小微用力吸了吸鼻子想抑制住这太多太多在之後的感动。

鬼道宛如温水般柔软的眼神没让他想过撇开。他只是努力的伸直自己的手,想确定这份幸福是否真实,是不是一眨眼又要消失了呢?小微不确定,他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和父亲这样和平相处了。

鬼道把戒指和信封放回了木柜之中,用钥匙锁了起来并交给了小微。他严肃的告诉小微,你要记得,你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妈妈。她是个天使。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小微点点头,他没见过妈妈,不过听父亲这样描述,他相信一定是的。

鬼道心中有种释怀的感觉,可是,空虚却不曾离去只是稍微变得不明显而已,他摸了摸小微的头,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再认真一次。对於这孩子,对於这世界。然後,还有对那个人。

只是,他真的,可以有获得幸福的资格吗?

艳阳高照。街上满满人潮,矗立在市中心的大楼,一台蓝色的法拉利高速奔驰而来,在被疏远人群的广场前甩了一个很漂亮的结尾,走过的人眼光便都停留在熄火之後。

一个穿着俐落黑色西装的男子从主驾驶的位置上走出来,淡漠的表情让人不寒而凛却还是忍不住使人多瞄了几眼。

男子似乎是能感受到这过於热烈的一切,稍微皱了皱眉。

一两秒之後,几个人熟悉的主管急急忙忙从大楼内走了出来,对男子弯着腰陪着不是。

但很明显男子却没有多把注意放在这身上。只是淡淡的对主管们喊停要他们闭嘴,随後便跨开步伐往前走进大楼内。几位主管即使被丢在後头气愤也没办法,毕竟这男子可是总经理啊!是除了董事长之外的二个大的,要是得罪了可不就要回家吃自己了?

「嘿,不动。」

远处一道叫喊声逐渐接近,听到声音的男子不禁顿下脚步来回头察看,只见转角处两个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拥有艳丽红发的男子笑着对他挥了挥手,旁边银色头发同样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的男子也抬起头来看着他,不动礼貌示朝两人点点头,停在原地等待着。直到三人前前後後的踏入私人的电梯里,不动才卸下一脸锋利,一边拉开紧窒的领带,一边露出本色戏谑笑道:

「怎麽?两位董事是突然哪根筋不对了?平常看到我不是都会无视吗?怎麽这次你们热情主动打招呼?」没搭理这种无聊的对话,银色头发的男子连看也不看一眼。但相较之下红色头发的男子倒是冲动了许多,翻动白眼啐骂了一些极为难听的话,不动听得没心没肺的咯咯笑起。

「凉野,你家的小老虎南云的个性倒是完全没改变。」

凉野听了没有发怒,只是勾起嘴角淡语:「我喜欢就好。」

不动不动声色的昂高眉头,耸了耸肩对凉野作出一个任君随意的动作後便悠哉悠哉的转过去面对电梯的门。後面传来一堆悉悉率率的声音,多的像是南云让人发火的碎碎念。

有些意兴阑珊,凉野一脚踹下去的声响与明显在压抑怒意的声音融合低吼在一起:「要就快讲,不要在那边顾虑一些有的没有的。那麽困难的话,老子替你讲算了。」

整个空间内陷入一阵难堪的沉默,南云皱着脸撇撇嘴,随後安静了几秒才像是做足准备般一字一句无法连接断断续续的喊着不动的名字。

不动双手交叉摆在胸前,含有趣味的回头回应了南云,南云复杂的望着他又突然不讲话了,不动挑挑眉,凉野又拐了一手,南云往旁边躲开以後才慢慢的问:「你知道……鬼道五个月前回来的事情了吗?」

「知道。」不动还是一脸微微笑着的模样,只是那忽而轻皱的眉头,却表露出了一部分主人的心情。

南云知道,对不动而言,所有有关鬼道有人的一切包括这名字都是一种禁忌,一旦谈起了就会打破某个他们刻意划分出来的界线。

只不过他大胆的想赌一把,觉得五个月前忽然决定到外国分公司学习见识的不动,在回来之後,是不会有了一些不同?其实一开始南云是认为两人之间的爱情是不存在的,只不过慢慢的藉由鬼道在宣布回来之後总是会做出的一些无意识举动後,他也渐渐明了了一些无法摊在阳光之下的事情。只是他还是不确定着某些情感的发展甚至无法捉摸最後的结局,所以才迟迟都没有开口或动手。

