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凝见他回避神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时所提剑花竟是有此用意,不明白眼前这人究竟何时开始对自己有这般过甚关切,自己却浑然不知,甚至尚且未知此人本性就率众取他性命,突感惭愧,收起笑意。
『怎了?』水军眼角瞥见她神情转而落寞,没隐藏的迫切关心。
『你可知若我回皇城,同你犹如天人永隔?』
『嗯,过後回到往日生活,此刻便是长存心底,不再提起。』水军淡漠一句重复:『毕竟你我,道不同……』
『嗯……下次再见,或许你我已成敌人。』
即便月色皎洁,两人却深知未来之景混沌不明,在这乱世各有所执且定有所为,可惜背道而驰……不能相伴只能为敌。
隔日,水军送她进村买马,再赶路进城,不久便有人秘密来此接应昙凝公主回驾,侍卫莫不惊恐,只因传言昙凝落谷,如今竟然毫发无伤的来到官衙前待着。那自然是水军替她着想,半路买了鞋、衫,给她妆点了形象才让通报官府。
水军不过站在客栈楼台一隅,目送素雅马车渐远,迟迟不进屋里,只为在飘渺远景贪得如墨一点,有她。
那日一别,昙凝毫发无伤回到宫中,众人无不问起她是如何脱险,只说此人仗义相救,不求回报,唯一要求便是不透露他的身分,一记黯淡神伤也就没人再敢问起。说起昙凝公主,何曾见她如此忧伤,即便年逢天灾人祸也不见她失魂落魄,总会抢先鼓舞人心,近日昙凝却总郁郁寡欢,站在露台之上望着匕首,长思不语。
『你可探出公主在城外发生何事?』一名男子神色从容,剑眉之下有双锐眼。
『公主少言,奴婢不敢多问,还请唐护卫见谅。』女婢点头,匆匆退下。
『是吗。』留他一人苦思。
男子腰间细剑长直,剑鞘篓空雕饰透出剑身黑铁光泽幽幽,那篓空雕着篆体「闇冥」二字,散发诡异气息,剑身弹性极佳不如铁铸冷硬,却也增其运剑难度,此人正是从小护卫昙凝的当朝将帅之子,唐寒彻。
昙凝手里终日握着白玉昙花,眉心紧蹙,虽想出宫巡视民情,却被皇帝下达禁令,只因上次差点回不来的消息已传遍宫中,就怕公主再有闪失。为此,昙凝更是鲜展笑颜,只命人在她庭中种了梨树、桃树几许,就待春天花开才偶有一笑。
又过一年,昙凝病重,皇帝命人护送公主前往深山行宫静养,凛冽寒冬她就坐在廊上赏梅,一旁站着唐寒彻,静静看着昙凝总是欲言又止。
『公主若再不宽心,怕是病情难癒。』寒彻关切的说着,只怕那人无心入耳。
『罢了,人生短暂不过昙花一现。』
『……。』这句话不知听过多少遍,每每都让他无言以对,为了让她开心,无论要他牺牲什麽都心甘情愿,为此寒彻冒死提议:『若公主执意出宫,寒彻必当誓死如愿。』
『真的?』昙凝这才总算看他一眼。
『要是能换你一笑,有何不可。』
『寒彻哥别说笑了,圣旨如山,若有违者,便是不忠於君,怕是连累唐府上下。』
『别管这些尚未发生的事,若我让公主平安归来,此事只有你我知晓。』
『你真这麽想?』
『是。』
那年不过前脚踏出行宫,山上漫天大雪淹没去路,暴风卷起残雪转眼昙凝身影不见,待日正当中风雪停止,寒彻遍寻不着昙凝,雪堆中隐约露出一支冻白的手,寒彻拚死将她挖出雪堆时已是气若游丝。
急忙召来名医、太医镇守一旁,几经多日才救回一命,昙凝却迟迟未醒,沉睡尚有一月之久,睁眼如大梦初醒,浅笑如从前常见,她却忘了胸前白玉昙花从何而来……
忘却那人。
那人却为她誓言终身不娶,藉口不过女人如衣,大恶霸业为重。
那人听闻昙凝暴雪遇难,三日未眠,借酒浇愁就怕醒着只想策马入宫一探究竟。
那人即便再也不见,却不曾忘怀那抹月下梨花笑……
总在翠玉壶里、剑花茶时,彷佛隐约嗅到那抹绽着光透着甜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