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年的我們 _。》 — 第十九話/旋轉。

正文 《那年的我們 _。》 — 第十九話/旋轉。

「打开门後面的风景。」

***

皎月当空,夜色洁净,此刻王家宅院的阁楼,正溢出淡淡茶香。

王家座落於台北市闹区的街巷之中,是一幢米白交错灰黄的的典雅宅院,外观采取比较现代的中国风,由於主人王建晚年热爱享受泡茶之趣,因此去年便将三楼改建成阁楼,朱红色的立柱排列整齐,内部宽敞宜人,摆设同样也是选用同色系的褐红木质桌椅,看起来十分大方雍容。

晚风拂进,拨弄起窗棂的飘飘纱帘。

高磊端坐在长桌的一方,正静静地看着坐在他正对面的中年男子沏茶,象牙白的陶壶随着手势更换而隐隐映出瓷面上的莲花纹路,金黄的热液正和谐地落入翠绿色的啄口杯中。

他们已沉默相对将近一个钟头。

「你还是一样寡言又有耐性,磊。」王建抬眼看着他,和悦的神色有着一股不可轻视的沉稳。

「叔叔过奖了。」他轻声诺道,姿势依旧。

此位中年男人正是王家的当家王建,也是王馨的父亲、高磊的义父,虽然外表看起来十分普通又笑笑的模样,但实质上是个相当危险级的人物;王建在年轻时便开始在黑社会中游走,凭着高明的交际手腕与懂得衡量情势的判断力两样优秀条件,成功地在江湖上打响名号,也开始扩张一股属於自己的势力,同时着手经营旗下的商场。

随着他收养高磊之後,他便把自家的产业核心渐渐地下放给高磊摸索、学习,庆幸他当初也没有看走眼,高磊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能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近年来,王建年纪逐渐增大,也将重心移往商业贸易上,但并不影响他在黑白两道上的地位。

「最近东南亚那边有风声传出,要我进驻盖设食品加工厂。」王建淡淡地开了话题,放下茶壶後便啜饮下茶,对茶叶露出满意的神情。「我都不知道有这麽回事,真不知道消息是从哪放出。」

「要我去探听一下吗?」他稳稳地出声。

「不需要,我猜是个无聊的圈套。」王建摆摆手,搁好茶杯。「这次去日本怎麽样?」

「只是去散心,也觉得不错。」

「小馨说你这次比较贪玩,要我下次不准你出国。」

高磊听到这里,忍不住轻轻地微笑,明白这是叔叔藉着王馨之名说出来的话。

从他成为王家的一份子之後,王建对他的照顾从来没有少过自己的女儿,也因为如此,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这对父女俩可以依靠的「家人」。

「是,我知道了。」他点点头的答话,喝了口茶。「对了,为什麽我好像没看见颢哥?」

他口中的颢哥即是王建的侄子王硕颢,也是王馨的表哥,因为自小父母双亡而一直受到王建的照料,尽管身体不太勇健,却是个头脑十分聪明的男生,专门处理商场上的所有纠纷事务。

从他被王建收养後,年长他和王馨的王硕颢就非常疼爱他们,所以他与王馨都是以「颢哥」来尊称这位兄长,纵然颢哥有时候偶尔会旧疾复发导致身体虚弱,但是热爱自由的颢哥在他与王馨升上高中之後,便决定独自一人到外面生活。

就算後来没有住在一起,也不会改变彼此的情谊,仍旧会在巡视场子中碰到面或是电话联络。

但是这次出国回来,他完全没有碰见颢哥。

「那家伙在四个多月前就出国了,而且也没有事先告知我这老人家。」王建伤脑筋地摇摇头。

「他也真是太自作主张了。」他说。

王建望向他,耸了耸肩。「是啊,如果阿颢能像你一样该有多好,或许我就不用太担心他……」

语毕,他仔细地端详着高磊的脸庞,停顿地沉吟了下。

「磊,你真的对小馨没有任何的感觉吗?」他再度开口,「真的只有待她如妹妹的感觉?」

面对叔叔突来的问话,高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变化。

「是的,就跟亲妹妹一样,如同家人一样。」他诚实地回话,没有半点闪躲。

王建看着他真诚的模样,禁不住地叹息。「也许是我私心没错,我多希望你能跟小馨在一起,甚至是共结连理……但是你啊,却只对过去迟迟无法忘怀。」

他听了,双眸不自觉地低掩。

他的确无法从过去中解脱,毕竟是他做错了,是他伤害了一个曾经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孩。

当年所发生的种种,夹杂着不少的後悔与懊恼,还有那麽一点的悲痛,令他在高中毕业之後选择接手王家部份的事业,没日没夜地工作,就连知道他失恋的王建也很担心他会因此而倒下。

