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暮日藍濤終有悔 — 暮日藍濤終有悔(98)

正文 暮日藍濤終有悔 — 暮日藍濤終有悔(98)

「闲赋无事,不如聊咱上国的风土民情,彼此相互了解,也可以减少误会是吧。」玄武使大名为叶兼,阴险之貌是有,但又非那种赤裸裸的愚知,他一人立於帝国大殿上,左右皆敌,还能谈笑风生,可见非鲁直奸臣。

「外使尽管畅所欲言,朕也有兴趣听听。」昊悍虚应故事,知澄远记挂着家里,可当前也只能按兵不动,乾着急也没用。

「那本使就来说说那风光明媚的江南──江南是个好地方,像一风华茂盛的女子,三潭印月是她的明眸皓齿,宝翠流霞是秀发上的珠钗,九溪烟树是覆面的轻纱,曲苑风荷是婀娜的身姿,满陇桂雨是小袖边儿的蝴蝶,阮墩环碧则是她脚踩的青绿绣花鞋。说景,那真是说不完的美,天上人间,不过如此。说人,江南少女,温驯玲珑,娇俏可爱,赤着一双巧足,踏着田里的水波,曼声低唱着相思情歌,男人看了,没有不酥心的。」他描述的眉飞色舞,情景入声,生动无比,当下好几个大臣脑海中就勾勒出了栩栩美景,不由得心生向往。

「可是…」他话锋一转,又道:「江南还有一处好,就是大爷多!杭州、苏州几个省府大城,那商人来来往往,交易热络,一掷千金者,比比皆是。华服秀绣,玉树临风,後头跟着几个小仆小妾,大摇大摆在街上走的公子哥儿,放眼看去,没十个也有七八,比排场、比阔气、比文采、比风流,人文荟萃,一个精彩三天三夜都道不完啊!」叶兼比手划脚,把景致刻划的入木三分。

「真有这麽好!?帝国的富人也不少,流苏城里大户人家哪个不是家财万贯,就没你说的那般繁茂。」某个大臣忍不住跳出来驳口。

「这其中奥妙,我不戳破,你们可就不知了,有钱算什麽!比谁家的财多,这俗气。」他不以为然的笑着摇摇手,停顿了会儿,吊人胃口,见众人都听了入迷,连声催促,他才继续道:「钱财不用,那跟贡在家的菩萨有啥两样,难不成还真拿来拜?钱,就是要使的!别的不说,就说杭州商人,那使钱的手腕,可非同一般人那样气粗,是要讲究格调,讲究趣味,还要讲究创意呢!」

「哎,这话老夫就不懂了,使钱不就那麽回事麽,哪这麽多讲究!?」说到兴头上,见陛下也没制止,乾脆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哈哈,实话说,这我也不是专家,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嘛,我月俸才那几两钱,使不来杭州商人散财的手段,这精彩由我说,不真切,倒不如我让当事人给各位说说。」是啊,月俸几两钱,额外却是污了不少,嘿嘿。

叶兼徵得昊悍默许,唤另一人上殿。「呐,这可是道地的杭州商人,在当地世代经营,『梁记盐行』这块金字招牌,还颇有名望呢。他来说故事,再适任不过了。」站在叶兼身旁的男人,一看就是商人相,福福态态,肚皮上还叠着几圈油水,

「难得有缘来此,不多吊各位大人胃口,俺就说说最精彩的一个例子。」他清清嗓子,笑起来眼睛被肉挤得都快看不见。「某年秋末,晒盐的工告一段落,俺们几个盐商照例要犒赏底下办事的盐工、伙计,大夥一起乐活乐活,各位大人,若是你们想犒赏府上的下人,会怎麽做呢?」

「这还不简单,打几个赏银就够他们欢天喜地的磕头感恩了。」大臣甲。

「要不请吃喝一顿,不用好,中等菜色,哪一个见到你,不鼻涕眼泪地谢老爷恩赏的。」大臣乙。

「再不,就放他们两三天假,返家探亲,这个最划算,不花一毛钱。」大臣丙。

「呵呵,一般爷儿会这麽办,可俺们杭州商人不兴这套。」他不疾不徐,逐渐揭开神秘面纱,这过程惹得众人更心养难耐。「杭州有个着名的花楼,叫做『寻芳阁』。各位大人里有没有听说过的?」

「这个我知道!寻芳阁是玄武之国最大、最豪华、也最诱人的销魂窟、美人窝、小倌馆,听说里头男的俏、女的艳,没有一个不是天人之姿啊!」大臣丁兴奋说道。

「没错,那寻芳阁正是让大爷舒爽的地盘,光进门费…」他俩手食指交叉,比给他们看。「十两白银!足足十两白银,对俺大爷来说,这九牛一毛都称不上,可对那些低贱的盐工、伙计而言,十年也不见得攒得足十两白银啊!莫说进去,就连镶金的门边都摸不着一手,就会给人撵出去了。」

