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从那天之後，我几乎一有空就到小简咖啡报到，希望能再遇到蕙文。
简老板亏我像只饥渴的野狼，想把蕙文这只绵羊给吃下肚，小如更说下次遇到蕙文时，要警告她别再来小简咖啡，因为有只狼正在埋伏她。
我说这叫青春，他们不懂。
而他们就会笑骂我忘恩负义。
哈！
我确实是要感谢简老板夫妻俩，要不是他们的帮忙，我可能到现在都还不敢和蕙文讲话，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
真的很谢谢他们！
我想我是有一点知道为什麽简老板会扮演月老的角色了，因为他那调酒咖啡的鬼点子。但也因为这鬼点子，才让很多男女陷入恋爱，感情加温，快速地进入那浪漫的氛围。
而让我更诧异的，是那一扇没有窗帘的落地窗，它真的就像简老板说的一样，午後时虽然反光，但我却真的可以清楚地看见蕙文。
但我跟蕙文真的是彼此的另一半吗？
我不知道，感情这种事很难说。就算两个人有缘相遇，但相知却不是只靠缘份，还需要很长久的相处认识。就拿我自己身边一些人来说，明明彼此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就已经可以看见好几对情侣手牵手的恩爱画面。
不是我酸葡萄心理嫉妒他人，而是在不久之後的很多争吵冲突，一个一个哭诉原来对方有很多自己无法接受的缺点、原来彼此个性不合、原来彼此都不适合对方……这样的说词不绝於耳。
感情不是只有我爱你、你也爱我这样就能经营，相互的了解也不是一眼就能看透，即便是一夜情的肌肤之亲，也无法帮助你完全了解对方。
就拿我跟蕙文来说，我们才见过那麽几次面、聊过几次天，而我对她最多的了解，也只知道她跟我同年、跟我一样是四月天的牡羊、O型血，还有想读的是中文系却是读设计系……
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很大的重点，重点是──她的感情所向、她有没有男朋友？
我不知道，我没有问过她，也不敢问，深怕这麽一问，会是我不乐见的答案，更何况我跟她的关系，并没有想像中的那麽深入，没有什麽资格过问。
「那三围呢？」简老板问。
「嗯……这需要再深思进一步讨论。」我一时没多想的就配合简老板。
「你们这两个死变态！」小如突然从背後巴了一下我们两个人的後脑勺。
「干！」简老板跟我异口同声骂出。
这时候简老板就又开始跟小如打闹起来，完全不像是一对已经三十几岁的夫妻。而我则是轻揉自己的後脑勺，思考着蕙文应该不会像小如这样的粗鲁吧。
不过坦白来说，我其实很羡慕简老板他们夫妻俩，虽然都已经结为连理、安定下来了，但所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并没有在他们的身上印证。相反的，他们简直就是一对每天都在谈恋爱的夫妻，时而打情骂俏、唇枪舌战，但却是幸福温馨。
那麽我跟蕙文呢？
适合我们两个的相处模式要怎麽进行？又是要在什麽样的契机下，我们才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一切顺其自然，这道理我当然知道，但是在我和蕙文的互动中，我有时候会感到一些不太自然，不仅只是彼此还不够熟稔，还有不知道她交友互动的界限，不知道她的禁忌与原则，哪些话可以说与不可以说，不知道要怎麽迎合她所好和兴趣，更值得一谈的是，她有时候开门见山的话语，时常让我难以招架。
就拿第一次相遇谈话来说，蕙文突然敛起笑容，问我：「为什麽你要请我喝咖啡？」
我先是一愣，然後想到简老板那独特的调酒咖啡，「啊……那是简老板他们的提议。」我指了一下那对正在吧台忙碌的鸳鸯祸首。
「是喔！那他们为什麽突然要做这个提议？」
