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伊莉莎白的心情十分不佳,偏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吃了点药,伊莉莎白准备就寝,她坐在梳妆台旁,美丽的长发倾泻如瀑布披在身後,由一位初来城堡工作的年轻女仆替她梳头。
伊莉莎白皱着眉,暗忍头疼,透过镜子冷冷瞪视粗手粗脚的女仆。年轻姑娘知道女主人心情不好,替她梳整秀发的手微微颤抖着。
「啊!」
突然,几根头发被连根扯下,伊莉莎白脸色一沉,倏地回身抽了女仆一巴掌,纤长的指甲立刻在她嫩白脸庞划出粉色爪痕。一会,殷红鲜血自伤口处汇聚、流下。
「你好大胆!」
伊莉莎白再给她一掌,弱不禁风的女孩被她用力地打倒在地。
女仆挣扎着爬起给伊莉莎白磕头赔罪,伊莉莎白向前跨了一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口中冷哼,将她的脑袋往墙上甩去。
呻吟着,女仆再爬不起,血自发际滑过面容,女主人的轻笑在她耳里诡谲恐怖。
忽然,伊莉莎白不笑了。
颤抖的女仆在这安静空间中彷佛坠入夜海中,直沉深渊。
「多罗蒂亚?」
一丝喜悦与兴奋掺杂,伊莉莎白高声呼唤她的巫师,并扬手观看沾染在手上的鲜血从指尖流到手肘,滴落。
「我在,女主人。」
「我觉得我的皮肤变得更细致了,是否?在血碰过的部分。」
多罗蒂亚抬头看了一眼,立刻低下头去,恭敬地说了声是。
「啊啊,我找到了,我终於找到了,青春永驻的秘方啊!」
命人取来鞭子,伊莉莎白欢乐地笑着,一下一下抽打年轻女仆,将她的血涂抹在肌肤上。
女仆浑身是血,衣衫破碎,虚弱地瘫倒在地,身子发颤,心中恐惧,美丽高贵的女主人彷佛魔鬼附身,张着骇人撩牙、舞着尖锐利爪。
就在伊莉莎白沈醉在血腥精华中时,那再度扬鞭挥去的右手蓦然被人握住。
不用回头,伊莉莎白便知道来者是谁。
「法华诺。」
绽开灿烂笑容,伊莉莎白放下长鞭转身。
「你瞧!我是不是很漂亮?」
睁着水灵大眼,伊莉莎白神情天真,好似方才的所作所为是如此地合乎情理、再正常不过。
「你是很漂亮,亲爱的。你一直都很漂亮。」
法华诺看着她,在心中深深叹了气,他早已明白,被束缚在恶魔基因里了伊莉莎白,这一世,休想获得救赎。
既然如此,那麽他,愿意陪她沈沦。
将伊莉莎白拉入怀中,双唇触上她的颈项,露出撩牙。
──只因是你,即使折断羽翼,我也愿陪你共赴地狱……
隐隐约约间,乔飞感到自己被绑着,双手拉向两旁,脚被绑在一起。
这让她想起一个人。
视线逐渐清晰,正对面的前上钉着那个人──耶稣像──的十字架,上下颠倒。
亚路德搂着一个女人舒适地窝在沙发上,听见乔飞的声音,回头望去。
「做什麽绑我起来?」
乔飞问,并且发现自身穿的衣服换成了旧世代中国唐朝的服饰。
……杰斯沃夫该不会有变装的癖好吧?
