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崑崙 卷一之失而復得(完) — 《崑崙》失而復得篇 終

正文 崑崙 卷一之失而復得(完) — 《崑崙》失而復得篇 終

随着黑影领路,况天佑三人很快到了地府,他们没有多耽搁,一路来到醧忘台负责人的屋子,也就是毛忧在地府的住所。门一开,马小虎和毛忧早等在那儿了,况天佑夫妻连忙搁下行李,招呼都来不及打,就直接奔到天涯的摇篮边,开心地抱起孩子直笑。

良久,况天佑才转头问道:「大哥,天涯现在怎麽样?」

「况状是缓和不少,不过比起寻常孩子,天涯还是长得快。」况天佑夫妻一听,顿时脸露愁容,马小虎仍道:「我推算照天涯成长的速度,不到十年就要十八岁,现在的她已经算一岁多了。」

马小玲苦道:「难道真没有法子了?」

「早衰是个绝症,虽然她是殭屍身分能不老不死,但患这个病,势必会同尼诺一样提早面临衰老。」

听了马小虎这番话,况天佑顿生绝望:「既然怎麽也无法避免,天涯留在地府也没有意义,还不如让我们带回去,短暂的岁月至少还可以时时刻刻陪着她。」

「那怎麽行,她回到阳间衰老得更快,我绝不要她这麽快就离开我。」马小玲急急抱紧天涯,怎麽也不肯应和况天佑的话,「哥,难道以你的法力没办法治癒她的病?」

马小虎凄涩道:「我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天涯阴气不足,月阴的刺激让她身驱发生变异,不是我的法力就能替她遏止或抹除这些突变,这不是简单的伤势或小病。要用法力治愈她的绝症,也必须找到对症下药的办法,说实话,就算现在有第二个完颜不破,恐怕也没法让她身躯回复正常。」马小玲望着天涯,滴滴泪水早落在孩子脸上。况天佑神色凄苦,再说一句劝慰也只是雪上加霜而已,无补於事。

「我很遗憾没帮到忙,我现在能帮的,就是时时观察天涯的病情,不让早衰引发更大的伤害。」马小虎长叹,「天佑,我知道你们伤心,但唯有你们坚强才能帮天涯学会乐观面对自己的病情。如果真治不好,至少也能让她珍惜自己短暂的生命,而不是怨天尤人,这就是作为父母的你们最该要学的一课。」

何有求开口也劝:「小玲,人力有限,我们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我们的确无法保证天涯知悉自己早衰还能否开心,但你们是唯一能让她学会乐观面对的榜样,举手投足都会影响她。与其让她每日为此痛苦,活得一点也不开心,不如就照地藏所说,陪伴她尽情享受短暂的人生。」

况天佑夫妻愁苦相视,当下已再无话说。毛忧郁苦将天涯接来一抱,怜惜望着天涯咯咯地笑,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早面临极大的转变,这样无愁的笑容,在大夥眼里反更添苦涩。

「地藏!」突如其来,一名鬼差跌跌撞撞跑来,大夥顿时分神,只见他奔到众人身前就倒了下去。马小虎一惊,匆忙蹲下查看,那名鬼差脸露惊恐,慌道:「有人闯进来了!」

马小虎愕道:「谁?」

「不知道,他打伤我们好多人,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麽下来。判官前去阻止也被他打伤,我依稀听那人说,要来找姐姐……」

「我真的是要来找姐姐。」大夥循声一望,竟是颜日诚。

何有求愕道:「颜日诚?你在做什麽,你怎麽下来的?」

「我请了一名鬼差,让他带我下来的。可是那个鬼差叔叔很坏,说没几句就动手打我,我很痛,所以才打回去。」颜日诚走近几步,随即停了,又指着眼前那名鬼差,「他也很坏,跟其他人一起打我。」

眼见颜日诚童言童语,何有求只觉莫名,正待再问,马小虎已将何有求拉往身後,站出众人身前,肃容骂道:「天棠,你还没闹够!」

况天佑夫妻满脸错愕,还没回神到底怎麽一回事,大殿阎王已喘吁吁跑来,一望颜日诚果然在此,已准备唤人反击,边道:「地藏,这个人擅闯地界,更打伤无数鬼差,实在罪大恶极!」

「阎君,先别轻举妄动。」马小虎扬手一阻,阎王只得放下手来,况天佑忙道:「大哥,你怎麽喊他天棠?」

颜日诚满脸无辜:「因为我是天棠啊。」众人纷纷吃惊。

马小虎摇摇头:「天棠,你要做什麽,还有你是怎麽学会借你乾爸的肉身?」

天棠道:「我不会,是有人帮我。」

「是谁?」

「不知道,他常常跟我说话,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他。」

大夥诧然无语,马小玲听闻两人的对话,再无怀疑,忙抢前一站,拉着天棠的手急道:「天棠,你不要胡闹,快些把肉身还给你乾爸。我跟你爸很快就回去了,你乖乖先听话,等我们回来再好好瞧你。」