但是不知道是谁说的,时间确实是最好的良药,他心里的伤口在经过了两年之後,也和缓许多。

於是,他主动跟叔叔做了项协定,主要是他想换做别的工作,希望王建能让他去做想做的事情。

那时王建被他的态度震慑了,也只能答应。

「我答应您的,绝对不会食言。」高磊正经地说,语气坚决。「目的达成的话,我就会回来。」

「磊,有时候放下也是一种成长。」尽管过了这些年,王建明白这个乾儿子依旧不愿放弃。「虽然我没见过那个女生,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你实在是太喜欢她了,只是人生在感情这方面讲求的是缘分,有缘无缘,顺其自然,若是她本来就不属於你,强求又是何必呢?」

「叔叔,我……」他看着语重心长的王建,欲言又止。

心底掠过那张思念的人影,他知道自己目前根本无法解脱,根本无法忘怀自己背叛的事实。

其实,小茜是被他自己给逼走的,他能怨谁呢?能够怪谁呢?

他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忏悔啊。

王建看着他沮丧的脸,不自觉地认为自己是否把话说得太重,继续倒了一些茶在他杯中。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感而发。」王建叹气的说。

高磊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神,艰涩的开口。「叔叔说的对,但是……我真的很想再见到她。」

每当午夜梦回之际,他总是会梦见她的影子,梦见她会过得很好,梦见自己能再一次拥有她。

可是醒来总让他意识到那终究是梦,并不是真实。

「真的……很想再见到她。」他顿时难过地掩起脸,喃喃地再覆诵一次。

王建瞅着他深情且悲伤的模样,禁不住地感到黯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安慰——

他早该明白这个傻孩子对过往的牵挂早已不是喜欢,而是爱了。

但爱比什麽来得原始,也比什麽来得沉重。

看着杯中飘浮的茶叶,王建知道自己已劝服不了眼前这个义子,忍不住再次深深喟叹。

此刻夜已深,晚风再度拂过窗纱。

***

深秋时节,S高已经正式宣布制服全面换季。

一年三班此时正准备上体育课,全体同学身穿蓝白配色的运动服移动到操场集合,而教练老师早就在原地等候,待大家到齐之後便开始做起热身操,一边做一边要每个同学答数,热身运动结束之後,老师随即公布今天体育课的项目,并要各位同学分成四人小组。

今天要上的内容是练习一千六百公尺赛跑。

看着砖红的PU跑道,林郁纯一脸苦闷地瞄了眼渺小且遥远的终点,心想自己还真是讨厌跑步。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不是很喜欢运动,对於会流满身汗的项目更是厌恶。

「小纯,你等一下要先练习吗?」丁茜笑笑地走至她身旁,长发绑成马尾的模样更显得清新。

「我不要练啦……为什麽体育课要练这啥鬼东西啦!」她咕哝地说,稍稍地抱怨。

丁茜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看向正在她们後方勤拉筋的何秉凡与高磊,没好气地摇摇头。

这两个男生每次一到体育课都十分雀跃,不单单只是爱运动这项因素,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两人还很热爱彼此竞争,而且非要比出个胜负才肯罢休。

唉,难道这两个运动狂就不能好好地练习就好了吗?搞得这麽斗志高昂不累吗?

丁茜悄声叹息,真是拿他们没辙。

「秉凡,你女朋友说她不想练习喔,我看你还是放弃吧。」高磊淡淡地说,收起长腿。

「小纯只是说说而已,不然我们可以不要拖女朋友下水,毕竟你还得跟我一较高下。」何秉凡不愿意轻言认输,打算改变刚刚两人所做的协定。

打从老师宣布今天要练习赛跑,四人刚分组好没多久,两个男生就私下决定分成两队来竞赛。

但是丁茜跟林郁纯完全不领这两个家伙的情,无言地对看一眼。

「拜托!从头到尾就你们两个一直想比赛,根本不关我跟小茜的事嘛!」林郁纯泼冷水地说。

丁茜赞同地点点头,一脸无奈地看着高磊。

「小纯,我可是很为你着想才这样说的耶。」何秉凡挺直身,皱眉地嘀咕。

高磊这时也站起身,嘴角不经意地偷笑着好友跟女朋友吵嘴。

「为我着想就不要拉我做我讨厌的事情啦!」这个笨秉凡,就只会耍嘴皮子嘛!她暗暗地思忖。

「嘿!我们四个一起比赛才能增进更融洽的感情啊!」他理直气壮地回答,殊不知此话一出立刻令在一旁的丁茜和高磊笑到弯腰。

林郁纯听了也真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伤脑筋地望着男友。「你讲这句话真的很蠢耶!」

「你说我蠢?来来来……」何秉凡闻言瞪大双眸,作势地张开双臂要上前抓她,林郁纯笑哈哈地跳开跑给他追,两人开始玩闹了起来。

「我们也冲上去吧!」丁茜与高磊默契地对望一眼齐声说道,便也跟着加入他们一起跑跳起来。

此时操场上传来他们嘻闹的笑声,还有追逐的影子。

自从高磊跟丁茜公开恋情之後,他们这两对情侣刚开始惹来不少众人议论的目光,但是他们丝毫不去在意,继续过着快乐又甜蜜的生活;而高磊也几乎每天准时上课,上课也不再打瞌睡了,光是这点的改变就让不少师长吓掉下巴。

