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融雪之後 — 04.

正文 融雪之後 — 04.

「我听说,你上班的地方来了个正妹?」萧友景手上拿着一罐可乐,十分慵懒地躺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看着电视上的HBO放映的电影,随口问了一句。

「别听赖炜乱讲。」萧友晟看着自家哥哥,冷冷地反驳。

「啊哈哈,我是在替你的幸福着想啊!他说那女孩长的清秀,个性也拘仅,和你挺般配的?」萧友景反手一勾,顺势勾住弟弟的脖子,看着弟弟一脸淡漠的样子,玩心兴起,凑近他的耳边,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萧友晟僵硬了半晌,立刻跳开,对着萧友景大叫:「妈的不要吹!恶心死了!」

萧友景看到他的反应,完全笑倒在沙发上。

「没想到过了这麽久,你还是会怕别人在你耳边吹气?」萧友景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边擦眼角因为笑到流出的泪水边说:「你这样,以後要怎麽和女人玩彼此挑逗的游戏?看到你的样子,好逊喔,哈哈哈。」

「谁像你一样变态?」

「唉唷,我只是和你玩玩嘛。」

「真好玩。」

「你对我越来越冷淡了,哪有弟弟像你这样啊,做哥哥的会伤心耶。」萧友景索性躺在弟弟家中的木质地板上,他知道这个弟弟很爱乾净。他翻了身,看到萧友晟正在摺方才从阳台收进来的衣服,「喂,我问认真的,这阵子还好吧?」

「还好,前阵子就跟之前那个女的分手了,然後店里来了一个新的女生,其余的事都没什麽变,然後放暑假,你就无预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啊,你都不知道你那天的表情多有趣!嗯,那乾脆我这个暑假都待在你这里好了,多舒服啊,还有人免费帮我洗衣晒衣,然後我顺便去认识那个女孩子,应该很可爱喔?」

「你当我佣人?」萧友晟挑眉望向正将脸对准电风扇的男人,「我只准你待一两个星期而已,接下来你给我滚回高雄去。」

「你怎麽可以这样辜负我!枉我对你一往情深。」

萧友晟将摺好的衣服全放进衣柜,走向萧友景,俯身贴近他,暧昧一笑,「别怪我,我的心不属於任何人。」

萧友景和弟弟双目相望,一时愣着,良久,才下意识往後退几步,一脸惊惶地说:「你太可怕了,你从哪里学来这些台词的?根本就是一个花花公子!」

萧友晟大笑,「我只是陪你玩玩,你还真的被我耍了!」

虚惊一场,萧友景精神耗弱地瘫坐在地上,抬眼看着弟弟,看他得意的样子,先是无奈自己被耍了,然後锁眉陷入思考,再以一种随意但认真的口吻开口:「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刚刚说和那个女的分手,我想问,你喜欢过对方吗?」萧友景虽然是用疑问句,但他几乎可以肯定答案是什麽,他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从小一起生活,他明白这个亲弟表面上看起来很稳重,但实际上,他却比谁对周遭都还不安定,只是一味的掩饰自己,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你看起来根本不像失恋。」

「还是你眼尖,我明明什麽都没说。」萧友晟闷笑,「我的确不喜欢她,分手前甚至觉得她很烦,正好被我逮到藉口,就提出分手了。」

「那你当初干麻答应人家?」

「因为她那时候看起来还有一点可爱嘛。」

「嘿。」萧友景用力朝弟弟的头打下去,「对女孩子认真点,交往这件事容的你随随便便?从以前到现在,就没看你对几段感情认真过,这样以後会有报应,当哪天你遇到了一个好女孩,对方就不屑你。听过一句话吗?玩人者人恒玩之。」

「我知道,以後不敢了,这样可以了吗?哥哥大人。」

「你真是,说不听耶!算了,我要去洗澡了。」萧友景从高雄带来的行李箱抓了一条毛巾和内裤,往浴室走去。站在浴室门口的时候,转头看了弟弟的背影几秒,思绪千回百转,忍不住叹息。

