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厦林立的清晨市区里照射不到阳光，路旁仍旧绽放的花枝蒙上一层灰随风摇摆。但再多随四季变化的景色，可能未来我都不会有时间注意。
为了上学通勤必须先走段十分钟的路程到捷运站，接着搭半小时的捷运再转搭公车。每天不甘愿地早起，即使出了门也觉得意识尚未清醒。
或许我高中三年的早晨都会是如此，不过怪不了谁，毕竟学校是我自己选的。
两颗眼球转啊转，才走下捷运站手扶梯就看见站在月台前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低着头滑手机。我叹口气，默默认定这女人没有手机铁定活不久。
静静走过去伫立在她身旁，她丝毫没察觉到。我无聊地一直盯着她想计算她何时才会自己发现。夸张的是一分钟过去，我只能自己举白旗投降喊她：「果、凡。」
「啊、柔柔早啊！」
果凡一踏进车厢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有玻璃可以靠的地方，虽然我也有自己习惯站的位置，但我总是依着她。
「到底有什麽好玩的。」居然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很有趣啊还可以交朋友。」
我无法理解地移开视线随意地左看右看，却被右手边距离太近正看着书的男生吓到。如果没记错，他应该是在我们下一站上车的。不过方才倒没注意到他的脸蛋非常俊俏，而且从校服还能得知是就读资质不错的M高。
我撇了一眼然後转过头，再帅的男生一眼也就够了。只是当到了他下车的时候，视线却不自觉飘过去，是人之常情吧？
可是我自打嘴巴了。我并没做到「再帅的男生看一眼就足够」的说法。
自从遇见那个M高的男生後已经过去两个月，只要固定搭这班捷运都能看见他，若真的计算平均约略是一星期三次吧。
每次见到他，我就像现在情不自禁移开目光偷看他。一头褐色稍微抓过的头发，总戴着耳机看书没有例外，脚踩着一双黑色高筒运动鞋。意外的是明明M高的制服是出名的好看，他却总穿着体育服，虽然令我百思不解但帅哥怎麽穿都好看这倒是真的。
「果凡，不觉得那男生长得还不错吗？靠着玻璃的那个。」我压下果凡手里的手机，半强迫她理我。
「侧脸看起来还不错。」原本端详他的水汪汪双眸转而注视我，「喜欢他？」
「我又不认识，欣赏而已。」
「说不认识又欣赏而已。」
「就他有种特别的气质，感觉也很认真。」还有很吸引我，只是这句我没说。被她知道我大概就没脸再搭这班捷运了，因为她的个性八九不离十会立刻跑去跟他说。
「没兴趣。」那最好。
隔天早晨没看见果凡的人影，我站回原先固定的位置。捷运停在下一站他果然上车了，我却感觉身子因为他的靠近紧张到不行。
其实我观察过，之前和果凡一起上学时若看见他，他站的位置几乎不太一样。可是最近只有我一人搭时，他都会毫无犹豫走到我身旁的位置上。
一个彷佛只能站一个人的位置，而且真的是毫无犹豫。
我到底在想什麽......竟然认为他是因为我才走来。在心里把这想法驱散，稍微镇定後我低下头滑手机，偶尔抬起头张望一下身旁及窗外的人们，余光也能瞄到他有时看着书，有时看着刚上车的乘客。
我想看他一眼。
一个念头驱使我转过头大胆地盯着他，仅仅一秒我却再也忘不了。
他恰巧闭上眼，能清楚看见他浓密的睫毛，还有白皙的皮肤因为褐发对比更加强烈。我第一次知道男生的侧脸也可以这麽漂亮。
感觉自己从遇见他後，有些不太一样。
今天更是，闲下来会自然而然想起他的侧脸，如同烙印刻在心上，一旦没有新的事件掩盖，便不得不显现在脑海。
我时常像此刻一样靠在教室外的围墙上望着天空，总觉得抛弃任何琐碎的事，静静看着云朵飘过也是种奢侈的幸福。但现在，那些云朵似乎不只是朵云。
「想什麽？」一道极具磁性的男声飘入耳际。我回过神，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不停上下摆动的大手。
「一个人。」
静了好几秒都没听见他回应，我不解地望向盯着远方看的允恩。
「干麻不说话？」
「你很少会想一个人想得出神。」
「所以呢？」
他转过头凝视着我，只说了句没事就走进教室。
留下的那句话和那个眼神，我似懂非懂。
我没有继续待在围墙旁，跟着允恩从後门进教室。一坐下果凡立刻察觉到我的动静，在座位前方背对我，勾着食指示意我靠近，我顺从地倾身向前。
「我不喜欢那个转学生。」她手指着上星期刚转来，正和一群女生热络地讨论着的女孩。留着普遍的妹妹头，是个长相及身材都蛮出色的女孩。
「人家有名有姓叫做林采妍，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刻意不叫她名字。我看不出来她有哪里可以令你不喜欢。」
「总之就是不喜欢，你也离她远点。」我无所谓地点头，随着钟声想起没再多加思索。
然而奇妙的是，果凡今天才刚警示我，放学我就遇到了林采妍。
「是澄柔吗？」我转过头望向来源处。
「好巧喔搭到同一班。」我莞尔。这种情况我当然不能因为果凡扔句话走掉，毕竟人和人之间还是要相处後才知道。
接着我们随意聊了一下。或许是我不太会说话感觉有些尴尬，但并没有影响我的观感，反而疑惑她哪里令人讨厌。
潜移默化中，捷运到了某几站我会格外注意站在月台上的面孔。有几次就像此刻一样──捷运门开启，M高的他和我四目相对。每一次都像第一次，感觉心跳少了一拍。
我默默猜测：既然对看过几次，也许他记得我吧？这麽想完又会放弃，认为答案就算是肯定，我也没机会知道。
记不起自己何时别开视线，也不清楚是他先移开还是我。失神许久，直到听见采妍的轻唤我才拉回思绪。
「我先下车罗明天见。」
回了一声再见，我环顾起四周，却在来来回回两次後心底涌起一股失落感。恍神太久，连他跟采妍同站下车都没注意到。
失望和低落参杂，直到踏进家门也是烦躁地把书包扔向一旁，硬生生倒向床上。
我为什麽那麽在意一个陌生人？
试着闭上眼冷静思考，偏偏天不从人愿。一阖上眼就忍不住想起几个月来所见到的他，一点思绪也理不清。
「烦死了。」我嘟哝。
只不过是习惯在搭捷运时看见他的身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