随着时间久了,他们四人一起走在校园内便渐渐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不再是私议的箭靶。

「啊哈哈哈哈!秉凡你根本就抓不到我嘛!」林郁纯扮着鬼脸笑道。

何秉凡开心地跟在她身後,看着丁茜和高磊也追在他们後方,四个人的脸上都是滑着汗水的笑,脚步依旧没有停下来,反而不断地持续,就像是他们之间流动的友谊。

尽管引来旁侧同学和老师的注意,他们仍然互相追逐着,跑过操场的另一端,直到四个男女都双双筋疲力尽地倒卧在柔软的草地上,他们微喘着看来看去彼此的狼狈样,又开始笑成一团。

「刚刚我们四个根本就是疯子嘛!」

「还不想想是谁害的哦!」

那清脆爽朗的笑声持续散布在空气中,显得如此青春,如此地快乐无比——

彷佛昭告属於他们的季节,来临了。

***

日子又平凡地过了一天,来到了灰蓝色的傍晚。

尹葵安很没有气质地在嘴里叼着一根橘色棒棒糖,悠闲地步出超商,还拎着一小袋的零食。

距离她跟秉凡哥告白的时间已经是过了第四天。

在被婉拒之後,她就很少跟秉凡哥打过照面,不晓得是自己会害怕遇到他,还是秉凡哥刻意地避开相遇的场合,总之她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看到秉凡哥了。

自从决定退回原位後,她一直觉得自己彷若越来越能释怀,甚至很想主动找秉凡哥谈谈。

或许应该这麽做才对吧?

她迳自思忖地走着,步伐缓慢地移动在回家的街道上,街灯盏盏地逐一亮起,映照在茶褐色的砖道上显得十分黯淡,她抬头嗅了嗅,空气中似乎已经稍稍弥漫着浓秋的气息。

正当她经过公园的南侧口时,却注意到公园内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坐在跷跷板上,她倾身仔细地一瞧,这才发现对方竟是耿傲允,她不禁地感到纳闷与疑惑。

这家伙怎麽会一个人溜来这里呀?

晚风夹杂着些许的寒意袭来,夜色逐渐笼罩降下,耿傲允依旧呆坐在原地,沉思着内心的思绪。

对於薰如的事情,他到底该怎麽面对才好?

打从自己那天看见薰如与何教授之间的互动後,他几乎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平静地去想这件事。

『你应该知道吧?那个叫高磊的男生不就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那时候的薰如是多麽地气愤,看上去却又是如此地伤悲,决定坦承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选择摊牌这一切是需要多大的勇气,何况是面对自己最在意的人呢?

『你不要胡说,请你不要侮辱他们!』

就算换来不被相信的答案,他知道薰如完全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当时站在她面前的人。

一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

「你干嘛一个人待在这里呀?」一道声音骤起,瞬时打断他的思绪。

耿傲允闻声地抬眼,转头就看见正吃着棒棒糖的尹葵安站在一旁,大眼狐疑地直直盯着他瞧。

这、这女人怎麽会出现在这儿啊?

他愣住地望着她,霎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随口说了个烂理由。「我……只是来吹吹风的。」

最好是坐在这边吹风不会着凉感冒才怪。她暗自地想。

尹葵安挑了下眉,不语地跨步走近跷跷板,直接坐在跷跷板的中心点上,继续把棒棒糖给吃完。

耿傲允看着她大剌剌的模样,忍不住又兴起逗弄她的念头。

「欸欸,都这麽大了还吃什麽棒棒糖啦,你这样子根本就一点女人味也没有嘛。」他戏谑地说。

她瞄了他一眼,将棒棒糖的附管用碎纸包起来。「拜托,我想吃什麽是我的自由啊。」

「小心你会肥死……哇!而且你看看你自己还买了这什麽零食啊?你不怕热量爆表吗?」他一边碎嘴一边注意到她放在脚边的塑胶袋,赫然察觉里头装的都是甜死人不偿命的巧克力。

然而这些巧克力的糖份简直可以把一头牛给甜死。他忽然觉得能吃完这些的人好可怕。

「失恋吃巧克力有什麽不对?」她突然正色地回答,十分理直气壮。「你说说看啊。」

他愣了下地看着她,没有料到她会这麽回答。

「呃,也没有不对啦……」他搔头,头发被抓得有些凌乱。「唉唷!我只是想无聊开开玩笑嘛!」

尹葵安见他回得有些糗的模样,不禁笑出银铃般的声音来。

「原来你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喔。」她笑着地望着有点困窘的他,淘气地说道。

「对啦对啦。」他闷闷地应话,双手环抱於胸前,一副不情愿被取笑的样子。

要不是他正在烦恼关於薰如的事,不然他一定可以很流利地回答她的话,而且会让她哑口无言。

正当他在思忖之际,眼前的视线却突然出现一根黄色棒棒糖。

「喏。」尹葵安微笑地递上前,眼睛盯着他。「这是我另外买的,柳橙口味的,很好吃喔。」

耿傲允怔忡了下,不解的回望她。「干嘛给我吃棒棒糖?」他又不是小孩子。

「你不是心情不好吗?」她自然地脱口说出猜测,「心情不好吃这个最有用了哦。」

吭?为什麽她会知道自己的心情不好呢?难道他有表现得很明显吗?