萧友晟还坐在原地,也是叹了口气。

这段日子以来,他和何子晴越来越熟稔,他也明白她是个超乎他想像之外的女生,他原以为她只是拥有一张吸引他的皮相,其余和他平常所交涉的人相差不远,但是,她身上似乎背负着什麽,让她比常人更坚毅、柔软、好相处,那些特质的确都更吸引他了。只是,同时他也更加困惑,因为她和他之间,似乎不大可能。

至少,目前他还担不起。

他眼角余光瞧见了墙壁上的时钟,是该时候准备上班了。

一身简便的打扮,白T恤、合身牛仔裤、随意抓膨的头发,再套上店长赖炜所谓「员工骄傲的工作服」,萧友晟转换心态,挂上笑容和客人应对,上班的时候,他习惯抛掉原先的性格,替自己添上一层色彩,服务精神的色彩。在这家小书店工作并不艰辛,将近一年下来,他早已得心应手,甚至快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了。

「总共是三百九十元,收你五百,找一百一十,谢谢。」

「《波西杰克森》吗?就在右手边外文书籍那一柜的最上层哦。」

诸如此类的话,轻松但严谨的口吻,他已经训练的如鱼得水,比起刚到这里工作的困窘和慌乱,如今面对客人,他已觉得没什麽。

「欢迎光临。」

不自觉的,听到自动门开启的声音,他一成不变的声音伴随他的目光落在店门口。此时阳光刺眼,宛若明亮动人的金粉洒落,轻巧洒落在她可可棕的头发上、狭窄的肩骨上、不太挺的鼻尖上,纤细的身影彷佛带来一股活跃,注入他从未体验过的清新。他的目光愣然,停在她身上,不禁看的出神。

直到她转过身来。

「咦,现在你值班啊?」

之前,除了萧友晟和何子晴外,还有一个固定班底,叫陈以玟,是个已经出社会,目前还没有正职工作,只靠多份打工维生的亲切女人,因为家里经济吃紧,陈以玟并没有多好的学历,找工作的时候自然是差人一截,但她不灰心,依然抱持着开朗的热忱,但也因为四处奔波的关系,除了店长之外,其他人总只是和她匆匆打招呼,没有多聊,因为她几乎都要奔向下一个工作地点。

暑假期间,来了一个新人,是一个大学新鲜人,趁这段又漫长又空闲的时间打工赚钱,等九月就要跑去外县市了,只是短时间的工作。

「嗯,我记得你接下来没班啊?赖炜要来。」萧友晟回神之後才惊觉方才的举动有多愚蠢,表面上仍佯装平常,内心却没来由的惊慌。他刻意避开她的视线,走向排班表的地方。

「是吗?那是我记错了。」何子晴暗自骂自己的善忘,「那我随便晃一下好了。」

店内现在的顾客鲜少,周围安静的像是空气都沉了下来,只剩下拨放的西洋乐曲提醒着时间仍在流转,何子晴沉浸在这种氛围,挑了一本书,坐在角落翻阅。

萧友晟无聊地用手托着下巴,微垂的睫毛又长又翘。他四处环顾,但最後还是会被那抹背影吸引。

「子晴。」

「嗯?有需要帮忙的吗?」她回头,露出了侧脸。

「有比较轻松了吧?之前听赖炜说你忙的黑眼圈都跑出来了,还有一段时间不见人影,後来才知道他受不了你折磨自己,乾脆放你无薪假。」

她尴尬的笑笑,「有,好多了,不过说起来很丢脸耶,竟然被老板强迫放假,只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太累了。」

「不会啊,因为你大概就是那种即使累到爆肝也不会想请假的人。」他用鸡毛毯子挥扫过书层,「偶尔也对自己好一点吧。」

「不要每个人都这样跟我说啦!都把我当小孩子。」她无奈地阖上手边的书本,「不论是你或店长,都很照顾我,可是也不用那麽担心,我自己会顾好,至少不会哪天让你们看到我因为过劳死上报。」