「我不能回去。」天棠急急摇头,「那个人说时间一到,我跟乾爸就会换回去,到时就来不及了。」

况天佑急道:「来不及什麽?」

「会来不及杀了姐姐。」毛忧听言,慌乱抱着天涯往後退了几步。况天佑大急,眼见天棠彷似箭离弓弦,须臾间就扑到毛忧面前。马小玲一时反应不及,眼睁睁见那只手就要打在天涯胸膛,当下脑袋一空,亏得况天佑及时赶去,将那只手狠狠一削,震开了天棠。

天棠二话不说,双手一张,又再度攻来。马小虎此时无声无息挡在他身前,有如鬼魅般不着痕迹,天棠大吃一惊,陡然间大声呼疼,双脚不由得跪了。众人一望定,才看清马小虎已按着他双手脉门,扭手过顶,已厉声责骂,「在医院时我嘱咐过你,不准你胡闹,否则就算我是你舅舅,我也会严厉处置,你忘了吗?」

天棠蓦地大哭,左一句喊疼,右一句妈妈。马小玲心软匆忙奔来,着急代他求饶:「哥,他是天棠,你先放开他好不好?」

「这已不是第一回,我还能饶他几次?」马小虎怒容责骂,他本已认定天棠就是恶胎,这次见他想杀天涯而擅闯地界,无视众人在此,此婴恶性果是根深蒂固,万不能轻纵。天棠从未受过这般严厉教训,早已哭闹不休,「妈妈,我的手手好痛!」

马小玲急急按着马小虎的手,焦急恳求:「哥,天棠不会再胡闹了,你就看在他幼小不懂事,放过他这一次吧。」

只听得身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大夥往後一瞧,皆是安心,原来是毛平携着月甄抱着天棠一道赶来。毛平见着此景,忧心大卸,终於安心:「还好有地藏先治住他了。」

马小虎怒叹一声松开手,总算暂时饶了天棠。天棠躲到马小玲怀里,哭声更是不绝,众人望着此景,个个只觉不自在,怎麽瞧都是颜日诚在她怀里哭闹。何有求隐隐一阵疙瘩,浑身涌来一股恶寒,忙道:「小玲,还是先让他们换回来要紧。」

「等等,我还有些事要问,换回去就没得问了。」马小虎厉色不减,寒脸望着天棠:「天棠,抬起头来看着我。」天棠频频抽泣,听马小玲极尽柔声安抚後,才壮大胆子抬头望着马小虎。却见天棠那双眼神有如平静无波的清澈湖面,清的就像能从他双眼望尽人间百态,眸中未净的泪珠就如甘霖泽福大地。马小虎迎上那双眼神,心头微微一震,不自禁就消下怒火,连说话也柔和几分。

「你告诉舅舅,那个跟你说话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只说我很特别,所以想跟我说话。」天棠吸吸泪水,匆匆摇头,「他都在我这里说话,从来不肯出来,你也进去看看,他为什麽要躲在这里。」天棠拍拍自己脑袋,一派天真。

马小虎顿觉无奈:「好吧,舅舅相信你,以後我再帮你把他赶出来。你再告诉我,是他要你杀了姐姐?」

「他说姐姐一定要死,可是你们一定不会让姐姐死,所以才让我杀了姐姐。我问他什麽叫做死,他告诉我,只要我用力打姐姐一下,姐姐就会睡着,那就是死。我就问他,那姐姐睡着了会不会跟我一样又醒过来,他说会。」

马小虎暗暗狐疑:「姐姐睡着了又会醒过来?」

「对,他说姐姐睡过一次後,醒来就不会再顽皮了。」

「什麽叫不会再顽皮了?」况天佑又疑又急,天棠却莫名噤声,彷似有些害怕,头一垂下再不回答,马小虎连忙好言安抚,「天棠,姐姐生病了,你要老实说出来才有可能救她。」

「姐姐没有生病,姐姐很凶,我不要说。」天棠悄悄望过毛忧怀中的天涯,很快又闪避眼神。众人心焦难耐,好生安抚天棠,才终於听他说道:「姐姐很顽皮,不吃饭,又吓其他小朋友。那天舅舅要带姐姐离开,姐姐很不高兴,又开始顽皮,我很害怕就一直哭……」