闻言的他感到惊讶地瞧着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用什麽样的表情来面对,只能怔怔地看她。

还是说——

他忽然想起之前,似乎也是在这里,自己因为担心她而曾经开导过她。

「你……」他轻轻接过棒棒糖,俊脸上有些明了的腼腆。「你是因为上次我帮你才这样做吧?」

「嗯,也可以这麽说吧。」她偏着头想了下地说,随即笑笑地注视着他。「上次是你特地来开导我的,这次就让我回报一次吧。说说看吧,有个人陪你聊聊不是很好吗?」

他听了冷不防地笑了下,明白她在学他上次说的话。「那麽,你已经从失恋走出来了吗?」

尹葵安听了微微一怔,没有立即答话。

「啊,抱歉。」耿傲允见她有些沉默,心想自己真是太失言了。「我只是问问而已。」

她淡淡地摇摇头。「关於这件事,应该算是快要了吧,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回复得还蛮快的。」

对於他刚才的问话,她知道自己心里几乎能够承受失恋这个事实了,虽然秉凡哥对她来说还是一个介意的存在,但是本质上她已经能够不让自己感受到太多的难过了。

看来,长大也是一件非常快的事情呢。

他点点头地端详着她,接着撕开棒棒糖的包装,把黄澄澄的糖果含入嘴中,酸甜味随之在口中溢散,柳橙的香气也慢慢地充斥在鼻间,这股神奇的滋味瞬间让原本灰澹的心情有了好转。

「谢谢你。」他真诚地说,开心地吃着。「这根棒棒糖的确有让我舒坦一点了。」

她看着他微笑的脸,不自觉地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相视而笑地对望,气氛霎时沉淀起来。

双方没有再交谈,安静了将近三分钟。

「後来你跟林同学谈得怎麽样?」她突然地开口问道,心想这应该就是他不开心的主因吧?

耿傲允拿开糖果,思索地沉吟了下。「嗯,那天其实我跟她没有什麽交谈啦,只是——」

话说到这里,他再度想起那天何教授打了薰如一巴掌的画面,顿时欲言又止。

「只是?」他怎麽说一说就停住?尹葵安好奇地等着他的下文。

他瞄了眼她,这才想起昨天早晨跟隽凯谈过的内容。

对齁,差一点就忘了自己现在谈天的对象是尹葵安,毕竟这是有关何教授的事情,应该先不要让她知道才对,如果不小心把那天的情形给说出来的话,可能又要让眼前这个笨蛋想太多……

虽然瞒骗别人不是很好的事,但是他不希望这个尹笨蛋受到伤害。

「难道你没有跟林同学好好谈吗?这件事不是令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吗?」她见他没有回话,便提出自己的揣测。「还是……你目前还不想谈这件事情啊?如果不想,我就不会再追问了。」

「没有啦,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麽去跟你说这种感觉。」他呐呐地说。

「什麽感觉?」她望着他,轻声地问。

面对她关心的询问,他深深叹了口气,感觉一阵强烈的失落霎时涌上心头,好像要喘不过气。

他想要好好地说出来,纾解心中堆积许久的郁气。

「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他的右掌伸入发中,脸色越来越显得深沉。「欸,尹葵安,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怎麽样才是真正地去喜欢一个人?怎麽样才能判断呢?」

「你为什麽会这样问?喜欢就是喜欢啊……」他问这是什麽问题呀?喜欢难道还分真假吗?

她还想再多说点什麽时,却被他突来的开口截断——

「因为薰如真正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我!」他大声地反驳,显得特别无助。「根本就不是我。」

咦?

这是怎麽回事?林薰如同学喜欢的人竟不是他?

她看着他现在的模样,就像一只受伤的狮子在暗自低鸣,哀悼自己不够勇敢面对现实的自尊。

不知为何地,她突然替他觉得心酸起来,有种异样的情愫缓慢地流动着……

「那算什麽?」尹葵安忽然提高气势地回答,正视着他投射过来的视线。「你明明就一直在乎着她不是吗?那不是真正的喜欢不然是什麽?就算她没有真正的喜欢你,至少对你们来讲,两个人真正相处过的时光才是最真实的!你们都是一直在彼此身边的不是吗?」

耿傲允顿了顿,有些讶异她会说出这些话,一脸愕然地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脸蛋,还有眼眶。

「这样难道还不够吗?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难道没有感觉到吗?」她皱着眉头地阐述,认真地注视着他回望自己的脸庞。「喜欢跟『真正的』喜欢有差别吗?有的话真的会很重要吗?这两种意义对我来讲其实都是用一样的感情啊。」

他静静地凝望着她,心内因为她说的话语而猛然地震荡了下。

是吧?是这样的吧?一样的感情、一样的喜欢、真正的喜欢,他是不是在这之间忽略掉了什麽?

