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我的眼皮还没睁开，身子就被柳川给架起来。
「不要！我好困喔。」将脸埋在他的胸怀，睡眼惺忪地撒娇。
「乖，快起来，允哥他不见了。」
「允哥？」大脑瞬间清醒，我惊愕地仰头看着柳川，「怎麽了？」
「我刚刚要把早餐拿给他的时候，发现他的门没锁，一进去就发现他人不见了。」柳川的神色有些忧虑，似乎是害怕大哥做出什麽傻事来。
「爸妈知道吗？」
「不知道，他们还在睡。不如我们先留张纸条给爸妈，说允哥跟我们去拿东西，请他们放心？」
「嗯！」我赶紧跳下床，冲去浴室快速换洗刷牙。
「我已经叫司机在门口等了，小怡你快点，不然爸妈就要醒来了。」
「好喔！」急切地回应，我跟柳川两个就好像小偷一样，沿路东张西望，就怕被爸妈逮个正着。好险，这个时候才七点，不是他们平时会起来的时间。
「先去允哥的公寓看看吧。」一坐上车子，我便跟柳川提议。允哥在我们家附近买了一间公寓，那是他跟大嫂的新居，充满了他们甜蜜的回忆。
「走吧。」一路上，我旁徨地咬着下唇，眼睛巴巴地盯着窗外，就怕允哥在外头，我却找不到。
「没事的，说不定允哥只想散散心，不用害怕。」十指紧扣住我的左手，柳川将我的头强硬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抓着手臂，我没多说什麽，想这样默默地化解我的不安。
「少爷，前面就是允少新买的公寓了。」停下车子，司机对着我们说道。
「谢谢，请你在这边等我们一下。」柳川边说，边把我带下车。
房子还是新的，景色还是新的，人的心却旧了。我们搭上电梯到七楼的公寓门口，按了门铃，随即得到了回应。
「是搬家公司吗？请等我——小怡？」开门的不是允哥，也不是大嫂，而是一个绑着长马尾，眼睛明媚水亮的女生。她，似乎是允哥结婚时候的伴娘，是大哥的好朋友，叫唐水柔。
「水柔姊，请问允哥在这里吗？」瞧看屋内多了一些纸箱，各个都放满了大哥的东西。
「允？他不是回家去了？刚刚他说他有点累，先回家，要我帮他把行李交给搬家公司的啊！」
「你是说大哥刚刚来过，可是又走了？什麽时候走的？」柳川忍不住追问，神色很是不对劲。
「昨天媛芬搬走，麻清允是在清晨五、六点的时候来，没过多久，就说有事回家。」
孟媛芬，就是我前大嫂的名字。谁都无法想像，前一年甜蜜结婚的男女，在今日竟然以错开来搬离他们曾经甜蜜的居所。
「我想——」
「怎麽？」
「允去机场，追媛芬去了？」
「机场、机场！」柳川叨念两句，便猛然拉起我的手，狂奔要搭车去找允哥。
没想到我们才刚坐上车，刚刚在我们後面的水柔姊立即在车窗前哀求，眼眸里充满着焦急。「请你们也让我去好吗？我真的很担心他。」
「上车吧。」虽然我知道他们的问题并不单纯，但我真的相信水柔姊的忧虑。或许，她正默默爱着大哥；或许，她有办法让我哥走出来。众人都沉默不语，想要快速到达机场，能够平顺自己悬吊的心。
但当我们来到机场，看见允哥失魂落魄地坐在大厅地板时，我都忍不住哭了出来。太狼狈、太憔悴，太让人鼻酸。
「允！」水柔姊率先冲了过去，她不顾众人眼光，抱住大哥的身体。
「媛芬走了，她终究还是走了。」凄凉地笑着，却又悲哀地哭着。
「对不起、对不起！」不停地道歉，水柔姊的眼泪不停滴落，满满的愧疚无法用言语形容。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乾涩的语调，允哥挣脱她的怀抱，想要站起来离开这里，可惜两脚不听使唤，使身躯往後倒了一步。
才一步，他就砰然倒地。我们赶紧向前，摇不醒昏睡的允哥，眼泪伴随着尖叫。众人兵荒马乱地，等待医疗人员的到来。
究竟是什麽样的爱，能够让人牵肠挂肚，面对心爱的人失落，自己更是跌入深渊？