何有求听了简直如堕迷雾,忙道:「天棠说的,我根本一句都听不明白。」

马小虎不住思索,众人也只能等他细细抽丝剥茧,良久,马小虎终对天棠道:「天棠,你现在乖乖换回去,让你乾爸回来,我会帮你。」天棠点点头,乖乖闭上眼睛,马小虎已然伸出手,倏然间不知想起什麽,又问:「舅舅再问你最後一件事,如果不是你顽皮,姐姐怎麽会凶你?」

「是姐姐顽皮,我没有顽皮,所以姐姐才凶我,然後妈妈就变得跟姐姐一样……」天棠说毕,整个人往旁一倒,不醒人事,月甄怀中的天棠却立时哭了。

「我变得跟天涯一样?」马小玲只觉莫名,大夥也奇怪天棠这话儿说得完全前言不搭後语。

天逸堂里,人人脸色凝重,对天棠早前在地府的话无不深究,但没人能厘清这些话究竟代表什麽含意,只能等着马小虎尽快豁然开朗将真相全数说开。颜日诚糊里糊涂走出何有求的房间,望着众人在此,更感一头雾水,也疑惑自己怎会莫名其妙回到天逸堂。他对自己肉身被占全无印象,一会儿从月甄那儿听说才大感惊诧。

毛平按捺焦急,出言试探:「地藏,您想得怎麽样?」

马小虎道:「天棠说的极有可能就是殭屍狂性。」

「殭屍狂性?」众人不由得异口同声。

马小虎叹了,心知眼下再瞒不过况天佑夫妻,只得先将魔星双子一事如实道来,果见他夫妻诧然难信:「天棠不过是个婴儿,所以应当不可能无端指控天涯。他在有限理解内针对天涯的反常说出自己懂的辞汇,所以对他而言,天涯的殭屍狂性只能用顽皮二字解释,如果他更大了点,我相信他会说得更清楚。」

「我会这麽推敲,当然是因为天棠指出小玲的反应曾与天涯一样。自他姐弟俩出世,无独有偶闹出件件匪夷所思的事,都是殭屍狂性引发的徵兆,与小玲那时的行为有几分相似,所以天棠才会这麽回答。但如果照天棠所说,天涯是引发殭屍狂性的原因,那麽就表示天涯极有可能是恶胎,不过令我百思不解的,天涯如真是恶胎,为何要让自己陷入险境,导致面临加速衰亡的处境?」马小虎扫过众人,却见大夥你瞧我我瞧你,没一个能提出有力看法。

复生陡地拍掌一叫:「会不会是天涯知道自己还存有殭屍狂性,不想作孽才乾脆提早结束自己的性命?」

况天佑沉重道:「我不相信天涯是恶胎,或许天棠说的就意指顽皮而已,没有特别意思。他会这麽说,应当也是曾看过小玲失常的模样,所以才误解天涯的行为,我绝不相信什麽魔星双子的事,那根本没有人印证过。」

马小玲也道:「没错,不管是天涯还是天棠,他们绝不会是恶胎。他们哪懂这些事,我们怎能单凭一些小事就给天涯冠上罪名,他们又没危害世间。」

「现在不是要给天涯冠上罪名,而是早一步阻止可能会发生的事。天涯不管是不是恶胎,但天棠的反应的确也证明天涯的行为让他感到害怕。他们是姐弟俩,哪有什麽仇恨,如果天涯没有威胁到他的安危,他又怎会受到那人煽动,糊里糊涂想着不让天涯继续顽皮下去?」何有求赶忙说出自己的见解。

况天佑僵着脸:「大家有没有想过,天棠说的那个人才有可能是关键?天棠什麽都不懂,误信别人的话并不意外,我才反倒担心,那个人为何处心积虑要天涯死?」

「大哥,天棠不是说了,那个人保证天涯还会醒来吗?」复生忙道。

况天佑大为恼怒:「天棠当时在日诚的肉身里,这一掌打下去,我们都会吃不消,何况是婴儿。那个人说天涯会醒来,可信度又有多少,天棠不懂,但不表示我们傻到连谎言或实话也分不出。我们根本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是好是坏。这死了还会醒来的办法,在座的你们有谁真的相信,有谁真的敢试?」复生搔搔头,不敢再出声。颜日诚也不好开口,他虽对天棠占用肉身之事半分不知,但当时天棠若真杀了天涯,他清醒後得知肯定也会愧疚。

毛平听了许多,终於开口:「天佑说的没错,我们有能力能分出真假,不能像孩子一样莽撞。照我看,天棠的话有几分可信,他指出天涯有反常行为,这点是个警示,我们该严防天涯再度大发狂性。再者魔星双子的事虽没人印证过,但不表示我们就该卸下防备。我茅山有诛灭魔星双子的经历,我师叔曾表示善胎有可能是克制恶胎之道,天棠极力要终止天涯的『顽皮』,我相信只要我们好好引导天棠,他或许会成为消除天涯狂性的助力也说不定。」