这都是来自同样的一颗心不是吗?

耿傲允领悟地低垂着头,觉得自己心里似乎卸下了所有愁绪,放松地令他想落泪。

「你说得没错……」他叹息地只手掩住半边脸,「我竟然没有想到最复杂的就是最简单的。」

他很喜欢薰如没错,在过去他们在一起真的很快乐。

实际上薰如也很喜欢他,但是却更在意何教授,在得知这一切之後,他以为薰如真正喜欢的人就只有何教授,他完全没有在她的心里占据过任何一个位置;可是在听了尹葵安说的这些话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所执着的问题根本从不存在,他跟薰如之间的所有点滴不会全被磨灭,就算是薰如一直喜欢着何教授,但是在澳洲的那段日子,薰如给予他的喜欢却是完整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终於知道薰如并不是从未喜欢过他,也不是变心了;而是薰如对他的感情,对何教授一直抱持的感情,其实是分别存在的,没办法相提并论。

面对过去已逝的恋情,再次的相会、偶遇,彼此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彼此了,重新看见的不再只是往日种种的回忆,而是需要选择向前走的力量。

或许薰如还没意识到内心真正的变化……但他总算能看得更清楚自己应该待的定位了。

尹葵安沉静地起身,缓缓地走到他面前,徐徐蹲下身地望着他,看着这样为情所困的他,忍不住轻轻地伸出手抚顺他的头发。

「真正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情,我们都还在摸索啊。」她轻声地说。

感觉到她的抚触,他稍稍抬头地与她对视,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映照出的自己,难过地笑了起来。

「你今晚讲了很多不像笨蛋会说的话喔,害我听了都觉得蛮感动的。」他真挚地说道。

「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安慰你耶。」她睨他一眼,没好气地回嘴。

「被失恋的人安慰还真是特别的经验。」他轻笑地说,脸上开朗不少。

什麽嘛!这个不知感恩的耿笨蛋!她撇撇嘴地瞪了他一下,欲要抽回手时却被他及时地牵住不放,牢牢地握住她的手掌,此举令她有点被吓到地看向他。

「谢谢你,对我说这些话。」他凑近她,温温地笑道。「我的心情好多了。」

喂喂,这家伙干嘛突然靠那麽近啊?她警觉地瞪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暗暗忖道。

语毕,耿傲允轻轻地放开她的手,不免感到心中一阵翻扬的温暖,慢慢地蔓延扩张到全身——

尹葵安望着他足以融化人的坚定眼神,心里蓦地像是漏跳几拍地急促,脸上不自觉地一阵微热,彷佛有一种刺痒渐渐地在体内攀升,令她觉得自己顿时有点呼吸困难。

好奇怪的感觉……难不成她是要感冒了吗?

她不太确定地迎视他如阳光般的笑意,不知为何莫名地开始紧张起来……

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

门铃骤然响起,叮咚叮咚地传进正在练琴的林薰如耳里。

闻声的她顿时停住悠然弹琴的双手,接着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七分。

或许是那个人又来了。

她起身离开钢琴前,缓缓地走到房间的落地窗前,拉开了原本掩紧的窗帘,金黄耀人的阳光霎时映照进来,她淡淡的视线迎向几净的玻璃,正好瞧见在她家门口对她猛挥手的一道身影。

那不是谁,而是她姊姊的男友何秉凡。

这一阵子由於S高正值准备期中考试的前夕,因此何秉凡也常常藉一起温习功课之名,行到女友家约会之实,两人总是出双入对地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纵然有时候姊姊因为跟父亲外出参加聚会而不在家,他也一样照惯例来到家里拜访,不但不觉得不方便,还时常大方地找她对话谈天;尽管闲聊的方式都是他问她答,内容也主要都是问她关於姊姊的事情,跟自己完全没什麽关系,就算如此她还是一一地回答,连自己都不清楚为什麽竟会对他有问必答。

自从她第一次与他见面之後,她就对他产生了好奇与期待,每当他对着自己露出温和的笑容时,她自己的内心似乎正被一股奇异的感觉慢慢地填满似的——既温暖又轻柔。

由於意识到这样的感受,她试着不去探究其中的因素。

「不好意思,又跑来打扰你们了。」何秉凡一边徐步地进到屋内,一边对着来帮自己开门的林薰如笑笑地说。「薰如,真的很谢谢你帮我开门耶。」

两人一前一後地走进客厅,林薰如装作没听见他对自己所说的话。

「姊姊不在。」她轻轻地说,瞄了一眼他。「你先坐着吧,姊姊可能就快回来了。」

每次当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就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太敢正眼瞧他。

