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__如果你说你愿意相信阳光,就会有好事情发生。
秋橘的叶子,始终敌不过徐来的强风,用着最後的支撑,悄然的离开了,那伴了它一生的鼎立大树。微凉风絮中,摇摇欲坠的秋叶们,带着一丝丝的惬意,却也充满着浓浓的萧瑟感。
炎暑的夏日已过,秋天正赶着追上冬日的脚步,那是开学後的几个月,我最喜欢的月份,特别孤单的十月。
「那大家记得把园游会要交的费用交给李同学喔。」老师一说完,台下的同学又立刻与左邻右舍谈天了起来。
「喂,徐佑芷。」
近年国中发禁已经解除,再也看不到稚气国中女生留着一头呆板的短发。反而之,李语婷是我们班上的人气角色,她有着一头及腰的咖啡色长卷发,在这个国中生的年纪,显得特别成熟,却也特别迷人。
李语婷身边总是跟着许多的小跟班,她们全部人一靠过来,一个个浓重且过於老气的香水味立刻扑鼻而来。
她拿着一包不厚但也不薄的白色信封袋,迳自的丢在我的桌上,发出『啪』的一声。
「收钱这种事情太麻烦了,所以你把钱收齐了、点齐了以後,再拿给我。」
我静静的望着桌上的收钱袋子整整三秒钟,才一个字不吭的默默的把它收进我的书包里。
对我来说,我已经不记得距离上次跟一个人正常对话交谈是什麽时候了。
自从上次从医院里醒过来,望着死沉沉的白色天花板,听着佑廷和爸爸的哭喊,想着在下着嚎啕大雨,妈妈不要我的那一刻,就好像我心里已经有什麽东西,不一样了。
爸爸事後也找了许多心理医生来家里跟我一对一的谘询治疗,但结论都是一样,这是一种只有时间才可以治好的病。
我变得不喜欢人群,更不喜欢与人群交谈,因为那些让我会感到极度紧张和莫名的恐惧感。
但从那时後到现在,距离将近一年的时间,我唯一可以舒服交谈的对象,就只剩下佑廷和我自己。
「哼……怪人,我们走吧。」围在我桌子旁的女同学们离去前,睨着我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屑和轻蔑。
放学後,就像是数学里的公式一样,班上的女生和男生一定都会不约而同的迳自走在了一块,说说笑笑的一起搭公车或走回家。
而我,则是像不讨喜或总是被遗忘的负号,一个人收着书包,偶尔还会多留几分钟,望着空无一人的教室。
小学的时候,因为同学们都嘲笑我没有妈妈,所以我打了他们。国一的时候,我本来就孤僻的个性,也造就了我住院整整三个礼拜,都没有任何人发现我的缺席。
不过这样也好,我暗自庆幸着,只要我不理他们,他们也不会假惺惺的跟我说话。
只要我不主动的跟他们讲话,他们就不会靠近我,我也不会受伤害。
『吱吱—』
我习惯性的左右晃动,我喜欢听这张椅子因为摇动时,总是会发出的吱吱声响,在这个空无一人的空间,静谧的教室,显得特别可爱。
「大家都走了,你还在教室里做什麽阿?」
不属於我世界的嗓音,划破了我正享受的寂静。我惊吓的僵直了背,连动都不敢动,是谁?
他走到了我面前,手拿着一颗红底黑线的篮球,额头上还有些许的汗水,喘吁吁的坐在了离我两个位置远的椅子上。
「好累……」他伸了个懒腰,白色制服上的汗水印子,离开了黏答答的皮肤与冷空气接触後,渐渐地不再那麽明显。
「所以你……」他耍帅的用食指转着篮球,但球没转几秒,『咻』的一声咚咚掉落在地上。
「为什麽还不回家阿?」
我望着地上滚了几圈便停止转动的球,教室里又漫起了沉默的氛围。
我低垂着眼,不知道该说什麽,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情况阿……
「你忘记我了吗?国一的时候你不是在路上昏倒,还住院快一个月,送你去医院的人是我啊,我叫周信阳,想起来了吗?我一直很想要问你後来有没有好一点,但是你都不怎麽跟人说话。」
怎、怎麽办?
我胆怯又紧张的抓紧腿上的格子裙,连呼吸都不敢大力,为什麽你不赶快走呢?
他黝亮的眼眸,彷佛是夜晚星空里一闪而逝的流星,就这样专住地望着我,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霎那,松开已经发麻的手指,蜘蛛网般的皱褶瞬间散开来。我拿起已经收拾好的书包,想用着最快的速度远离这个再也不属於我的教室。
「徐佑芷。」
就在我右脚准备踏出教室的那一步,身後的那道的嗓音叫住了我。
「你在怕什麽?」
怕什麽……
我握紧了书包的把手,指甲陷入了海绵里。
这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我在怕什麽,是啊!怎麽会有人可以理解我。
「你转过身看着我。」
见我沉默不理会,他急促的脚步声上前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干嘛!」我愕然的把他的手甩开,却还可以感受到那一秒他接触我皮肤时留下的温度。
别过脸,我不想看到他受伤的表情,但却还是没办法不注意,他那深邃像黑洞的双眸,毫不留情的把惊慌失措的我尽收眼底。
「我不知道你怎麽了,但是……不要怕啊。」
虽然是国中生,一个女生发育比男生还要快的青春时期,但眼前的他比一年前在街上找到我时,竟然还要高上我半颗头。
「你不要怕,我不是坏人。」他信誓旦旦的拍着自己的胸膛,脸上小男生的稚气还停留在那一个下午,「你相信我,你试着相信我。」
怎、怎麽可能。
於是,那个下午,我还是像个胆小鬼一样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