看着她的无奈,萧友晟忍不住笑,「那等一下要不要去别的地方绕绕?我载你。」

「摩托车?你有驾照?」她一脸狐疑。

「脚踏车啊,虽然我也会骑机车就是了。」

她没有犹豫多久,点头答应了。

脚踏车後面多了一个女孩,但对於有几年几乎是天天载自家哥哥上学的经验的萧友晟来说,烙句英文,简直是apieceofcake,轻而易举。他丝毫不觉重量,踩的轻松,而且有了人可以和自己聊天,也有趣的多。

「……我会很重吗?」何子晴担心地问。

「……」

「喂!」她气的打他的背。

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照样笑的很乐,「我只是闹你而已,你不会重啊,我以前曾经载过我哥好几次,拜托,那时候还是他最胖的时候!我那时候才五十几公斤,你知道他多重吗?七十!」

「天哪,你干麻载他?」

「……因为他用限量版的电动引诱我。」

这下换何子晴笑了。

笑笑闹闹地,萧友晟载着她骑到河滨公园来,现在是暑假,公园里少不了吵闹嬉戏的小孩子,却也有安静惬意的地方,他绕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人声相对也稀少,停好车,和她席地而坐,肩与肩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近的足以听见她的鼻息,却远的不够感受她的纤细。

「这里好安静。」何子晴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放松的脸部线条柔和许多。

「是啊,有时候下班後到上班的空档,我会来这里,舒缓一下整天紧绷的神经,不觉得时间在这里就像放慢了吗?所以我有时候还会因此迟到,哈哈哈。」

「那你说什麽?因为坠入时间黑洞,所以迟到了?」何子晴笑着,附和他的玩笑,但他说的没错,这里的时间就像放慢了,慢的让人遗忘了自己身处的复杂浑沌,让人沉溺其中。

「其实我有点想问,但不知道该不该问。」萧友晟凝神注视她的侧影,他一直都喜欢以这种角度去观察一个人,因为可以看见对方的表情,却又不至於太过赤裸,带着一些神秘,才是最刚好的状态。

「嗯?」

「感觉上你还是放不下一些事,是之前你问我的,欺骗吗?」

何子晴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良久,她望着远方的池塘,嗯了一声。「虽然我介意她欺骗我,可是,除了装作一切没发生之外,我不晓得要怎麽办。」

「害怕吗?」萧友晟若无其事的躺在草皮上,舒适地眯起双眼,「我觉得,你是害怕如果和她吵架或者谈开来,一切会变的你无法掌控吧?你似乎是个不喜欢未知事物的人哪。是这样吗?」

「你也说的太准了吧……」她蜷起双脚,用手环着膝盖。

「我只是习惯观察而已,之前在和你交接工作的时候,每次讲到不确定的事,你好像就会比较慌张,怕自己无法应付,但其实没那麽可怕啊,我觉得你很聪明,只是需要多一点踏实感,你自己要去适应呢,因为这世界本来就很虚浮。」

「是吗?」她的声音很细微。

「我也不能说的太肯定,那要靠你自己想透啊。」说的轻松,但萧友晟逐渐感到不安,因为何子晴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而且他同时察觉到她的背在瑟缩。

「子晴?」他担心的唤。

「可不可以……」

「啊?」

「可不可以,借我一下肩膀……」她转过身来,却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庞,但他看的见从她指缝流出的眼泪,还有她极力掩饰的悲伤,都显得令人心疼。他默不作声,只是无声的搂住她,放任她沾湿他的衣袖。

她只是自顾自的哭,没有多说一句解释的话语,他也不需要。那天,她的伤心似乎把日落时分的橙红染的更加鲜艳,不知怎地,萧友晟突然觉得那时候的夕阳过於刺眼,她意外的落泪也把时间拉的更长,短短十几分钟,总觉得像几个小时般的漫长。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她哭泣。

之後想来,她刻意佯装的倔强,比她真情流露的悲伤,还令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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