「那你呢?」他推了推挺鼻上的黑框眼镜,清澈的双眸定定地望向她欲要离开现场的身影。

「我要去练琴。」为了不让自己泄漏出多余的情绪,她选择背对着他地回答,脚步稍快地走向自己房间,正准备要旋开房门之际,却被一只手臂适时的挡在厚重的门板上。

她缓缓地转头望向他,正好迎视他含着笑意的目光。

「请问一下……我可以听你弹琴吗?你放心!我不会吵你的!」他认真又小心地说,连挂保证。

对於他突如其来的要求,她倒是觉得有点想笑。

这个男人怎麽那麽奇特啊。

「嗯,那进来吧。」林薰如强忍下心头涌出的喜悦,故作镇定地应允。

「真的吗?太好了!」何秉凡欣喜地说,跟着打开门的她一同进入他从未进去过的房间。

随着门板被轻轻地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柔和的米黄色墙壁,房内的摆设十分地简单,除了放置墙边的单人床和电脑桌,与一个方型木制书柜以外,就属靠近落地窗的一架钢琴最为抢眼。

黑色油亮的平台型钢琴十分乾净晶亮,看得出来使用者十分爱护着它。

「哇!这就是你平常在练的钢琴啊?还蛮大一架的耶。」他惊讶地说,有点兴奋地走近琴身,仔细地审视外表的抛光。「看来你保养得很好耶!感觉就像是全新的一样!」

被他这样一称赞,令她有些难为情地走到一旁。「谢谢你的赞美,这台钢琴是我父亲买的。」

「我想,你父亲应该很疼爱你吧?」他微笑地看着她说。

她听了顿住地愣在原地,过了片刻才稍稍回过神,没有回话地开始在电脑桌上的书架翻找琴谱。

「好了,我想我该好好地练琴了。」她僵硬地随手抽了份谱单,走到琴前坐下呐呐地说。

他狐疑地凝视着她,不解为什麽她突然变得有点奇怪。

气氛霎时一下子变得尴尬,她沉默不语地打开琴盖,轻轻按下几个键,开始试音的准备。

「呃,是不是我说错了什麽话?」他站在她身旁,微微低着头端详她平淡的表情。

如果若是自己说了什麽不该说的话令她不开心,他得要好好地跟这个女孩道歉才行。

林薰如轻轻地摇头,迳自弹起了萧邦的《小夜曲》,音色清纯地缭绕,有种舒适却又寂寥的感觉。

世界好像只剩下悠悠琴声。

何秉凡看着眼前弹着琴的她,听着她弹出来的天籁,彷佛她与钢琴有着不可分开的连结,双手优雅地在黑白键上地来回,而她也沉浸在自己与钢琴的合作中,虽然琴谱放在她眼前,但是弹出来的每一个音符都是富含情感的撼动。

才一位国中生竟然能弹得如此动听,可见她真的很喜欢弹钢琴——

虽然他不晓得她弹的是什麽曲子,可是望着她自若专注的神情,他瞬间不自觉地被深深吸引。

曲调在尾音骤然结束,她静静地停摆下手,依旧是盯着琴谱,没有正眼瞧他。

应该说她不敢看他,怕自己刚刚不回话的傲慢态度已经得罪他了吧?

「真的很好听。」在乐曲终止後,他发自内心地说道。「我第一次听到这麽好听的钢琴声。」

听到他的赞赏,她猛一抬眼地看向身旁,正好对上他暖暖的视线。

「谢、谢谢。」她有些胆怯地小声回应,心里却十分庆幸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呵呵,虽然你刚刚突然不回话的样子有令我困惑,不过……」他诚实地说,笑睨着她。「有时候说出来会更好喔,薰如。」

此话一出,令她原本的心没来由地揪紧了下。

她定定地望着他自若又温和的笑容,不禁感到喉头一紧,愣愣地没有任何动作。

为什麽他可以看得见她真正的内心呢?

「我其实也……没有什麽要说的。」她紧张地撇开眼神,皱着眉地辩白。

「是吗?」他的目光移至她散落在肩上的黑亮发丝,接着徐徐地蹲下身,伸出手搭上她瘦弱的肩膀。「以後你有事的话,也可以试着跟我说哦,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

她转头微垂低着视线看着他,对於肩上传来他掌心的热度她死命地想去忽略,却依然让内心的酥麻蔓延全身,引得脸上一阵微微的红潮。

她已经知道自己内心感受的悸动是什麽徵兆了,心跳声开始不规律的节奏着。

「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她双眸有点朦胧,低下着头问道。

「哈哈,你怎麽问这麽可爱的问题嘛!」他笑了起来,大手触碰到她柔软的发丝,温柔的顺着。

他指尖的触摸已逐一地抽去她应当思考的能力,她双手紧紧地按在膝上,丝毫不敢乱动。

「薰如,你也算是我何秉凡的好妹妹啊。」他微眯起眼眸,淡淡地补上这句。

闻言的她怔忡了一下,再次看向他,看向他一脸逆着窗外映入的光,所露出的和煦笑意。

她不懂,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房内的两人正对望着,殊不知门边早已站着一抹人影。