然而,在某一次与小微意外相处下小微笑着告诉他其实也希望自己父亲幸福的愿望後南云还是锁上了最後一根螺丝默默坚定了心中的念头,决定帮他们两个一把。

他相信,不只是小微又或者是凉野及自己,一定连亚璃,都希望鬼道可以幸福的。

南云努力以一种不经意提起的语气说:「他比之前还要好了很多。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

不动不语,随後淡淡的嗯了一声,转开头道,「等等我就要去他那儿,正好就可以目睹你所谓的那些改变。」

南云愣一下,勾起微笑来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麽时,电梯门叮的一响打开了,於是不动狂妄的笑音短暂的发出,朝向背後的两人举起手晃了几下後便插回口袋迈开脚步走出去,那背影看起来是自由的。只是却掺杂了点无可言喻的孤独。类似,替过去悲哀的遗憾。

毫无疑问。

「欸。凉野风介!」

「怎样?」

「你觉得……不动和鬼道他们两个……还有可能重新在一起吗?」

像听到全世界最大的笑话,南云的问话让凉野不屑的笑出声。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他问。

南云皱起了眉头不满的回:「当然是真话啊。」

凉野不语,默默的把视线转到南云身上,然後撇头,露出了漠然的表情:「不可能。他们两个之间不可能在一起了。」

「为什麽?」南云愣了愣。

「有些人总爱自虐,即使被原谅了,心中的那道伤也不是说好就好的。」凉野淡淡的说,看不出来情绪的爆发点是在哪里。南云汗颜,怯弱般偷偷瞄了凉野一眼,心情复杂的让上扬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也许是南云不想承认,但的确从一开始自己与凉野的模式就是这样从没改变过,无论相处多久,总是不能感觉凉野是真正的信任他。在一起不过是一个形容词,凉野的心只对他开了一点,让他窥视到的也只有那麽一些微不足道的。

於是这一切成了惯性成了理所当然,也许不被了解的凉野更因为南云在身後紧紧的追逐而感到安心。

遑论默契,也许两人不过都是在假装吧──

对他们而言,这样子的感觉远比爱情还要来得重要。

──那麽,鬼道和不动呢?

存在於他们之间的,是遗憾的思念,还是被憎恨的难缠?

又或者,是一点也不留打破回忆的陌生?

「叩、叩。」

打响的声音停在第二次敲起,随後门内传出了一阵嘶哑的允应。不动小心翼翼的按下门把推开,呈现在眼中的依旧是回忆里熟悉的景象。摆设的位置没曾改变。低下目光来轻笑出声,不动无声无息的走了进去,停在挂着总裁名牌的桌子前,然後眯起眼睛,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人。

面容成熟自信,苦恼时习惯含着笔头的习惯倒是还在,摘下眼镜的眼瞳散发着致命的光辉。

「啊啊,好久不见了。」抬起头来,他看到的是那人错愕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了。在那紧皱的眉头松开以後。

「不动吗?是好久不见了。」淡淡的客气,没有任何虚假也没任何真心的道着。鬼道放下了手边的文件,指了指一旁的高级沙发,说:「坐。」等了几秒,不动还是没有过去的意思。只是用着深沉的视线,在鬼道身上徘徊不去。宛如留恋,又彷佛只是一种打计。鬼道竟觉得有些心慌,「不是有事情要说,才来的吗?」

「嗯。」生硬的问答,不动跨开脚步转身往沙发走去。然後,在鬼道也跟着过去後,跟着坐下。

「有什麽事情吗?」

「分公司的财务状况,最近出了问题。但总公司这,迟迟却都没有拨款下来,是也跟着出了问题了吗?」环抱着胸,不动凝着一张脸的问道。鬼道皱起眉头,红宝石般颜色的眸子认真的回望着不动:「是出了点问题……」按着逐渐发疼的太阳穴,鬼道接着道:「我不在的那段期间,内贼特别多。资金有点转不过来。」

挑动眉宇,不动不可置信的露出一脸嗤笑:「何时开始你也变得那麽不可靠了。」

「你不是早该知道了吗?我本来就不可靠了。」鬼道淡笑,轻轻的回应着。嗓音温婉微弱的像是即将凋谢的花朵那般轻柔,不仔细听还真有点听不见。

不动撇开了头,明了那话里含有另一层意义,但他毫不作声。也许仅仅只是害怕着某件事情被端上台面,但他就像是只鱼,一旦离开赖以维生的海洋,就再也无法呼吸。只能苟延残喘的翻在地面上,等人一次又一次的解剖自己。这实在也太可怕了。不是吗。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我会想办法的。」

