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我没有想过跟徐仲帆在一起的时候真的会遇上危险。
这个周末徐仲帆说要带我去看他一个老朋友改车,结果我们停好车,要走到山顶的车厂途中,遇到两个看起来就不是善类的男人。
「帆哥,这麽悠闲带女朋友出来喔?」
「她不是我女朋友,我只是帮朋友接她。」我看得出徐仲帆表情都变了,还故作镇定地说。
「既然不是女朋友,那借我们一下就没关系了吧?」
「阿虎你想干嘛?你就直接讲吧,不要为难不相干的人。」我看得出他跟我撇清关系是想保护我。
「不相干的人哪需要劳烦我们帆哥这样费心?」另一个男人说话了。
「阿虎,阿飞,你们有话等我把别人托付给我的人送到,我再跟你们慢慢聊。」
「帆哥这样就不够意思了啊,认识这麽漂亮的女生,都不跟兄弟介绍一下?」
「我说了,她是我朋友的朋友,我只是负责帮忙载她一程,你们为难她,不是跟我朋友过不去吗?」
那个叫阿虎的男人靠近了几步,「妹妹,我们跟帆哥是老朋友了,想好好聊个天,你应该不会介意陪我们一起吧?」
徐仲帆把我拉到背後,「你们如果再放肆,我就不客气了。」
「唉唷帆哥,不是说不打架了吗?怎麽样,要为了漂亮妹妹跟我们打吗?」
「我是不打了,可是如果你们太过份,就别怪我教训你们。」
阿飞冷笑了一下,「帆哥,那我就开门见山跟你说吧,当年你把我弟弟一条腿打残了,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还有,你带枪来我家,害我妹再也不认我这个哥哥,这件事我也不能就这样算了,你也不会忘记,在鱼市那次,你砍一刀失手,让我女朋友右脸留个疤这件事吧?她让你花钱消灾,我可不一样,我同样要你付出代价。」
惨了,是来寻仇的。我暗暗叫苦。
「这样吧,我弟一条腿,就砍你一只手抵了,我女朋友脸上的疤,就让你脸上也留个疤算公平,至於我妹离家出走,你把这个妹妹交过来,也就一笔勾销,如何?满便宜你吧帆哥?」
「阿飞,你弟那条腿为什麽被我打残你很清楚,是因为他在宏叔身上开了两枪,我知道是达叔的命令,既然达叔也不追究,你凭什麽追究?你要砍我手抵你弟的腿之前,是不是身上要先让我开两枪抵宏叔的两枪?」徐仲帆眼睛直瞪着阿飞,「你妹离家出走之後过得很好,她高中三年学费我都付了,让她离开你这哥哥去追寻乾净的人生,哪里不好?再说,你女朋友会被我失手砍伤,那是因为你不成材的小弟躲了那本该砍在他身上的一刀,你女朋友收了我的钱说不告我也不追究,你说你不行,好,这条我让你。可是我也要跟你算清楚,当年你无故砍死小陆,还到他家去威胁他父母亲不准追究,这件事你要怎麽抵?到底是小陆一条命严重,还是你女朋友一个疤严重?认真算起来到底谁欠谁多,你不会没个底吧?」
阿飞哑口无言了几秒钟,不死心地想伸手过来抓我。
「阿飞,如果你安分一点,我可以什麽帐都不跟你算,可是如果你硬要跟我翻旧帐,我也不会对你太宽容,你好好想一想吧。」
阿飞低吟了一阵,突然从旁边树丛拿出一根棒球棍,「我想了想,也不知道你对我不宽容能怎样。」又是冷笑,然後他把棒球棍往徐仲帆身上一挥。
「小心!」我喊出声来。
「你马子不错,还帮你助阵嘛。」
几次下来徐仲帆虽然都闪过了,可是他一边护着我,又手无寸铁,很明显屈居劣势。趁着阿飞不注意,他低声跟我说,「等一下有空档你就一直往山上跑,跑去跟我朋友求救,要快。」
这时他一个不闪神,肩膀挨了一棍,他突然一边拉着我一边扑向阿虎,朝阿虎脸上挥了两三拳。
「干,恁爸没动你,你先动恁爸。」阿虎踹了徐仲帆一脚,正中小腿。阿飞的棒球棍也随後就到。我知道徐仲帆是为了让两个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已经偷偷转身,让我在他背後,离上山的路近很多,就在他跳起来踢阿飞阿虎的时候,我开始跑,一直跑一直跑。
我听见後面不知道是哪一个大叫,「干,那婊子跑了,快追。」
可是迟迟没听到有人追来,应该是徐仲帆暂时拖住他们。快到山顶的时候,後面开始传了脚步声,很急,但我已经快没力气了,只好大叫,「救命,帆哥的朋友,救命啊……」当我以为我要被追来的人抓到时,砰地一声,枪声响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已经无力地跌倒在地。
这才看见追来的是阿虎,而他左肩汩汩流出鲜血。我抬头,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比徐仲帆年纪稍长一些的男人,穿着很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手上却拿着一把刚发射过一发子弹的手枪。
「还好吗?」他伸手扶我。
「嗯,谢谢……」
他走向阿虎,踹了一脚,「又是你,你跟阿飞有完没完?阿帆已经不混了,你们欠他、欠宏叔的有多少,他都能当没事,你们怎麽就是一直来招惹他?」