倚在房门口的林郁纯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瞬间涌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还有不安……

一切就是从这里开始动摇的。

***

夜幕低垂,明月高挂。

一阵清冷的夜风吹过河堤上的青青草地,滚动了在地上成堆的啤酒罐,匡啷匡啷地沉响。

何秉凡早已坐在堤上许久,迳自地垂低着头没有动静。

这时无人的路道突然来了辆计程车,一抹身影急忙地下了车,匆忙地往河堤的方向走,注意到他失落的背影之後,脚步声窸窣地靠近。

丁茜小跑步地来到他身边,看着他脚边散落的十几个啤酒罐,心里不禁感到十分忐忑。

「秉凡?秉凡?你到底是怎麽了?」她蹲下身焦急地询问,顺势地伸出手推了推全身酒气的他。

到底是发生什麽事情了?他怎麽会喝这麽多酒?她暗想。

今天傍晚她正准备要外出运动时,却临时接到他打来的一通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含糊,却夹杂着阵阵的风声,他不清不楚地说自己现在在哪里,并希望她能来找他。

在他结束通话之後,基於担忧好友的心情下,她便二话不说地披上针织外套,顾不得自己还是个孕妇的状态,赶紧冲到马路上拦下一辆险些撞到她的计程车,并一边赔着不是一边坐上车。

在前来的路上,她心里一直无法平静下来。

「嗯……」何秉凡发出了沉吟,稍稍地抬起头看向来人,见到是她之後便笑了几声。「原来是小茜啊,你终於来了,我可终於等到你来了……」

「怎麽了?突然找我是出了什麽事吗?」她端详着他,「还有,你没事喝那麽多酒做什麽呀?」

他哼笑了一声,单手揉揉脸颊,眼神显得有些惺忪。

「小茜……我其实没醉。」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淡淡地说道。「我真的没有醉。」

这样根本就是喝醉了嘛。

丁茜叹息地看着他,没好气地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手机,正准备拨打电话之际,却被他一把捉住。

「你……要打给谁?」他盯着她,防卫性地问。

「当然是打给我姨丈啊,请他来载我们回去,你的车——」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我不想回去。」他沉声地说。

她望着他有些古怪的神情,虽然他身上酒气浓重,但是此刻他看起来似乎不像喝醉的模样。

「为什麽?你要在这边待一整夜吗?」她皱眉地问,瞪着他。「越晚会越冷,回去吧?」

他回视着她,镜框下的眸光霎时闪过一丝的忧郁。

「你跟阿磊分手真的是因为个性不合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虽然他问得非常随口,却令丁茜震惊地无以复加。

「你……」她愣愣地瞅着他逐渐锐利的眼神,顿时什麽话语也说不上来,只能任由内心发慌。

他为何又问起这件事呢?难道是他知道了什麽吗?

何秉凡看着她经过片刻,彷佛清醒般地望向前方远处的一片灯火通明。

刚刚她的表情,已经让他了然。

「是这样的吗?」他颓丧地吐出传闻的讯息。「是小纯介入了你和阿磊,导致你们分手?」

她听了之後呆住,已经忘了该如何反驳,反驳这既定的事实。

过往的片段一幕幕如潮般地袭来,尽管现在想起来还是令她心里感到难受,但是她没有忘记自己跟小纯最後所做的约定,她亲口答应小纯绝对不会告诉秉凡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

可是现在他说出来的话语,却令她感到一阵失控的晕眩。

「秉凡,你是不是听到了什麽?还是……」她无措地凝视着他,正要问下去又被他截话。

「只要告诉我真相就好了,小茜。」他冷静地再次转头对上她急切慌乱的目光,淡淡地说着,斯文的脸庞上不再是心平气和,而是转为卑微的恳求。

「我只想要听所谓的真相就好了,好吗?」他低声下气地说道。

丁茜面对这样的他,内心顿时陷入了交战,思绪絮乱得令她直蹙眉头。

该怎麽办?她到底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如果告诉了他真正的实情,那麽他一定会痛苦地接受打击,甚至可能会推翻过去的所有信赖,让自己沉溺在悲伤的漩涡中,她一直不希望看到他因为得知此事而崩溃的模样,她很害怕他会就此放弃了自己的真心,不再向前追寻属於自己的幸福。

但如果不告诉他真相的话,或许就能维持现状下去,或许就可以不让他感受到难过……

可是,究竟能瞒骗到什麽时候?

「告诉我,小茜。」他对於她的停顿感到不安,迫切的轻抓着她双臂追问。「我求求你。」

此刻在她眼前的他,早就放下了身为男人的尊严与自信,只是一个急着求证事实的男孩。

继续欺瞒下去也不是办法吧?她真的没有把握让秉凡永远不知道这件尘封已久的秘密,假若在未来不小心又令秉凡起疑的话,她是不是要一直掩饰这残缺的伤痛呢?

