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临时去了趟台湾,丹尼斯耽搁了原来的一些工作,於是回来之後,便一迳埋首书房,鲜少下楼来。
香美等了他两天,原以为他会抽空带她去纽约逛逛,但迄今未能如愿。这天下午,她看见管家芬妮正要端茶点上去,赶紧上前自告奋勇。
香美准时在三点半的时候去敲书房门。
「进来!」低沉的嗓音响起。
「我帮你送茶点来了。」香美打开门,走了进去。
老实说,这两天她在这屋子里已经逛遍了,只除了他的房间和书房还没进去过,此刻的她自然是睁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丹尼斯闻言抬头,惊见是香美,脸上浅浅一笑,用手指指茶几,要她搁在那里。香美放妥茶点,却没离开的打算。
「你的书房好大哦!」她惊叹道,那双眼睛骨碌碌地四处巡看。
丹尼斯很有耐心地等着。他知道不让这小妮子看个够,她是不肯善罢干休的。
不知怎麽搞的,他就是能摸透她的心思,彷佛他是她从小一块长大的哥哥。
这书房是深长形的,从门口走到对面的大片窗玻璃处,足足要走上二十步,书桌就放在两面大片玻璃窗之间的前方位置,背窗而坐,光线十分充足。从窗外望去,美丽的湖景尽收眼底,完全不像她房间的窗外视野,因为有大片林子,只能隐约看见湖泊的一隅。
她站在书房中央,抬眼望向四周墙面,发现全是书柜,藏书之丰,可以想见。
丹尼斯舒服地坐在皮椅上,很有兴味地看着他的妹妹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地瞠目结舌。他平常不喜欢别人进书房打扰他,但他今天愿意破例。他总觉得对她有点愧疚,都已经回长岛三天了,却没带她到纽约去玩过,他正在赶几篇搁置已久的专栏文章,这两天就要截稿,只要把这些工作完成,便等於赶完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的工作。
既然书房的主人不赶人,那我就留下来好好欣赏罗,她这样告诉自己。
「你这里好像一座小型图书馆欸。」她惊叹说道,顺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翻阅。「我不相信这里的书,你每本都看过。」她俏皮地朝他眨眨眼。
他喜欢看她调皮的模样。
「对了,大作家,我可以拜读你的大作吗?你的书在哪里?」
「你以前在台北没看过?」丹尼斯挑眉问道,他记得他有收过台湾市场的版权费。
「嘿嘿,我从来不看这种惊悚小说的,我怕我心脏不好。」香美调皮地说道。
「所以你到了美国,心脏就变好了?」丹尼斯很是享受这种轻松的对话。
「看在你是我哥哥的面子上!就算得上医院打强心针,也要硬着头皮看啊!」香美胡说八道一通,开始在书架上认真找他的书。
她正待伸手去取其中一本,眼角余光突然瞅见柜上的照片。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走上前去瞧个仔细。
原来是丹尼斯从小到大的照片,大大小小、层层叠叠…..代表着他一路成长的历程,大多是他的独照,也有他和他父亲的合照,细看之下,两人眉宇之间颇为神似……..
不对!这些照片里头似乎还少了点什麽?香美细细思量……对了!这里少了母亲的照片,完全没有他小时候和母亲的合影。
香美突然愤慨,她不相信他连一张母亲的照片都没有。
她猛地转身,却不意差点撞上刚走上前来,正打算倾身帮她在书架上找书的他。她尖俏的鼻尖轻刷过对方胸膛,两颊倏地涨红,而那丹尼斯也赶在第一时间内往後弹开一步。
「为….为什麽这里没有妈的照片?」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虽然把她吓得结结巴巴,但该问的话,她还是一个字也没漏。
丹尼斯愣了半秒,这才会意过来。他突然脸色一沉地说道:「你找到书了吗?我还有工作要忙。」
这语气分明是下逐客令。
香美知道他又开始“答非所问”。这几天相处下来,她已经隐约发现,他不爱听她提起母亲的事,每次她顺口提到她小时候和母亲之间的相处趣事,便见他脸色一沉,顾左右而言他,再不就是起身走人。
她真的不解!!
而每每遇到这种情况,芬妮总会在旁边偷偷朝着她比手画脚,要她别再说下去了,而她也都看在芬妮的面子上,暂时吞忍回去。但此刻芬妮不在,她刚好趁此机会好好问问他究竟为什麽??毕竟….台北的家里摆满了他一到十二岁的照片,母亲可是想尽办法留住她对儿子的所有记忆,但显然这个儿子并不眷恋自己的生母。
她气不过,一定要问个清楚。
「你到底知不知道妈为你流过多少眼泪,你十二岁以前寄给她的每张照片,她都宝贝得很。」她振振有词地说道,决心要点醒他有亏人子的缺失。
丹尼斯的心….痛了一下,没错,他是有愧於母亲,但他的母亲难道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她难道不必为她狠心抛弃他而受到一点惩罚吗?
