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時之龍系列二:對狼彈琴 — 51【決然】

正文 四時之龍系列二:對狼彈琴 — 51【決然】

回到久违的妖森,除了感受下那股熟悉又陌生的阴寒之气,渊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当年他还是只小奶狼时便遇上烛龙,没多久就随他回去委羽之山度过了一段单纯满足的日子,因此比起出生的妖森,那座栖息无数飞鸟的小岛反而更令他有归属感。

可惜妖森和委羽之山的距离过远,让他不能再着带着烛龙搭小船冒险出海,加上他也担心是否会连西域其他地方都像船上那样沦陷,因此就只得暂时在这里落脚。

不见天日的蓊郁树林间,渊小心翼翼地捧着盛在荷叶里的露水一路往回走,妖森里的万物多带有毒性,就连水也无法幸免,他自己随便喝倒无所谓,可若明知有毒却还拿给烛龙喝,这种事他是绝不可能做的---哪怕烛龙不惧毒也一样。

清晨之初树梢叶尖上凝聚的露水,是他在这腹地广大的妖森中唯一想到最纯净的水源,花了不少时间在附近蒐集才有这麽一小捧,也无怪乎他如此小心了,路上遇到不长眼的兽类能绕开就绕开,绕不开就直接一脚踹开,半点不留情。

回到藏身的岩洞,看见烛龙安然无恙地端坐在临时铺就的床边,姿态和他出去前并无二异,对周遭的一切也毫无反应,渊不禁涩然一笑,捧着水正要踏入岩洞之际却蓦然发现烛龙似乎动了下,他一个怔忡,随即就见那模样温雅安静的男子缓缓侧过脸,即使目光不曾对焦,仍无疑是朝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渊一喜,连辛苦蒐集来的露水洒了一地都没管,眨眼间就扑到烛龙跟前只差没摇尾巴地欢欣问道:「龙龙,你醒了?」

「渊?」烛龙的声音显得无比迟疑,似是清醒了又像还在恍惚,他愣愣地停顿了好一会,彷佛艰难地在回忆些什麽,半晌才突然开口问:「为什麽你身上有相柳的力量?」

「我身上?」渊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懵了,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不确定道:「是先前残存的吗?还是…?」在他想法里,既然相柳曾问过自己是否要借助他的力量,那想当然尔,自己身上是不会存在相柳的力量的,因此只能从其他方向来猜测。

「不对,你--你…答应相柳的提议了?」说完,就连烛龙自己也心中一惊,虽然他回忆起这阵子发生的事时总像雾里看花般迷茫模糊,因为眼睛看不见的缘故,更让他的记忆中只有除去视觉以外感官的存在,可他记得相柳对渊说的那些话,记得浑身血腥味的狼以及人类的惨叫声……

「我没答应他。」渊回答得肯定,伸手便轻握住烛龙那双微凉修长的手,低声道:「他害了你,报复都来不及了,我不可能还去借助他的力量,红鳞带来的问题我会再找其他办法解决的。」

烛龙的回覆却是决然地将手抽回,冷声道:「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渊尚在疑惑,烛龙便已接着开口:「相柳只能藉由其他生物才能从他人身上夺取力量,遑论我的火能克制他的毒?换成别人想夺都夺不了,但你体内却有我的红鳞,甚至你还是他妖森的子民,与他再契合不过,从我这夺去的力量能毫无顾忌地转到他身上,而现在你身上就带有他的力量,这要我怎麽相信你?我甚至不禁想,红鳞是不是你当时故意吞下去的。」

呼吸凝滞、思绪瞬间空白,听着烛龙一字一句令他如刀割心般的指责,久久,渊才目光深沉悲切地望着他,喃喃道:「原来…你是这麽想的?」

「从小,你不让我吃肉,我便不吃,不让我犯杀孽,我就不杀,我从来不曾违逆过你的意思、就连伤你的念头都不曾动过,为何你不能信我?」渊握紧自己收回的手,温和的语调却越发压抑,而这席话也着实让烛龙不禁重新深思了一番。

只是当他想仔细回溯那些记忆时,脑海里却总像有一团挥之不去的浓雾让他看不清,只觉每个人如今都显得可恶,西皇对他好,不过是为了利用他镇住朝廷,白对他好,还不是怕自己在他闯祸时找他算帐,应龙对他好,也只是有求於他,每个人都可恨!

想到动怒之处,烛龙猝不及防地一挥袖,一阵滚滚烈焰旋即朝渊身上扑去,後者顾不得惊讶下意识就抬手一挡,但等那些火散去,渊却愕然发现他的右手正掐住烛龙柔弱的颈子,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正大量涌入一股熟悉的灵力…他在吸收烛龙的力量!

青年金眸中的血红瞬即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慌的神色,他想松开烛龙,那只右手却彷佛不是自己的一样不听使唤反而掐得越紧,几欲窒息的烛龙只能费力地抓着他的手挣扎,但随着力量流逝得越多,最终烛龙却反常地垂下双手,像是对当下濒死的情况毫无知觉,和前段日子一样双眼无半点波动地静静坐着。

渊忽然想起先前在船上无法自由用火的情景、和方才烛龙说他身上有相柳力量的事,再联系到此时此刻他掐着烛龙的脖颈不放,他怆然一笑,左手化指为爪瞬间斩断了自己不受控制的右臂,任由断臂掉落地面化回狼的前肢。

「我承诺过不会再让你疼的…」渊像是没感觉到断肢的痛楚,只深深叹口气,「也罢…当初我不愿让人抢走红鳞便吞了…如今既然你不信我,还给你也好……」

语落,渊在染血的左手尚还能听从指挥前便刺进自己胸口,挖出了那枚伴随自己长大的红鳞,他深深看了一眼,便随即将之紧握在手心里,与此同时红鳞也和当年他落海前一样,发出炙烈的火焰瞬间将他团在其中。

当在场的两人都未曾发觉的当下,一阵黑雾抢在被火包围住前窜出青年的体内,不过在上空飘荡了一会,下一瞬便雷光一闪从岩洞里消失无踪。

渊不晓得自己究竟脱离相柳的控制了没有,垂目看着失去流转光华的红鳞,他也不知该庆幸自己的身体历经这几年已经适应红鳞的力量,没让他当场被烧成灰烬,抑或该遗憾他没能一口气解决後患。

浑身的烧伤及断肢造成的失血过多,以妖狼天生强韧的生命力大概还能撑下去,但失去赖以为生的红鳞却代表着他将随着残存力量的流失而丧亡。

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打算再吞一次红鳞,就算解决了这一次,谁能保证他下一次会不会又去伤害到烛龙?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和曾经的西皇是同一个人,但这一刻他却能体会西皇的想法,那种深刻的爱恋和无法在一起的遗憾,即使在生死之前让他再也不能奢求,却仍然想自私一回……

渊留下了红鳞,临走前望着恍若无闻的温雅男子,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句温柔笑问:「下一世…你还会来找我吗?」

───就算只是来给他弹弹琴,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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