「嗯……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想故意闹我、开我玩笑吧！」天啊！这样的对话，让我又开始不自在了。
「那要开你玩笑怎麽会连我一起？而且，」蕙文停顿了一下，「你觉得这个玩笑话好玩吗？」
OhMyGod！为什麽我会有种被质询、问罪的感觉？
「啊……我并不觉得这个玩笑好玩，当然也不是说不好玩，而是说我对这个玩笑话并不是以『玩』的心态来看，但如果真的造成你的困扰，我向你道歉。」说完，我的头不自觉地也跟着低下来。
突然，我先是听到一声「噗嗤」，紧接着後面是一长串的失控大笑。
「哇哈哈哈哈哈哈……」
画面就是一个男生像是颜面神经失调一样的脸部和眉头抽蓄，莫可奈何地看着一个女生趴在桌子上，好似「形象」这种东西不会存在於世上的放声大笑。
对，我又被摆了一道！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就是这样子，她总是会另辟一个严肃的话题，直接又尖锐，而我却总碍於彼此认识还不够深，不敢表明自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认识你」的心意，所以选择避重就轻，怕把她给吓跑。
只是没想到这样轻描淡写的答案，竟成了她摆弄我的机会，每当我开始显露出节节败退的迹象的时，她便给我强烈的一击，轻易撂倒我，却又不是致人於死地，反而在我即将落地的瞬间，扶住我一把。
小如说，这叫「欲擒故纵」，想要得到，却又故意放开，在我感觉到我和蕙文很接近时，就逼退我；当我心灰意冷想要远离时，她就又靠近我，让我重新燃起希望……这样一次又一次重覆，搞得我心痒痒，摸不着头绪。
这让我想到了三国时，诸葛亮七擒七纵孟获，最後孟获终於投降，臣服於诸葛亮。所以蕙文是诸葛亮，我是孟获？
不，如果我要想和蕙文匹配，就必须要当个可以和她旗鼓相当的角色。当个周瑜？看起来好像跟我目前的状况类似，被多次摆布，最後还被诸葛亮气死。不、不、不，那还是不要周瑜，应该是要司马懿，平分秋色，而且还是最後的胜利者。
「白痴吗？不过是谈恋爱，又不是搞政治，这麽心机干什麽？」听完我前面的比喻，简老板这麽说。
「不用想这麽多啦！慢慢来就好，有机会的时候，我和小简会帮你一把的。」小如在吧台後笑着说。
好吧！或许是我真的想太多了，太急着想要更进一步，是会弄巧成拙、把关系搞糟的，况且我也很喜欢现在和蕙文的相处情况，约好在小简咖啡见面，除非她说有作业要忙，不然通常她是没有拒绝我的邀约，偶尔她也会作为邀约人，问我去不去小简咖啡。
而在前几天，蕙文笑骂我说是个带她走进咖啡世界这条不归路的罪魁祸首，我则说她应该要怪简老板，没事煮咖啡功力这麽好干嘛，她则是满盈笑容，像是认同我的想法。
但在那之後，我就很久没再见到蕙文了，连我多次对她的邀约，她也总说抱歉有事而拒绝我。
真奇怪！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简老板说一定是我动作太慢，所以蕙文被其他男生追走了，小如说别听他胡扯，说不定蕙文是真的有事无法赴约，要我别想太多。
我也知道简老板这人就爱开玩笑，所以也没特别挂心萦怀，但在我每次进小简咖啡後，一开口必询问他们蕙文有没有来过，得到的答案是一次一次的期待落空，再怎样的不担忧，心也逐渐开始动摇，萌芽害怕的根苗，难道真如简老板所说的一样，蕙文已遇到她心目中的另一半了？
那简老板的落地窗说，不就从来都只是巧合？
我不知道答案，就算我想破了头也得不到答案，尽管简老板也开始跟小如一样叫我放宽心、不会有事的，我仍旧抚平不了内心的不安。
最後，在一次午後的阳光被厚厚云层遮蔽的那一天，我在落地窗外清楚地看见，落地窗内，蕙文坐在里头，而她的手，正被她坐正对面的男子，牢牢地牵着。
*原来，我连周瑜都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