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袁知沉吟着,思考着一些事情,他要绝对的专心把零零碎碎的片段整合。「沐叶,一直都很寂寞。」
「不会的,姐有我在,怎麽会寂寞。」木树打断了袁知的说话。
「但,她并不是你真正的姐姐。」袁知一句说话堵住了木树。
木树沉默起来,他以为这是一个秘密,除了沐叶外,应该没有人知道的,而他,也只是有一次意外地从姐收起来的文件中看到。
他是孤儿,无父无母的,被沐叶带回家收养起来。
他一直很努力投入姐弟的关系中,扮演好弟弟的角色。怕沐叶饿坏就替她张罗三餐,怕她寂寞就习惯叽哩呱啦拉着她说话……
一个人?不,沐叶不是一个人,还有他,还有他啊!姐姐,难道她一直也没有当他看作弟弟?
「我相信,她曾经试过也努力过,但总不能,她依然是寂寞,依然都是孤身一人。」袁知踏进沐叶的房间,摸了沐叶房内桌上的东西。袁知推开窗子,看到了一抹新月正挂在天空上。
木树没有否认,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单方面的为了她好。
姐啊,你究竟去了哪里?难道就如蒋一南所说,不见了踪影?
「叔叔,你知道我姐现在去了哪儿吗?」木树投降了,他只想找回姐姐,其他的甚麽寂寞不寂寞,歌曲是不是蒋一南所作的,这也已经是不太重要。
「不知道,现在仍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一直在寻找着。」袁知很有信心地说。
「她?我姐吗?」
「是沐叶在找。」袁知的目光扫视蒋一南一眼。「难道你一点也无所觉?」问的对像同样是蒋一南。
「我要感觉到甚麽?」蒋一南现下同样只想找回沐叶,为了他的未来的新歌,也为了沐叶本身。
沐叶,现在的你,去了哪儿?蒋一南心里默念着,而然却没有任何头绪。
「在你唱<<玫瑰愿望>>和<<绿叶>>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袁知叹着气。蒋一南只是摇摇头,「没有特别的异样,只感到唱起来时很容易投入感情下去。」
「这二首歌里有甚麽特别吗?」木树问道。袁知踟蹰,想了又想,慢慢地才说出来:「这二首歌里,分别种了同一个意念。」
木树讶然,蒋一南更难以置信。「是甚麽意念?」木树追问着,他不明白,只是简单的二首歌会有这种谲诡的事。
「歌曲,是一种声波,不同频律(frequency)、不同高底(pitch)、不同的波幅(amplitude)、不同的波长(wavelength),变化而形成。内里千变万化,隐藏着一种特别的讯息,种下意念,实在不难。」袁知解释着。
「但为甚麽我完全不察觉?」今次问的,是蒋一南,他完全无所觉自己的歌曲背後有着意念。
袁知双手横胸,好一会才决定说下去:「因为,你不是她想找的人,所以你听不出,感觉不到,没有所谓的共鸣。」
共鸣,我能感受的,你也能感到;我们互相牵绊,共存共亡,才能共呜。
这是共鸣,沐叶和某人的共鸣。
蒋一南苦笑,摇头不断的说着:「为甚麽不是我?」
「不是你,也不是我。应该是说,甚至沐叶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因为那种执念,那种意灵是虚无、无踪,无特定的对象而种下。」
「啥?」他们进来木树的家时忘了关门,刚好本是走回家的汐悠和阿离听到了袁知的话,走了进来。
袁知瞄了一眼汐悠,也更戒备地看了在汐悠身旁的陌生男人,说道:「你,应该不是全都知道了吗?」
是阿离。
在木树家中的所有人,包括汐悠、木树和蒋一南纷纷把目光投向阿离身上。
「是的,我知道,因为,我就是收到那共鸣之人。」阿离点头,目光涣散,看着汐悠淡淡说道:「不是你在寻找我的麽?那音韵,那哀鸣,那股幽淡的寂寞,是你──汐悠,是你散发出来的。」
「不是我,不是我。」汐悠摇头。
她从没有遇见阿离,不论在现实中或是梦中,都从来没有见过他。他就为了那种原因,因为她散发着寂寞,所以才认为是她的麽?
但,她没有哀鸣,没有甚麽的音韵,没有叫唤他,没有在寻找他。
「不是汐悠,而是与汐悠相似却不相同的人。」袁知解释道:「沐叶写下的那二首歌,种下的是一种寻找的意念,释放出寻找的意识。沐叶要寻找的人,是要认识她并知道她所有过去。」
「姐,为甚麽要这样做?」木树与沐叶生活了这麽多年,在这刻间才知道与姐姐那麽多的陌生,彷像完全不认识似的。
「因为,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在过的空白生活。」袁知听了那首玫瑰愿望及沐叶主持的电台节目後,才能感应出所有的大概。
加上,那盏古灯,发出那道蓝光,曾经他在那道蓝光下,偷窥到一些真相。
真相,不一定是完全理解,他不是当事人,只是旁观者,许多事情的原由,都要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局外,永远都是局外,永远都不能真正感受。
「那沐叶现在在哪儿?」除了蒋一南外,阿离也急问着。
袁知想了一会,拿出了木树在校园拾到的玫瑰花纸条,说道:「不知道,或者,我们可以靠一样东西及某人能找到沐叶。」
「甚麽?」阿离已急得可以,他自以为自己找到了要找人,却发现摆了一个乌龙。
不是汐悠,而是沐叶。
她仍在,她仍在,百年来,她真的仍还在,百味陈杂,不知是喜还是悲。
「我们要借助古灯,还有──」袁知看着汐悠,带着吞吐落下最後五个字:「还有你──汐悠。」
「我?」汐悠心里渐渐明了,「因为我与沐叶特质相近,可以开启那古灯是吧!」
袁知默认。「那盏古灯会找它的主人,一闪一亮地追踪着,而你是除了沐叶外,可能可以开启的人。」
汐悠点头,虽然上次在古物店里,亲眼见到古灯散发出的蓝光像漩涡般汹涌而来,压下了内心的恐惧,她答应帮忙。
「好,我们去古物店拿回古灯,还有要找多一个人。」袁知说着。
「是拎柔?」今次说话的是阿离,当初找他回来的,是她。
是拎柔让他返回这个城市,不用他说明,就清楚知道他的目的。
他要来寻找很多年前很多年前被他背叛了的人。
内心的愧疚,一直跟随着阿离很多年而不逝。
时间,是一种毒药。
人常说时间太少,匆匆就而逝。
但对他来说,时间二字已经毫无意义。
他是时间旅人,没有被时间所界限,时间的来与退对他来说影响不了。十年也好,一百年也罢,对阿离来说没有分别。
他已忘了自己是怎麽的活过来,当然,时间旅人不只他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像他一样的时间旅人,有许多,只是隐身在平日一般人的生活,不会这麽容易被人发现。
他像是一个平凡人,但拥有很长很长的寿命,可以在不同的平行时间和空间存活。
时间和空间,其实是并存且依赖。
失去了其中一样,人和物件就不能被规限,被存在。
阿离的思绪飘了很远很远,在他这趟时空生命之中,都是空白,对自身没有意义,除了某一次他竟然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及失去的念头。
加上,被叛背,那种被叛背的滋味,是他的第一次。
阿离很怕,那些莫名的情绪,到至今还鲜明如昨,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他掩着胸口,心头隐隐作痛,这是因为他恨。
时间,无意义,又或者这样说,时间,对阿离来说是个酷刑,让他时时刻刻都想起了百年前,那件痛苦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