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要联手讨伐那只老妖狐,也是八大门派的主意,他们说得意忾愤昂的,无门无派的燕三娘在里头凑着热闹。
「都说那妖狐现在老得痴呆,失忆发狂了,此时不灭,更待何时!」
峨嵋师太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老狐狸是失智,但武功可没废!」她说得威严,嫌这人见识浅薄,没大脑。「我看,讨伐也得从长计议!」」
八大门派都觉得师太说得有理,所以一众人坐下开会,吵到了八月十五。
燕三娘睡在梁柱上,百无聊赖,玩着她细细薄薄、弯得如同一钩银月的柳叶腰刀。每次都忘情地抚着那弯弯的刀锋,划伤手了才醒过来流泪喊疼。
而她的眉,竟比这腰间的刀还弯、还漂亮……
好不容易各大门派招聚了人马,分了几路摸黑出发。为了谁做武林总召吵了半个月的八大门派,竟有志一同的点了三娘做其中一路的领头先锋。
无所事事的三娘终於有工作上门了,竟一改这半个月来的懒散,兴致勃勃地认真起来。
唉,终於有副本可打了,她好无聊喔~
漆黑的夜色中,大军终於出发了,三娘回头一看,好心的提醒後路的人,「你们中间也脱空太大了,要跟上,队伍靠近些。」
不管三娘走再慢,一回头,後边就是七零八落的,甚至只要拐个巷子就掉队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後头罗哩八唆什麽。
几个积极的和她走在一块,因为三娘一身黑,身手灵巧活泛,在夜色里像只流水燕子般,他们都喜欢看她赶路。
可怜三娘总是站在路边等等停停,耐心都快磨尽了。几个脚程快的头儿道:「三娘你先去探敌情吧,我帮你领,到了先按兵不动。」
三娘放心的去了,估计这群人认真赶路,脚程也不会差到哪里。
峨嵋师太、少林长老、武当真人听了,赶紧在後头放了鸽子追三娘。
可怜一只胖白鸽子,飞得都比这些身轻如燕的高手快,很快就找到了三娘。
「老贼不在,先埋炸药。」
三娘接到信更欢喜了,比起领头带路,她更会埋炸药。
她一下子就摸进了老狐狸的大宅,这回白胖鸽子又追到了她,「七日不在,可靠消息。」
这下三娘乐疯了,确定老狐狸真不在家,成天就在他家大宅里穿进穿出,埋引线布火药。她炸东西是有艺术的,要精心布置一下。
附近的硝石给她挖得精光,她一个女人钻了满地火药,也不知三娘怎麽办到的,总之说出来绝对令人骄傲。
她正在偏厅牵着引线呢,忽然房子里好强一股妖气森森,背脊的寒毛都一根根的竖了起来,冷汗滴滴直流。
三娘爬了窗出门,蹑足要去翻墙,就在瞥见正厅时,忍不住该死地凑上去瞄了一眼。
「混帐!是谁!」里头大拍桌子,窗门破了,幸好她缩头得快,小脸给木屑划得流了血,可她吓得忘了痛,竟然莫名疼起来的是前些天玩刀划伤的手指。
她怕得也不知哪里来的胆,趁没被一掌了结时,抢进门里喊道:「爹啊!我是三娘,你不记得了麽!」
老狐狸和三娘自己都愣了一愣。
究竟是哪来的傻胆,连她都想掌自己的嘴!
虽说老狐失智,但也只是江湖传言,她居然敢信口呼拢。
清醒後心虚欲死,但也真的豁了出去,开始大眼含悲地胡扯,「人都说你糊涂了,怎麽爹连女儿都认不得了!」
她自认台词到位,演得情真意切,要情绪有情绪,要眼泪有眼泪,偏这老狐狸不上当,满脸猜疑。
那张布满老疣的脸已经够狞恶了,现又浑身蓬发着杀意,三娘不死也够蜕层皮了,心里虚得要死,只能越发坚定不移的用无辜的眼神对峙着……
老狐不禁有些松动……江湖上的人都说他老得失忆失智了,比以前更加不可理喻,根本忘记已经与谁和好,竟翻脸不认的又屠了许多人。
他听闻以後,起初不信,直到有几次连回家的路都记不得了,十来天才摸着一点记忆返家。
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儿,他心里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犯病了……
「你娘叫什麽!」冷眼如刀。怎不记得自己有妻子?
幸好三娘瞄见厅堂里的一副字画,情急生智,「娘叫燕草,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死了──你看那字画,是娘最常念给我听的。」
胡诌!汗水湿了又湿。
老狐的眼顺指望去,余光仍盯牢着她,不大信任。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是啊,你记得你走的时候,娘念这首诗给你吗?」燕三娘头一次觉得说谎可以不打草稿,想来是戏听多了,信口就能胡诌,这桥段好像是某次听什麽「格格」的剧码来的。
老狐狸疑心的目光又扫来了。不过他把三娘的命留了下来,却阴恻恻的一笑──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三娘都别想走人了,有的是时间慢慢磨耗出真相!
他沉沉的目光像镰刀一样,彷佛三娘只要露个馅儿让他怀疑,立马就会把她劈死在掌下,劈个碎屍万段!
好恐怖喔~三娘的笑都快撑不下去了,神经更在那雷霆穿透的两道电眼中,就快崩溃了。
「磅」的一声──
上一秒还好好的,怎麽下一秒就劈了桌?
「胡说八道!我没有女儿!你──是哪来的鬼丫头!?」
燕三娘懒散脆弱的神经终於绷断了,以为自己的骨头已被劈碎了,小脸啪嚓啪嚓扭出泪来,滴在老是玩刀划伤的食指上。
这时门口踏进了人影,让老妖狐一怔,粗声粗气地喊道:「你又是谁!」
那沉着的声音稳稳地道:「我是三娘的丈夫。」
呃?三娘忽然抬起头,从不争气的蒙蒙水气中努力眨了眨眼,她何时嫁人了?这人长得是圆是扁她都不知道呢!
天底下居然还会有比她更扯的人──三娘冲进来冒认爹就算了,现下竟还有个男人也跑进来冒认三娘是他娘子。
太不像话了,这里可是狐妖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