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题坑078《将军》
将军！
这是他最爱的口头禅。
并不是因为他特别崇拜哪位战功彪炳的伟大将军，而是出自於他的兴趣──下棋。下象棋中，即将吃掉别人的“将军”或“元帅”时，他会喊出一声将军来宣胜。
後来，“将军”这个词也成为他愿望实现或高兴时的欢呼语。
就像现在……当老师叫到他的名字，要他到前面拿数学考卷时，本来他还低着头缩着肩膀走到台前接考卷，不过看到考卷上面的分数後，兴奋地在全班面前大喊一声：「将军！哈哈哈，我及格了耶！」
虽然，老师马上拍了下他的头，不客气地吐槽：「只考六十分还那麽高兴，快回座位吧！」
同学笑了起来，而他搔了搔头，乖乖地拿着考卷走回座位。经过我身边时，还偷偷对我比一个胜利姿势。我撇过头，无视他的无聊举动。没多久，老师也叫到我的名字。
等我走到台前拿考卷时，老师又突然对全班说了一句话。
「这位同学考全班最高，也是唯一一位拿一百分，大家拍拍手。」
全班同学作作样子地拍了拍手，而我也只是作作样子地笑了笑，接过考卷。我明白他们不是真心拍手，毕竟又不是自己拿一百分，没办法真心为别人的成功喝采很正常，这就是现实。
只有一个笨蛋，会对我的事情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毫不掩饰。
就像现在。
「将军！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考很好！」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还用力拍掌，教室内都是他拍手的声音，其他同学还开始笑了起来。我白了他一眼，尴尬地快步走回座位。
又不是他考一百分，还表现得比我高兴。
──笨蛋。
放学後，他又照惯例留在教室和棋艺社的同学下几盘棋後才走。通常我都会站在一旁看着，不过看到他全神贯注盯着棋盘的模样，我往往不自觉看到出神。
直到他的唇角勾起得逞的笑容，大喊一声：「将军！」我才回神过来，并为自己刚刚的怔神感到丢脸。
……又来了。
跟他在一起越久，我越搞不懂自己的心情。
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我们的个性和兴趣大不相同，在一起的时候十句话有八句都是他在说，就算我做自己的事情，他还是可以在一旁讲他的事情。
明明我没有刻意去找他，他还是会厚脸皮地黏过来，自顾自得说起他的话。久而久之，我也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了。
无论是他的爽朗声音，还是自恋的发言，全都很自然地融入我的生活。不过，慢慢地，我发现我看他的眼光跟以前不一样了，尤其是他专注的模样，更让我移不开目光。
那不是友情，但也称不上爱情。当我发现这股诡异的心情时，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让我发现这件事情的原因，也是他的口头禅──将军。
每次他高兴的时候，总会喊一声将军。不管是他在看猜谜节目答对的时候，还是看推理漫画猜出犯人的时候，那两个字就会溢出他的口中。
某天放学後，有一个女孩害羞地对他告白，本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对那女孩说：「抱歉，我现在还不想交女朋友。」
没想到，他竟难得脸红地愣在那里，然後面对我小声说了那两个字，虽然声音细微，但还是传入我的耳里。
当我听到那声将军，一股莫名的怒火油然而生。
事後，我才知道原来他对她也有好感。不过，之後两人交往三个月就分手了，原因是那位女孩没办法忍受他的个性。
其实他的个性也不古怪，只是好动了点、厚脸皮了点、自恋了点，不过最令他前女友受不了的一点应该是……黏我了点。本以为他有了女朋友後，应该会慢慢跟我疏远，结果根本和以前没两样，老爱在我旁边吱吱喳喳地吵，把女朋友丢在身後。
不知怎麽地，看到他前女友不满的模样，我心中竟升起一股快感。也就是这个机缘，我发现我看他的眼光不同以往。
不过……那又如何？我并不打算戳破这份感情。并不是我怕被他拒绝而隐瞒，也不是我想当默默守护的痴情汉，反正我们两人迟早会各分东西，这份感情也会随着时间而慢慢磨灭掉。
我不在乎。
「你今天考了一百分耶，好厉害哦，题目那麽难你还可以满分，超强的！」
放学回家的路上，他还是老样子叽哩呱拉地说个不停，我的耳朵都快长茧了。
「喂，你怎麽老是一脸酷样，都不笑的，这样会交不到朋友哦。」
「……关你屁事。」就算我不笑，你还不是会黏上来？
「唉唷，别这样嘛，虽然你很少笑，可是你笑起来挺可爱的耶。来，笑一个给我看看？」说着，他忽然跑到我面前，阻止我的去路。
「哼。」我不理他愚蠢的举动，绕过他继续向前。
「欸等等啦！」
我没有减速，反而加快脚步。奇怪，我到底为什麽会喜欢上这种笨蛋？
「等、等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他抓住我的肩膀，硬生生让我停下脚步。
「……什麽话？」
「就是、就是……」他搔了搔头，俊秀的脸上泛起红潮，「这个周末我想去你家，请你教我数学……虽然上次侥幸低空飞过，可是今天老师教的我都听不懂……」
「白痴。」我冷冷地回答，再次绕过他继续回家的脚步。
那声白痴不只骂他，其实也在骂我自己。
……我刚刚到底在期待什麽。
「啊……那个……」
背後传来他沮丧的声音，我走了几步後，忍不住回头说了一句话。
「星期六早上八点，带两份早餐来我家。」
果然，这句话让他笑颜逐开，那句熟悉的口头禅也脱口而出。
「将军！我就知道你没那麽狠，忍心看我考零分，哈哈──」
之後，他继续走在我身边，聊他最近又迷上什麽推理小说，做了什麽怪梦等无聊的话题。
一切都一如往常。
星期六，他带着两份早餐准时出现在我家。等我们用完早餐後，我就带他来我的房间，准备帮他恶补数学。谁知道，才复习一个小时这白痴就露出嫌恶表情，还开始东扯西扯来逃避数学。
「是说，最近我下棋的时候你都盯着我看，你是不是……」
听到这话，我不自觉地慌了一下，但并未表现在脸上。「……是什麽？」
「你是不是也爱上下棋啦？虽然我每次邀你玩，你都爱理不理，不过看你盯我盯得那麽厉害，心中一定很羡慕我的棋艺吧，哈哈哈──」
「白痴！」
「……啊？」
「我说……你是白痴！白痴白痴白痴！」我用力地放下笔，再也忍不住了，对他的少根筋只有愤怒可言。
「啊……就算是我说错也别那麽生气嘛，我跟你道歉就是了。」说完，他果真向我道歉，但这并未消除我的怒火，我撇过头乾脆不理他。
「我都跟你道歉了，别不理我嘛……」他绕到我的面前，像个无辜的小狗一样百般讨好，「生气会伤身体哦，来，笑一个──」
他边说边露出白痴似的灿烂笑容，我只听到脑中某种断了线的声音，揪住他的衣领就往他的唇上吻去。
他睁大双眼，诧异地看着我，但没有推开我。
「你、你──」吻完，平时伶牙俐齿的他被我给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时，我突然想到他实现愿望的口头禅，於是我凑近他的耳边，也轻声学着说了一句──
「……将军。」
我放开他，舔了舔嘴唇，忍不住勾起坏心的笑容。
──似乎能明白他说将军的心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