「水柔姊，你还好吧？」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水柔姊靠着墙壁，失神地不停滑落泪水。
如果今天出事情的柳川，我一定也是这样子。因为爱上，才会在乎；因为喜欢，才会守候。水柔姊跟我不同的地方就是，柳川给了我爱情的回应，但大哥始终爱着已离开台湾的前大嫂。这样的爱情，太过苦涩。
※
「没事。」牵强地笑着，她拿起卫生纸，擦掉脸上的泪水。
「喝点水吧。」柳川略显无奈，将保特瓶递给了水柔姊，「允哥他没事，刚刚医生说他是疲劳过度，加上精神不济才会晕倒，等会醒来，打完点滴就可以回家了。」
「好，我知道了。小怡、小川，可以让我进去看允吗？」喝了一口水的她，脸色依旧苍白，但身子却坐不住，很想冲入病房去看大哥。
「你进去吧，我们先在外头坐着。」连去看自己喜欢的人，都需要别人的许可，水柔姊到底是用什麽心情，去陪伴允哥的呢？
「谢谢你们。」露出笑容，她推开门，走入病房。看着水柔姊的背影，我觉得自己好幸福。
「怎麽突然笑成这样？」柳川捏捏我的脸颊，在我嘴上亲了一下。
「我想我能够在小时候就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哪里好？以前不是常常觉得我在欺负你吗？」他啼笑皆非地说着。
「欺负我的次数是不少没错啦，不过如果不是我这麽任劳任怨，我们之间可能就不是这样子。」对於这点我非常的有自信。拜托，谁能够忍受他以前那种臭死人的脾气？傲娇又古怪，存心想把人搞疯。
「是吗？我怎麽觉得我的功劳比较大。」
「哪有！你以前只有欺负我而已！」
「欺负归欺负，不过我的个人魅力还是使你无法抗拒，不是吗？」囧之大囧，这人天生的自信到底是怎样？
「你真是太有才了。」汗颜。
「我知道，不然你怎麽会喜欢我呢？」又是低头细吻。若非这是医院，他大概会把我抓起来，强迫性地交换肺部空气吧？
「看水柔姊这样，我好为她心疼。」靠着柳川的肩膀，我将沉重的心情跟他分享。
「感情不迷离，又怎麽会有人深陷其中？我想，允哥他内心一定很挣扎。」
「挣扎？你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什麽事情？」仰头问道。
「嗯，上次我跟大哥谈话的时候，他跟我讲了一些。不过这些都是他们的事情，我们无从参与，你就别知道，免得自己又担心。」
「也是，我们能说什麽呢？」有些颓丧，我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很难受。
「你的脑袋光是放我的东西，就忙不过来了，还分什麽心！」讲得理直气壮，这厮真的以为他是我生命中的太阳，我就是绕着他转的行星？就算真的是，也要谦虚一点啊！
「你喔！」轻拍手臂，我瞪了他一眼，便又回到原本相依的姿势。
走廊上，总有不断穿梭的人群，每天都上演着悲欢离合。我们能够多在一起一天，就多幸福一天。比起陷入感情纠葛的允哥跟水柔姊，我跟柳川真的过得好快乐、好高兴。想着想着，我便有点爱困，眼睛累得睁不开。
「小川，我想睡了。」嘀咕着，我轻皱起鼻子。
「睡吧，我的肩膀给你靠着。」摸着我的头，他回答。
「你也睡，我的头给你垫着。」
「我若睡了，等会谁叫我们回家？」
「有水柔姊呢，再不然我们就睡到傍晚再回家吧。」意识已有些模糊，两手紧紧地扣住，没有一丝空隙。
「你睡就睡，哪这麽多话。」一边说，柳川也一边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笑。我们不再说话，就这样互相靠着，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好像回到十多年前，我们才刚认识，一起午睡的时候。原来从那一刻起，我们的缘分就已经深深地烙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