「廷哥,话不是这样说,阿飞有弟弟、妹妹和女朋友的仇要报,他放不下就谁也劝不了,我只能……」他说到这里就停住,因为这个被他称做廷哥的男人,用手枪戳了他肩膀上的枪伤,他痛得直冒冷汗。
「你跟阿飞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个性你了解,也只有你最应该劝住他,别人劝不了,你也劝不了吗?你劝不了,难道你们达叔也放任不管?」
「廷哥,把枪放下我们好好说……」
「阿飞在哪?阿帆在哪?」
「他们在下面,半山腰。」这句话是我说的,我很担心徐仲帆。「阿飞有棒球棍,徐仲帆什麽都没有……」
「你放心,阿帆不会有事。」廷哥安抚我,「你先进去屋子里。」
「可是……」
「别可是了,有些事情你不看比较好。」
我听话地进去,关门前看到廷哥把阿虎拎起来,枪口继续抵着他,往山下走。
结果我好像太累所以晕过去,醒来的时候徐仲帆担心的脸就映在我眼帘。
「你没事吧?」先开口的是我。
他摇摇头,我却看见他身上都是纱布包紮的伤口。「对不起,我害你……」
我打断他,「别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带着我,不是为了保护我,你不会被打得这麽惨,我才要对不起。」
「傻子。」他摸摸我的额头,「你刚才全身都是冷的,现在好多了,还晕吗?」
「不会,我没事。」
「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愧疚一辈子也不能原谅我自己。」
「别这麽说,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握住他放在我额头上的手,「谢谢你保护我。」然後我问他,阿虎跟阿飞呢?
「阿虎受了伤,廷哥叫人把他送去处理伤口,阿飞……」
「怎麽了?」
他反握住我的手,「他不会再来伤害我们了,没事的。」
我记起廷哥叫我进屋的时候说,有些事情我不看比较好,他杀了阿飞吗?
廷哥这时走进来,给了我一瓶运动饮料,「喝点吧,退过冰的。」
「谢谢你救了我们。」我说。
「没什麽好谢的,我救你只是因为你是阿帆的女朋友,不然我也懒得理你。」
「阿廷我说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廷哥坐下,「就算不是,你这麽护着她,宁可让自己伤成这样,也要让她先跑,对你而言,她肯定很重要。」
大概觉得在我面前谈这个很尴尬,徐仲帆扯开了话题,「不过阿飞……你要怎麽跟达叔说?」
「你放心,达叔早就交代过,不准下面的人再动你,现在是阿飞不自量力又犯了规矩,达叔不会保他,而且我也没开枪,吓吓他,再推一把而已,没证没据的,也就当他失足吧。」
我喝着运动饮料,却呛了一大口,咳了起来。
「小妹妹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吧,回去需要收惊的话,就叫阿帆带你去。」
「阿廷你先出去一下好不好?我想阳阳应该吓坏了,我想跟她单独聊聊。」
廷哥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阳阳,真的对不起把你扯进来,还要让你听见那些话,不管是阿飞讲的,还是阿廷讲的。」
「欸你今天是怎样,一直对不起,就说别道歉了,真的没关系。虽然我真的吓到了,可是你从来没骗过我,我早就知道你的生活中也许会有今天这种事的发生,只是不过来得有点突然,我才会有点吓到,真的没事,倒是你,莫名其妙挨了那麽多棍,一定很痛吧?」
「阳阳,身上的痛再痛都没有心里痛,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麽吗?我从来不怕谁来寻仇或者谁想要我的命,我最怕的就是我身边无辜的人被我牵连,今天没事,可是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有事?」他咬着下唇,「所以阳阳,等一下我送你回去之後,你就别再去工厂,我们也不要再这样子见面了。」
「你什麽意思?」我挣扎地坐起来,「你不是说想跟我们当朋友吗?为什麽遇到一点事情就说什麽不要再见面的话?」
「我是想保护你。」他诚恳地说。
「你已经保护我了,可是没必要矫枉过正,连朋友都不当啊。」我拍了拍他没受伤的手臂,「徐仲帆,如果你不当我的朋友,你会很孤单,而我也会,所以别再说这种话了,我唐立阳认定的朋友,就是一辈子的朋友喔。」
「谢谢你,阳阳。」他又摸了摸我的额头,「不过等等我还是早点送你回家休息吧。」
「今天本来是要来看改车,那你什麽时候再带我来?」
「改天吧。」
「不行,你订下一天,不然我怕你食言。」
他笑笑,「我说话算话,不会食言,不过你怕的话,下下礼拜六吧,等我伤好一点,你心情也平复一些,我们就来。」
「打勾勾?」我伸出手。
他很配合地勾上我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