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见支着下巴,从三楼走廊的窗户向下望,偏僻的校园角落,一个男生正被其他几个不好惹的家伙围堵,从其中一个的大声嚷嚷中得知,那个男生做出横刀夺爱的举动,虽然如此,那个人的脸上却没有出现任何害怕的表情。
离上课还早,彩见打算待在这消磨一下。从背後有人摸了上来,彩见根本不打算搭理,会这麽得意放肆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不怕死的青梅竹马成濑。
「在看什麽?」成濑找处位置跟着看戏,随口问。虽然才是个高中生,发育却已经相当不错,没有同年纪男生有的稚嫩和畏缩,每次出现都像要招蜂引蝶,迈着大大的步伐,用迷人的微笑和每个人攀谈。彩见就是看他这点不顺眼,从小她就对他没好感,但碍在两人父母交情甚好,住处也隔不远,彩见於是睁只眼闭只眼。
但成濑却很喜欢在她屁股後面打转。
彩见笑了下,不打算多做解释,「看下面。」
「喔?」成濑探出头去,「……是校园暴力啊,百闻不如一见。」
「真恶劣。」
「你还敢说我,自己也不是在这里看热闹?」成濑向後伸展身子,曲着长脚观看,「那家伙还真勇敢,连退缩都不退缩。」
彩见转过身,腰抵着窗台斜斜向下眺望,由这个角度她不会看见不断叫嚣的几个人,只会看到那个少年,手插在口袋里驼着背,眼神像把将要挣脱刀鞘的武士刀,闪着锐芒。彩见的呼吸停滞了一下,她没看过这种眼神,从来没有。
武士一般喋血的沉着。
「成濑,你认识那个人吗?」她问。
「不认识,也不想。」成濑打马虎眼。
彩见了然於心地低头一笑,肯定是因为那家伙也长得显眼,长得高,体型匀称,挺鼻梁薄嘴唇的,甚至还有股阴冷的气质,成濑长年身为女生焦点的所在,铁定也感受到点危机。
可能是那些人单方面不断吼着「想死吗」一类话语,少年不作回应,因而感到受辱,其中一个耐不住气出拳就往少年腹部挥过去。
少年没有躲过,痛得弓着身,还是只是为了减缓冲击所弯的身,不知道。一瞬间全部的人都冲了上去,像群狩猎的狮子,一个有动作,其他的狮子便扑上去至猎物於死地,可是这种只靠群体肢体暴力的解决方法,似乎是无法和那种因为生存而演化出的本能比拟。
成濑也默默观战。
「他根本不想出手,真奇怪哪。」半晌他冒出一句,「正常来说会反击吧?」成濑比出一个挥拳的姿势。
彩见没闲暇理会,她的眼神胶着在少年身上,着魔一样盯着那双眼睛,黑色的镜子制式化地映着几个人送出拳头,退开,送出拳头,然後似乎是感应到她的视线,他趁着倒地时,将眼神向上抬了点。
「啊呀。」彩见情不自禁惊呼出声。
成濑注意到了,「怎麽?」
「……没什麽。」彩见出神地喃喃,「就是,看见他倒了。」她下意识隐瞒自己真正的感觉。
像是觉得有趣地失笑出声,成濑将下巴靠在她肩膀上,「我以为你已经看习惯了。」这麽做却没有调情的意味在,不过这样对外人来说太过亲腻的动作,让他们两个是一对恋人的传闻甚嚣尘上。
「你说你和其他男生打架都会拉我去看这回事吗?」彩见瞥了他一眼。
「嗯嗯。」成濑瞅着下方,「彩见可是我的幸运女神。」
彩见吐口气,「净会说些蠢话,把这些甜言蜜语用在你的国文上吧。」成濑笑而不答。自从小时候将不谙水性的成濑救起,他就把彩见当成一种吉祥物一般看待,到哪都会带着她。
少年倒地不起,那群人也才满意地在地上啐口唾沫,骂句「废物」,一夥人浩浩荡荡离去。
上课钟响,成濑「啊呀」地喊,站直身子,「不得了,这节课迟到就糟糕了。」说着就要离开,才走没几步路他就停下,盯着彩见。
「看着我做什麽?」彩见没好气地说。
「你……」他欲言又止,接着洒脱地摆摆手,「啊,算了。记得帮我谢谢你母亲,她做的蛋糕真的很好吃。走了喔。」
「嗯。」
成濑去上课後彩见又待了一下,少年还是紧闭双眼倒卧在地,正当失望地想离开时,少年那方有了动静,他缓缓坐起身,小心翼翼摆弄着身体,看见手臂上多出个擦伤,少年盯着渗血的伤痕出神。
接着他低头,伸出舌头一口又一口地在上头舔着。
彩见诧异地关注那与帮自己疗伤的野兽无异的动作,她咕哝句「那样可会细菌感染的啊」,又稍微注意了下,这才转身朝教室的方向走去。只是那看似不痛不痒的动作只要一想起来,就成了使湖水泛起涟漪的石头,次次使得彩见无法轻易忘怀少年,及他所拥有的,如在暗夜中潜伏的冰冷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