许久,只听见这麽一道声音在滞闷的空气中炸开。不动反应了过来,微抬眼睑瞪着鬼道的脸。但此刻鬼道的神情已不是过去的风发,闭着眼,给人的感觉除了褪下防备後的疲态外。其余的,已经什麽都没有,更应该说,已经被毁坏殆尽了。

不动拧起眉直站起身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心里无来由的窜动控制他了也说不定。总之,他只知道是自己走了过去,然後,连带着手把鬼道从自己的怀里一拉,把他已经出现骨感的身子揽得紧紧。鬼道忽而颤动,双手抵住不动但也没确切推开,只是维持着两人间微妙的距离。

「你走的那天……有来过我家对吧……」

「……嗯。」

苦笑声。却因为鬼道低着头而无法看透他此刻的表情是怎样。

「……连资料、东西都帮我整理好了。」

「……嗯。」

「还笨的把外套给我……你不知道那时候的天气有多冷吗。」

「啊啊、反正我这个人天生就只怕热不怕冷。」

「呵。」

呵。给的回应仅是一声轻笑,鬼道抬起头,脆弱的不像是不动印象中的那个人。好像是想找个依靠,想把头暂时贴在不动胸膛上休息,鬼道主动凑得更近,但却在双手即将回揽上不动的一刻迟疑。

推开。就是这麽狠。不动踉跄几步。抬起头略有错愕的直瞪着鬼道。

鬼道的脸色却也没有好看很多,一瞬间苍白的唇透露出了他的无措。

「……以後,别再这样了……」

「为什麽?你害怕吗?」

不动想也没想的回问,名为语言的箭刺穿了原本两人本该是陌生的相处模式。

「……。不是的。只是……我不想对不起亚璃……」鬼道纠结着脸色,最後几个字讲到几乎无声。

「就算行为上你逼迫着自己不愧对於婚姻,但其实情感上你也早已抛弃了她、不,应该说,是背叛。」

压抑着自己的怒气,不动冷声的讽刺着。

明明早已决定不再这麽容易就动了真心的,可是在听见鬼道那几乎否定了过去感情所堆积的一切选择连他都放手时,他就是想更加抓紧些,把那绝望的松开的手连同收进心里。

「你凭什麽这样说……凭什麽……」鬼道咬着唇发泄般怒视着不动,最後,他冷冷的抛出笑容:「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如今失去了她我才努力的想要来弥补。」低了几阶语气,鬼道多出了几分身为人父的坚定:「小微他,就是我现在唯一的幸福。是我能够也只想握住的。」

「……你又在逼我。」凝着脸,错愕了一会的不动闭上眼,苦笑的道:「之前是为了你家的人逼我和你分手……这次……是逼我和你断了联系?……呵、你真够狠的。」

哑口无言。手表上的时间整点到齐,短暂的打响一声。鬼道转身到旁边的位置上拿起自己的外套。走出门的一刻,他低下眼睑,顿了一下开门离开。

不动悄悄握紧了拳头。最後慢慢的松开。脸上出现的,是失去所有风采的惨淡笑容。

这次……是真的要放手了。

对吧?

放学时刻,幼稚园外聚集的是一群又一群等待孩子的家长。包括鬼道。抹灭不了小微已经在童年失去母亲的痛,於是鬼道只能加倍的当个超人。以全身的力量奋不顾身的拉近父亲与母亲这两者间的差距。

路队规律的出来了,小微排在後面。归心似箭的昂高着头想找寻自己家人的身影,鬼道笑了笑走了上前。

小微惊讶的笑着,鬼道蹲下身来与孩子平视。孩子亲昵的揽住他的肩头,不停的呼喊着父亲父亲两个字。鬼道纵容的将小微抱起来,转身带入自己的车内。小微乖乖的系好安全带,咧嘴一笑尽是灿烂。

鬼道心中一种名为温馨的情绪塞满了空虚的一块,忽然忆起刚刚不动的脸,他慢慢的吸一口气,然後……吐息。

重新抬起头,眼中的混浊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心,想摆脱过去好好生活的决心。

然而,夕阳的光芒渐渐埋没了他向家里驶去的车影,连着那道早已回不来的心……被放进左边的最终……一同被盖上灰色的回忆。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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