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唐菓的时候是在图书馆。
那是一个夕阳灿烂的日子,她的眼眸像小动物一样的晶亮,看的他有些心动,又有点不知所措。
於是他起身离开,说是生气也好,是逃跑也好,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困惑。他曾经发卡给那麽多人过,像是那样的眼神,他也不是没见过,可是怎麽就对於唐菓的那双眼睛,无法抵抗?
後来他们又更熟悉了一点,他知道她晕血,知道她会烤很好吃的小饼乾,知道她挑食,还知道她喜欢他。
就算菓菓从来没说过,但是那双眼眸里那些闪亮的光芒,只为了他绽放的时候,他打从心里为此感到满足跟虚荣。
他喜欢她的眼中只有他的感觉。
他喜欢他在她的世界里发光。
原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很久,他贪婪的想持续这一段感情,所以不愿意太靠近,因为知道日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太闪耀的火光,必须要有很多燃料,才能燃烧,否则就像是夏日的烟花,绚烂美丽而眨眼及逝。
他不愿意他们就这样,因此自私的凝住那一刻。
不由自主的靠近,再逼迫自己远离,像放风筝一样的,收拉着自己跟她。
广大的天空,他只有那条线,风筝如果不飞,只不过是一片塑胶布。而飞翔着,追逐着,才是美妙的时刻。
唯一错误的是,他终究太自信。
没想到一直追逐着的她,会那样绝决的说出分手。
听见那句话,他觉得像是有人打了他一巴掌,将他的自尊、感情,还有一切都粉碎了,丢弃在地上践踏。
子娴来找过他,说菓菓过的很差,说这只是个误会,让他去解释清楚。但他无法,如果在她面前必须卑躬屈膝的解释,他办不到。然後阿良也来了,对他说,他跟菓菓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让他不要折磨自己也不要折磨菓菓。
他又震惊又错愕。问阿良,菓菓是不是也知道,阿良说菓菓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所以菓菓才能紧追着他不放吗?
所以她是不是只是因为不会失败,所以才能不放弃?
那一年,他第一次陷入了跳脱不出的哲学问题。
他想知道答案,却不知道要问谁。只能埋头苦读,将这一切都抛到身後,假装没有,假装他的生命里,不曾有过唐菓这个人。
他以为他会成功,毕竟他很忙很忙,忙的倒头就睡了,醒来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麽梦。可是实习的那年,在医院里看到那个因为儿虐死亡的孩子。
他很想救那个孩子,可是已经死了就是死了,不管他有多想,也不可能跟阎王抢人,而後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有些病人明明看起来不会死的,每一步的医疗环节都没有出错,但最後,那个病人还是离世了,并不是看起来会活的就一定会活。就像这个孩子,明明还有大好的未来,但却死了,让他连拿出心搏器的机会都没有。
那天晚上,他想起唐菓,想要再抱抱她,闻闻她身上软绵绵的香气。听着他用着还有点孩子气的腔调说话。
但却已经人去楼空。
他看着那漆黑的楼层,想着那年他还来帮忙搬家过,这次没有他,他们是不是又找了其他人来填补他的位置?
没有谁会因为失去谁而活不下去的。
这麽一想,他转身离开。
他知道,只要问阿良就可以问到新地址,但她们能离开的这麽坚决,他为什麽还要自取其辱?
於是他走了,之後的实习,毕业後的当兵,他都没有再找过她。
但值夜班、站夜哨的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想起她。
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想知道她还气不气他?
因为他已经不气了,时间果真可以冲淡很多情绪,当他不气了之後,才发觉思念如同笼罩在心上的雾,时间越久越发浓厚。
使得他笑不出,也无法让其他人走进来。
退伍之後,他找到一间医院,总想着,等到有工作了;等到日子再稳定一点了,就去找她。
哪知道他才刚把日子安定下来,学长姊替他接风洗尘的时候,在餐厅看见了她。
她瘦了一点,原本像是甜点一样的气质少了一点。
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本想,如果她过的好,过的开心,那麽他就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可是却在席间看见她露出了尴尬的笑,那瞬间,他被触动了,觉得如果再不把握这次机会,或许他再也不可能走进她的生命里。
於是他像抢亲一样的把她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