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会来吗?
甩甩头,赶紧集中精神的走过小赵所在的方向,他正拿着汤匙要他试味。
「西芹与红萝白还要加多一点再炒。」熬上汤就要以这些为辅料,把上汤熬好才能煮成各种各样的酱汁。忌廉汁、红酒汁、巴黎汁、烧汁等都是以上汤为最基本,上汤熬不好,整个酱汁就会糟成一团。
「是。」副厨小赵赶忙吩咐其他负责配料的帮厨再准备。「还有这些配料用的水果,都够了麽?有一些要预留给水吧那边作调饮料之用。」
「应该都够了。」眼光除检视着各样的水果,也留意蔬果盆中那红红彤彤的小东西──
覆盆子。
「要留下哪些?」小赵再问。
「蓝莓、草莓和覆盆子,留下这些就可以了。伴碟点缀,太甜太酸的都不合。」严宇潮背着手答着道,并四处查看厨师们的进度。
覆盆子Raspberry,他从小赵那儿,随手拿了一小颗放进口里。「那酸味,那甜味,刚好。」轻说着,心里却哽着许多许多莫名的东西。
是担忧还是期待,只是心里悬浮似的,没有要落下降落在地的实在感。
走到这一步,这个年头,严宇潮还不知道自己最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那个小晴常说他是机械人先生,说一不二,话不多又只听指令,一眼一板的行事作风。
当她拿着自己的制成品要他试吃,她爱问好吃吗?但说起也有点荒谬,当他正经八度每每想回答给评语时,小晴却胆小的对他说算了,要他不用说,还说在他口中,都不会是甚麽好话。小晴还会掩着耳逃跑。
现在她可好?
如果小晴用心的去经营,用心的去学习烘焙,一定能有成就,一定能超越他的。这是严宇潮曾经一直所深信,曾放在心里许久许久的执念,到此刻拿出来还如此鲜明。
明白吗?对於他来说,看着小晴长大,由一个小小女娃儿,甚麽也不会,到中学生开始成功的做起面包糕点来,直到大学忽地懒散,每每总爱拉着他要他给她放水偷懒摸鱼去。让他不得不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叹。
看着她长大,看着她蜕变,变成了一个不一样的杨羽晴。
这样的杨羽晴与师傅的期望不一,而自己呢?他希望她是一个怎麽样的杨羽晴?
他,不知道。
有一刻,严宇潮以为自己与师傅的期望是相同是一致;然而到後来,在他走後,离开了幸福原点,刹那间他才发现自己深心处并不是这样想这样希望。
若变成严宇潮一样的杨羽晴,一点也不好。
真的,一点也不好,能超越了他又怎麽样?
又怎麽样?
「你愿意留在这吗?」
曾经,他为了这一个问题而却步,而犹豫;他没能找到答案。或者那时,严宇潮从来都没想过有这一个问题的存在,可是当有人严肃地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的刹那,他才惊觉这是自己必然要面对的实质问题。
没有想过去或留,他只是一直忘我地工作,日复日,夜复夜,教着小晴烘焙技巧,检视着幸福原点的饼房的工作,再没有想过其他。
刻下,他没有回答,只是缄默的俩俩相看。
很尴尬的气氛,他俩从没试过这样的,到最後,没想到开口的不是他。
死寂间,简短的丢下这麽的一句:「为了她好,请你离开。」当下,严宇潮彷佛的,被丢了一枚具大的炸弹一样,轰轰隆隆的,听觉五感彷佛被炸个稀巴烂,脑里甚麽也思考不来,只能依稀地听见了由近至里的──
「笃……笃……笃……笃……笃……笃……」
声音慢慢的由强转弱,最後消失在四周,瞬间变回死静。
现下,他能回答这个问题吗?严宇潮问自己。
也许,到现在,他也不懂也不会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即使,他为了这个问题,做作出了行动,也不知道是否是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