「难道梁爷是…」大臣戊似乎猜着了。

「哈哈,俺几个大中盘盐商,联合起来包下寻芳阁一整天,底下的盐工伙计通通有份,尽量嫖!嫖几个都算老爷头上!就算红牌,粗贱小工也有机会上,抢到就赢!热闹的程度轰动整个杭州城,我梁记的名号也无人不晓啦。」他洋洋得意,姿态好不威风。

「哦哦哦哦!竟还有这等犒赏法!?」包下整栋花楼,这要付多少银两,平日不可高攀的名媛伶妓如今都能一逞为快,那些下人怎麽能不死心塌地呢!

「其实小人也没什麽了不起,带人带心麽,话说回来…从刚刚入殿,我就一直觉得…那位大人很面熟啊…」众人顺着他视线看去,末端不就是沙相大人麽。

「哪里面熟?」叶兼邪邪问道。

「…这个…小人…想想…」梁胖子搓搓猪掌,突然恍然顿悟貌,惊愕大喊:「啊!他是寻芳阁里畜字楼的那个男倌!!!」

殿上喧嚣──

「荒唐!胡言乱语什麽!」昊悍大怒。

在大殿上公然谈论风花淫秽之事,已是过份,竟然还侮蔑朝廷官员是卖身的男妓,是可忍、孰不可忍!

「帝国陛下息怒,商人粗鄙,心直口快,他可能是一时走眼了。」叶兼缓颊,回头却朝梁胖子喝道:「睁大你的猪眼看清楚!沙相大人何等尊贵,是随你信口开河的麽!」

长空惊觉事情不对,正想让他们住嘴,可那盐商却抢先表白:「俺虽是粗人,但行商最重信誉,才不打诳语!俺确实在寻芳阁里见过他!他是畜字楼的男妓,绑在柱角,只要十钱就能上,相貌又好,不少盐工都说物超所值,俺听了也好奇,兴致匆匆去看,还与他有一夜之恩呢!不信的话,他左腰侧髋骨上方有一黑痣,一查便知!」

他连特徵都说出来了!殿上无人不惊──厌恶、不屑、鄙视的眼神一一浮现,全数射向龙椅前方那站得直挺昂扬之人。

「陛下,老臣以为应当小心求证才是,如是虚言,大可凌迟处死这个盐商,若确实属实…老臣斗胆,此等不洁之辈不应再立於神圣的家国庙堂之上!玷污龙气、有辱皇恩、毁坏体统!必速速革职,其蒙蔽圣上之大罪,犹应重惩!」老相国这几年发言权大大滑落,就算昊悍让他开口,也无人附和,他这麽一主张,竟有超过三分之二以上的重臣支持,另外三分之一似也默同。追根究底,还不是自尊作祟,若是自己真是屈就在一男妓手下办事,何等耻辱!有何颜面见江东父老!

「……」昊悍愕然,情况急转直下,该如何解套?他虎目瞪视,一瞥而见叶兼嘴角的讥笑,当下醍壶灌顶,领悟到这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

黑皇存心不让澄远再继续为帝国效命!?

昊悍乍时一股气从中来,好重的权谋,竟隔着迢迢时空把自己耍在掌上玩弄!恁是太瞧不起人了!!!管澄远倒底之前是不是男妓,如果朕就是要重用他,你又奈我何!!!

他正欲独排众议,力保澄远,眼前骤地跪下了两个男人。那是───他亲点的沙、白二相。

「陛下,请听臣(沙相)一言。」两人异口同声,粉碎了大殿上的纷纷扰扰。

昊悍不语。澄远见状,才要开口,敏耳倏闻远方有长短笛声,一急、一缓、然後…连声促促!!!

之前神态凝淡的他,此时却脸色大变,整个人像是被狠狠从脑袋上砸了一闷棍,震得他摇摇欲坠。

「澄远…」长空暗地轻扯他,不懂他为何突然如此。

他甫回神,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急急朗声说道:「臣该死,臣有负圣恩,今後无颜再侍君侧!就此辞去沙相一职,还权归於主上,带罪之身自禁在府,任凭圣上发落!」语歇,他第一次朝昊悍瞌头,实实的三叩首,随即自去官冠、朝服,不待昊悍任何表示,雷电似地飞离大殿。

撇下如漫天风雪覆盖而来的种种臆测与嘲弄。

<ToContinue…>

大家更恨小黑了吧.....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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