悲痛与愤怒的情绪同时在他心里拉扯,他狠瞪一眼那从头到尾都是“局外人”的妹妹,她不会懂他过去这些年来所遭受的痛苦,她一直有母亲陪在身边,分去了原本该属於他的母爱与关怀,而如今…..她竟然还敢在这里大喇喇地指责他?
她凭什麽?她根本不懂被人抛弃的痛苦,尤其是被至爱至亲的人所抛弃。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懂什麽?」他冷冷抛下这句话,大步走回书桌前。
「我不懂?我从小到大陪着妈,我怎麽会不懂?我只是不懂你这个儿子是怎麽当的?这麽多年来,你为什麽连一封信都不肯回?」他的不屑语气令她按耐不住一肚子火气。
丹尼斯不想再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已经随着他母亲的过逝而变得没有意义了,如今再旧事重提,又有何用?
坐在皮椅上的他,冷冷看着那自以为是正义化身的妹妹,他在思索该用什麽话来当头棒喝她???
突然内线电话铃声响起,管家芬妮告知查尔斯来访。
丹尼斯皱皱眉,心想这家伙怎麽又像以前一样,不先约好时间,便迳直上门来访?真是的,每次都这样,屡劝不改?
「芬妮,你请他直接上楼来。」他按下内线通话纽,交代芬妮,然後挑眉看着仍站在眼前,虎瞪着他,一定要他给个答案的妹妹,最後不关痛痒地说道:「我有客人,改天再说吧。」
香美白了他一眼,正待转身要走,书房门突然咿呀打开,一个颀长身影走了进来。
「嗨,丹尼斯,我这位不速之客又来了,近来好吗?」开朗的声音瞬间打破这室内已然凝结的厚重空气。
「嗨,查尔斯!」丹尼斯冷冷招呼。
但查尔斯旋即注意到这房内还有第三者,他转头一看,哇!是个漂亮的女孩,眼睛陡地一亮。
丹尼斯不是没见过他那付德性,他翻翻白眼,料定对方一定会接着说……
「丹尼斯,快帮我介绍一下,这位漂亮的小姐是……..?」
哼!不出所料!
他勉强自己提起兴致,懒洋洋地说道:「这位是我妹妹香美。香美,这位是我的股票经纪人查尔斯.黑尼。」
他知道如果没有意外,那家伙又会马上接着说…..
「妹妹?你之前怎麽没告诉过我,你有这麽漂亮的妹妹?」
哈!就没别的新鲜词了吗?
香美瞪大眼睛,只觉得对方的态度虽然亲切,却似乎……轻浮了点。她那双机伶的眼睛一下子瞧瞧丹尼斯,又一下子瞅瞅查尔斯,显得有些犹豫,但最後还是向後者伸出了手…..好吧,既然是哥哥的朋友,应该不是坏人。
「你好!」她客气微笑,打算和对方握个手。
查尔斯见状心喜,赶紧接过她纤纤小手,俯身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很高兴认识你,香美。」
香美对他的亲手示好之举,自然是吓了一跳,而一旁的丹尼斯则是蹙着一双剑眉,心想…..这小子还真只会那一百零一招。
「你来纽约多久了?怎麽都没见过你?」这下查尔斯的心思全放在香美身上了。
「我才没来纽约几天…..」香美礼貌回答。
丹尼斯自觉自己该上场了,不然恐怕就会变成这里的空气。
於是他清清喉咙说道:「我妹妹才来纽约没几天,我这几天又刚好在忙,没空陪她出去走走….」
「你没空?那我来陪好了!我纽约很熟的!」查尔斯接得可顺口了。
丹尼斯瞪大眼睛,却意外瞄到香美竟然神色颇有兴味?
他顿时一把无名怒火。你以为这小子只是想陪你游览纽约吗?
刚刚他们兄妹之间的争执还没有个定论,现在又来了这小子胡乱搅局,他突然……心生一计。
「我看等丹尼斯有空再说好了。」香美最後还是摇摇手,她或许大而化之,但遇到轻浮的公子哥儿….她也是有戒心的。
但这会儿丹尼斯却不容她临时退出这场局了,他铁了心…….要她嚐嚐某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