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咖藝人靠北聯盟 — 【三十四】無角戲

正文 小咖藝人靠北聯盟 — 【三十四】無角戲

他站在队伍中缓慢前行,终於排到了售票口前,他下意识要掏钱,售票员却像是没看见他似的,直接跟他後头的客人收钱。

耸耸肩他步入剧场,随处找张座位入座,布幕上升,光映和霏雨出现在舞台上,开始演戏。

观众随着剧情惊呼、欢笑、发怒、落泪和感动,闭幕时光映和霏雨在演员们簇拥之下上台接受掌声。

红玫瑰、手帕等等小饰物被抛上台献给演员们,演员们脸上满是欢欣的笑颜,光映和霏雨骄傲昂扬地立在聚光灯中央。

在光映与霏雨上场谢幕数次後,他随着观众们离去。

走出气派的剧院後,他撇头朝小剧场望去,出口处空无一人。他见到售票员正要开始贩卖下一场的票,便走入小剧场。

破旧的舞台上,布幕缓缓升起,他坐在第一排中央,环伺周遭。这里陈旧却不脏乱,显然是连制造脏乱的客人都没有。

舞台上,他们剧组几名演员演出他早已熟习的剧情,他静静的看。他自己在台上作出各种戏剧效果,习惯地停顿一秒等待观众的反应,却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一次次等待,一次次失落,舞台上的他表情僵硬,其他演员的低落心情他也看出来了。

他想表达鼓励,鼓掌或欢呼,却下意识四周张望,台下三三两两的观众面色冷漠,这比只有他自己一人观戏更难受。

旁人的视线湮灭了他的热忱与勇气,想高举的手终究是吝啬又畏缩地放下了。

难以承受这种低气压跟失落,他站起来转身离座,举步走向出口。

连在这虚幻的空间中,这部作品都得不到喝采,他卖力的表演也无人在意,果然早就该放弃这部作品与角色。

就在他这麽想时,剧院却像是有人把声音抽空了似的,死寂降临。

他不禁转头,望见台上的演员们静止不动,肢体停止动作。大张的口像样要说些什麽,却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观众将永远无法听见下一句台词。

他自己在舞台上抬腿迈步的脚,高举着迟迟不落下,半晌便失去了平衡而摔倒。

舞台上的他撞到了其他演员,在众演员如保龄球般一个个相互碰撞,在纷纷跌落时,像是隐形的线忽然断裂似的,演员们的头、身躯与四肢各自肢解,分崩离析。

他看着他自己的头从舞台上滚下来,咕咚,喀啦,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喀啦喀啦喀啦,咕咚咚咚,喀喀,停在他脚根前。

他的头嘴巴张大,兀自要说话,却只从咽喉处发出刺耳的磨擦声,那是空气吃力地要挤出支气管时所产生的声响。

他自己的头以及舞台上其他演员的头,集体发出沉重的呼吸,那听起来很像从氧气罩中剧烈喘息,而传出的那令人不安紧绷的声音,在沉静的戏院中回荡。

他惊骇地捂住双耳,膝盖与牙齿因颤抖而发出撞击的喀喀响,头颅们传出的喘息逐渐变得微弱,终究静寂。

他双膝跪倒,不停颤抖的冰冷双手,不知怎的竟有胆识去碰触自己的头,湿滑黏稠的触感引出他更多不安,他对着舞台上方的光来观察,赫然见到自己满手是血!

近看他发现这些演员似乎是制作成很像人类的木头人偶,但是人偶怎麽会有血?

「那是你的血,是你杀了自己而流出的血。」

军靴上的金属扣铿锵撞击,脚後根的金属钉板踩在破旧的木制地板上喀喀作响,自他後方渐渐传来,他转身,维其尔立於他身前。

维其尔修长的双腿上套了黑色过膝直筒长款军靴,银扣闪烁亮光,鞋尖轻轻一挑,无央的头便被带起,跃入手中。

将头端起来,维其尔戴着银织手套的手自脖颈断裂处插入,抽动眼皮与脸部神经,蒙上灰色薄膜的眼球咕溜溜的在眼窝中转动。

嘴部肌肉与脸部肌肉在他来回抽扯神经时上下开阖,维其尔压低嗓音,沙哑地说道,「我被我自己杀了……我不想死啊……」

「住手!你在干什麽?」

「你要杀了我吗?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不要说了!」无央扑抓着要将维其尔手里的头颅抢过来,维其尔却顺手摔落它。

它掉在地板上後,维其尔细长的鞋根轻巧优雅地对准眼珠子重重踩踏,鞋根却传来奇怪的硬实感。

无央的手护住自己掉在地上的头颅,蒙住灰蒙蒙的眼珠子,维其尔的鞋根正将无央的手背戳破了一洼血窟窿。

无央咬牙忍痛,使劲奋力一甩,将维其尔的脚甩开,维其尔嫌恶地磨擦踩踏鞋根,脏污的手套瞬即变得洁净。

「你不是不要它了?是因为你不想演,它才死亡的,但它的死亡与你无干,它死了,你仍活得好好的。」

「可是它也是我,我看它这样……很难受。」

「那你想,它被你舍弃,是不是也很痛苦?你的人生能继续下去,它呢?」

「可是我对这部作品、这个角色,找不回热情。」

维其尔指向舞台上浅纱的头颅,「你连她都要舍弃吗?」

他迟疑,他挣扎。

「你舍得放她一人在这?」

「是现实中的她不要我。」

「她舍弃你是一回事,但你会舍弃她吗?」

他沉默。

「永远不要舍弃你爱的人,那你爱的人便不会远离,我是这麽相信的。抑或是你也能为自己而演,你自己对这部作品是有感情的,不然不会想见我。」

维其尔提醒了他,他从来都是为自己而演。

如此,他不会舍弃自己,更不会舍弃她。

他面向舞台,对着台上死寂断裂的肉偶们鼓掌,「加油,你们一定要继续演下去!我、我也会再努力一次!」

当他转身走出戏院时,身後响起数人对话和走路所发出的声响,纷杂而热闹。

离开这里之前,他脑海中最後的影像,是身着海蓝色军装的维其尔,在昏暗古旧的磨石子路上越走越远,背後的金色羽翅衬着他的身子,在黑暗中散发隐隐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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