马小虎点头道:「毛师父说的是个办法,早前天棠虽然莽撞对天涯动手,但我察觉出他并无任何妖戾之息,我相信他就是善胎,要让天涯消除狂性,天棠或许就是关键。我们现在还有几个难题,其一是天涯对自己的涉险之举,导致我们只能眼睁睁见她衰亡,而她会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我们应当找出来,也许可以阻止她的病情。其二就是天棠口中的那个人,此人不管有何居心,但他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引发出这麽大的事,绝对不能放任。」

马小玲仍苦:「我们说了这麽多,但还是没有解救天涯的办法,现在连天棠也可能出事,莫名被不知好歹的人纠缠,我们到底该怎麽做?」

马小虎叹了:「小玲,天涯的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只要有任何法子都可以尝试,我们绝不会放弃天涯。此外,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们答应。」

「大哥,你尽管说。」

「天棠口中的那个人让我难以安心,我想能不能让我带走天棠几天?我想从他那儿仔细问出那个人的底细,一来能找出那个人有什麽盘算,二来也能助天棠彻底脱离那个人。」马小虎说的合情合理,况天佑夫妻想想也不无道理,不假思索就答应了。毛平与何有求彼此互望,皆想马小虎的盘算应当不只如此,他曾说要找出地书真正的继任者,现下天棠是善胎的机率最大,地书也该是时候交任。

「那我去抱天棠出来。」马小玲说着,已移步前去姐弟俩的房间,不一会抱出天棠,交到大哥手上。只是天棠一到马小虎怀中,立时就哭个不停,马小玲极尽安抚也无法止住他的哭泣,忍不住苦笑,「可能是大哥早前凶他的样子,让天棠害怕了吧。」

马小虎微微苦笑:「说的也是,我这当舅舅的往後可有得努力讨好他了。好了,我会早去早回。」

别了众人,马小虎抱着天棠再度回到毛忧住所,没一刻,一些人已奔进房中。毛忧眼见此景,心中已是疑惑,连忙问道:「地藏,天涯不久前才回家,怎麽这会儿您又带了天棠下来?」

流星沉吟片刻,终道:「地藏,您带天棠回来肯定另有打算,他不过是个婴儿,料想您不会对他早前的无礼多做惩治,是不是地藏已分出善恶之胎?」

「流星,你果然聪敏,不枉我栽培你一场。」马小虎欣慰一笑,「先前我无法分出善恶,皆因他姐弟俩时时相伴,一时不能分清谁才是祸根,天涯受早衰而苦,我心疼之余也难免将天棠视作恶源。但他此次寻姐姐闯入地府,反教我顿时清明,他身上并无凶残之息,这是我在天涯身上从未察觉出的。」

流星道:「所以地藏的意思是,天涯就是恶胎。」

马小虎凝重道:「这般区分善恶有些过於狭隘,从天棠的话中,我勉强理出头绪。小玲的殭屍狂性无一漏全让天涯承袭,导致她虽无作恶之心,却无法控制狂性,间接被误解为恶。天棠反之没有沾染狂性,但他几回见姐姐失控,为此难免感到害怕,心中才认定狂性会害了姐姐。天涯命途多舛,不仅早衰又受狂性所控,她的未来实是一片黯淡,但我相信天棠就是救赎之道,只有他能化解天涯的痛苦,如果我们能想到办法,就能帮助天涯压制狂性甚或彻底消除。」

毛忧忙道:「天棠不过是个孩子,怎麽有办法帮助天涯?」

「就在於他体内的纯善,他虽然借用颜日诚的肉身,但双眼透着的却是世间难见的清澈,就是千万人也难找到这双眼神,更不可能在邪恶之人中见着。天涯的事短时间难以化解,在没有想出办法前,我们都束手无策,不过我们还有一件事能立即进行,就是传承地书,我相信天棠定是地书真正的继任者。」

流星安心一笑:「既然已分出正邪,能先解决一件,总是令人宽慰。地藏,我这就取地书来。」

片刻後,流星取来地书交到马小虎手中,毛忧手抱天棠走来,心中仍是惴惴。马小虎取书搁在天棠胸口,不由得激动:「天棠,地书要由你继任了,现下你虽还没能力掌握地书,但舅舅会助你一臂之力。你早些悟通,就能早些助世间回归正轨。」马小虎说毕,随即施法,只见地书漂於空中,书页翻动频频,从里激出光来,直直射着天棠胸口。三人目不转睛,就等着地书与天棠结合的一刻。

陡然间,地书骤闭,出乎众人意料掉了在地。马小虎匆忙拾起书来,也是难掩意外,脱口只道:「天棠不是继任者?不,难道竟是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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