「你看起来和那个倒立中的家伙一样。」
亚路德说着走向乔飞,乔飞这才想起,吸血鬼不能接近圣物。最初她见到亚路德戴着十字架耳环时只当他力量比较强大,不怕未经祝福的象徵物。
「你为什麽能接近圣物?」
「圣物?这些只是徒具外表的东西而已。神早在很久以前就遗弃了世界,残留下来的能量正逐步减灭。末日之後,像我这种阶级的血族,也只剩教堂进不去而已,而玛德莱娜地堂不属於神圣范畴。」
「我的主,这人好面熟,是谁呀?」
甫醒过来的女人翻身爬起,姿态娇娜地慢慢走到乔飞面前,两条手臂紧紧缠住亚路德右手。
「她是萍儿,是我最爱的女人。」
「胡说,我才不是什麽萍儿!杰斯沃夫,我来此是为了听你说明原因,不是让一个变装癖绑着我说混帐话!」
亚路德笑笑,摸了摸女人的秀发,抬眸看着乔飞,碧绿色的双眼中有着一点黑子,如猫。
「嘘,乖。你听我说,在旧世代的中国唐朝,有一个女孩被困死在深苑中。那一年,她十八岁……」
亚路德平静地述说故事。乔飞知道,那是尚未出版的、被喻为能媲美乔飞作品的、亚路德以匿名写成的《绝望末路》。
书中,那个女生变成了秦屍,与身为吸血鬼的男主角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後来,死於神之使徒手中。
秦屍和吸血鬼的差别在於,前者是人死後魂魄还没离去,照到阳光变异而成的,所以还有着灵魂。
女子死後,男主角在世间流浪寻找爱人的转生,然而当他找到时,她已是别人的伴侣。
「……这是我和你的故事,乔飞。千真万确。而杀了萍儿的人,正是法华诺兹.罗贝尔。」
亚路德没什麽表情起伏,可乔飞在他眼眸里看见及深沉的哀伤及怨恨。
「你的意思是,在伊莉莎白之前,我是李萍儿?」
「不、不是,亲爱。你的前世既是伊莉莎白,也是李萍儿。」
「Ah!C’estrigolo,toutça?(啊!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不,我是认真的。」
亚路德推开挂在身上的女人,走上前轻抚乔飞的脸。
「拥有看似完整实而残破的灵魂的你啊!当萍儿要转世时,罗贝尔正要给伊莉莎白找一副躯体。原先是无误的,但失去上帝眷顾的他力量不比曾昔,於是本应该死去重新轮回的李萍儿灵魂遭到抹灭,却又残留了部分灵质。你瞧,你这张东方人的面孔和萍儿如出一辙。我的灵魂伴侣啊!」
乔飞混乱了,她不明白亚路德为何称呼法华诺兹「神之使徒」,又为何法华诺兹失去上帝眷顾;她也不明白两个灵魂为什麽会混在一起。全都乱了。
曾经以为的全都乱了。
「疯子!」
「Notmad,butboundmorethanamad-manis.(我没疯,却比疯子更苦。)」
带着些许俄罗斯腔的英文,亚路德念着旧世代威廉.莎士比亚名着《罗密欧与茱丽叶》的台词。
乔飞还要问,亚路德却退了开来,转而搂着身旁的女人,一手环着她的纤腰,另一手撩起她迷人的金发。
错落吻在女人的颈项,亚路德的眼神却未曾离开乔飞。
亚路德吻了好一阵子,突然垂眸,撩牙咬落女子动脉,女子沈醉似地呻吟令乔飞蹙眉。
勾起舌头,亚路德顺着伤口往上舔去,直到耳後根。立直身子,目光对上乔飞不悦中带有厌恶的脸庞。
扬起冷笑,亚路德怒气陡然上升,碧绿的右眼瞬间血红。
「噢!该死的,乔飞!你真该死!」
神色一沉,亚路德伸手向後狠狠一扯,女人的脑袋立刻被拔下,连惊叫声都来不及。
乔飞诧异地瞪大双眸,看着亚路德抓着女人的头发高举,鲜血如雨淋在他脸上,亚路德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女人的表情仍旧幸福,金发挑染玫瑰血色,地上的躯体自撕裂处依然喷着红泉。
随手将头颅一丢,它洋溢着死前的幸福,咚咚咚滚到一角。亚路德咬破右手腕,走向乔飞。
「喝掉!」
「Non!(不!)」
乔飞厉声怒叱,亚路德将手靠上乔飞唇边,用力一推。
「我说,喝掉!」
乔飞不再言语,啐了他一口。
不怒反笑,冷哼一声,亚路德吸了自己的血,扳起乔飞下颚,唇对上,另一只手扼着她脖子,强迫她喝下。饮用吸血鬼的血,就形同成为那吸血鬼的奴役,必须服从於他。
法华诺兹……
乔飞心中想着爱人,绝望地流下眼泪。
这时,一道不属於此的冷冽声音传来。
「……你们当进窄门。」
他们几乎把我从世上灭绝,但我没有离弃你的训词。求你照你的慈爱将我救活,我就遵守你口中的的法度。我如亡羊走迷了路,求你寻找仆人,因我不忘记你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