这是谁也不能替他决定的,不是吗?

「秉凡……」她哀叹地出声,忽然觉得内心涌上一股浓厚的酸楚。「是谁跟你这样说的?」

他看着有些忧伤的她,慢慢地放开她,将视线撇至一旁。「……是小纯的妹妹,我不晓得她为什麽要说这些话给我听,她竟然跟我说小纯与阿磊背着我在一起,还让你和阿磊分手。」他缓缓站起身,哼了声的轻笑,看向脸色已有些黯然的她。

「说实在的,我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阿磊当时明明就只喜欢小茜你啊!」他笃定地说。

原来是小纯的妹妹啊。

丁茜感叹地想起当时小纯住院时,她第一次见到小纯妹妹的情景,还有所交谈过的话语。

『你知道我姊姊做了什麽对吧?』

她永远忘不了小纯妹妹问这句话时的眼神,清澄且坚定,又有那麽一点的愤怒。

莫非这一切真是命运所策画好的?才会让秉凡遇上小纯的妹妹,昔日的回忆再度接轨,然後接连到此刻的现在,逼得她必须在秉凡面前选择一次决定性的机会。

决定了,她就不能有任何的後悔。

「其实她所说的都是真的,小纯确实……」丁茜鼓足了勇气地坦承,「介入了我跟阿磊之间。」

什麽?

何秉凡瞬时愣住了,他怔忡的俯视着她,不敢置信自己亲耳所听到的。

「你说这是真的?」他低声地问,深怕自己听错了。「小纯她……真的背叛我过吗?」

不管结果如何,她现在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难过地点点头,心里开始因要坦承这件秘密而澎湃不已。「对,我都知道这些事情。」

小茜都知道?那是说……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麽言语去形容此时的心情,该说愤怒?还是说悲痛?一阵阵的激动冲击着他纷乱的内心,令他有些失神地跌坐在草地上。

他脑中霍地一片爆炸性的空白。

「在我们高二那时候,因为你跟我开始忙碌校务,小纯开始对你失去了信心,也对我可能有些起疑,於是她觉得很孤单,也想要多一点的关爱,便把这些感情……」她一边娓娓诉说着当时的实情,一边也因回想起过往的种种而哽咽。「转移到阿磊的身上去了,她是那时喜欢上阿磊的。」

她所说的字句紧紧嵌入他的心上,猛然地让他焦躁地爬起头发。

是那时候吗?是自己的错吗?难道自己那时候都没有察觉到小纯已经变心了吗?

小纯怎麽可以这样对待自己呢?

「阿磊那时候也对她很在意,所以我……我才决定跟阿磊分手;可是小纯到最後还是很牵挂你,她跟我说她很後悔介入我跟阿磊之间,其实小纯还是对你用情最深的……」她欲要往下说,却被他倏地蹲起身的举动吓住了。

何秉凡握紧双拳,愤怒地往水泥地挥出用力的一拳,顿时右手上鲜血如注——

丁茜惊讶地瞠着他,不敢相信他竟会做出如此的举动。

「这算什麽?算什麽用情最深?」他突然提高音量地叫道,瞪大双眸地看着她。「我不够喜欢她吗?你告诉我,为什麽你们要这样骗我?要这样瞒着我到现在!为什麽你们要这麽做!」

到底凭什麽让他最後一个知道呢?

回想起过往的那段轻狂时光,他们四个人真挚的友谊为什麽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呢?他和小纯、阿磊与小茜四人一起共同欢笑的日子,他依然记得他们都笑得十分开心、融洽。

难道那些记忆都是所谓的假象吗?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他痛心地瞧着她,无力地问。「不是吗?」

头一次望着如此激动的他,她不害怕也不意外,只是忍不住感到鼻酸的道歉。

「对不起……我们真的不是要故意瞒着你……」她流下泪地说,眼眶早已染红一片。

凝视着她哭泣的模样,他不自觉地也跟着喉头一股酸涩,眼眶逐渐氤氲。

「我以为的过去原来是一篇谎言……你这样叫我怎麽接受?怎麽可能去接受!」他极力地想忘掉刚刚她所说的话语,却一直清晰地在脑海内响起。

一个他曾经用尽全部心力去喜欢的人,却在他所认定的过去里选择背弃他、隐瞒他。

是他太过於天真吗?

「秉凡……」

「好了!够了!!!——」

现在他什麽也不想听,只能放纵泪水滑落脸庞。

他悲愤地抱着头,满脸痛苦地弯身低嚎着,喃喃地自语着;直到经过了半晌,最後他的声音已不是语言,而是破碎一地的断裂哭鸣。

丁茜瞅着跪在地上的何秉凡,听着他的伤心,不禁也越哭越凶,眼泪流得久久不能自己……

此刻风声呼呼地拂过,彷佛是无语的哀悼——

如果真相能够不伤害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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