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挣扎，还是出现了。
既然那天都被白濯桓给堵到，那自己再装死好像也意义不大，而且就算躲着，习惯了的生理时钟还是会在固定的时间清醒，总之，今天她还是来了，而他好像也知道她会来似的，早餐也准备好了。
只是，他的动作似乎怪怪的。
「你受伤了？」
瞄见他手上缠着白色绷带，孙芍染蓦地一愣。
不会是为了准备东西弄伤的吧？
「嗯，有人大惊小怪，其实不严重。」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一看，白濯桓有些意外今天她居然主动注意到自己。
昨天某人到他家时看到这样二话不说就包成这副德性，还死活赖活地不准他拆掉，本来觉得很碍事，现在倒是成了让她注意到他的地方——白濯桓决定，饶了某人一马。
「呃，我记得弹钢琴不是手很重要吗，要小心点别受伤了……」
孙芍染呐呐地说着，惊觉到语气似乎有点太关切了，连忙低头咬起餐盒中的东西来。
「是兴趣，我不靠那个吃饭。」她会关心自己让白濯桓很开心，可是马上就撇开头的动作让他有些小小地不爽，两相抵销下回话的语气显得有些别扭。
冷掉了。
忽然不知道该怎麽接话的芍染尴尬了下，只能继续咬着菜叶。
这种感觉很怪异，她从昨天就一直在想，自己跟这个学弟的关系到底该怎麽算。
熟吗？但她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多了解他；不熟吗？可是两个人几乎天天碰面、用餐，甚至连吻都亲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跟徵羽聊天听完他那些话的後遗症，胡思乱想得更严重了。
「学姐，你又一直顾着看我不吃饭了。」
熟悉的一句话又出现，孙芍染很囧的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抬起头来盯着人家瞧。
「我、我才没有看你……」匆匆别开头，孙芍染下意识地又要挖东西往嘴塞转移注意力，这才发现餐盒早空了。
抬头，对上的就是白濯桓促狭的笑容。
「做贼心虚喔，学姐。」还是熟悉的画面：他伸过手指在她唇边轻画过，沾着她方才吃得匆忙而不小心染上的酱汁，然後——
上回她妄想的画面今天真的出现了啊！
……你可不可以不要一大早就作出这麽煽情诱惑的动作啊学弟……
近距离直击这一切的孙芍染觉得自己快昏倒了，更别提旁边还有人经过。
察觉到这点的她下意识地拉开了距离。虽然她被白濯桓抓着天天来运动种种已经不是什麽新闻，可是每次只要有人，孙芍染总是距离能拉多远就拉多远。
「欸欸你看，是他们耶，中文系很出名的那两个人……」
「真的耶，所以传说是真的喔，他们在交往？」
「你想太多了，听说是他们打赌，在履行赌约之类的，不然你不觉得这组合太突兀了嘛！」
「会吗？」
「外表超不登对的好不好，一个像帅气明星，一个像营养过剩的游民，说对照组还差不多咧！」
「……哪有那麽严重，人家看起来只是圆一点吧？」
「拜托，那是你没看过她之前……」
退开了距离，却退不开声音的传递，不是第一次听见类似的对话，但每次听到还是忍不住难过。
白濯桓静静地把她的举动收入眼底。「你会介意。」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虽然她看起来神色如常，但是细微的小动作骗不了人。
「不会啊，习惯就好。」
「你不像是会习惯这个的人，你只是勉强自己习惯。」忽然讨厌起她这样的反应，这比刚刚看到她退开自己还要令他不高兴。「能问你个问题吗？」
「我可以说不吗？」「不行。」
给了人家选项又不准人家选别的答案……白濯桓的回答让芍染忍不住翻白眼。
「你好像总是在勉强自己作些什麽？」
气氛一下子转换得很诡谲，瞧见她在自己这样问的一瞬间僵凝，白濯桓确定自己问到重点了。
对於她的资讯他收集了很多，只是有段时间总是空白的，而她的改变，应该就是那段时间的影响吧……
「你想太多了。」芍染垂放在大腿上的手下意识地揪紧衣摆。
「不然为什麽要在意这些？」瞄了眼已然走远，只剩下两个小点的身影，方才的对话，他同样也听到了。
「听到难免的嘛！」乾笑几声，对於话题扯到这边来，孙芍染忽然很後悔今天来了。
「说习惯就好，可是你这几年还是习惯不来不是吗？」
被这样子问着、瞧着，真的很难不词穷。
「……我、我再去多跑一下。」答不上来的芍染只能选择逃跑，没听出他话中端倪，仓促站起身动作——
会不会太戏剧化了这发展……
一阵剧烈刺痛从小腿传来，芍染咬牙蹲了下来。
见到她有异状，白濯桓立刻跑上前去。「大腿还是小腿？」
突然的疼痛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手指着：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懵了。
他把裤管往上推至大腿，握住了她的腿慢慢拉直，抓着脚板的另只手缓缓上凹……
孙芍染知道这是抽筋的处理动作，可是实际在自己身上操演的感觉真的非常、非常奇怪啊！
「没、没关系啦！」脚被人握着，想起刚才听到的路人对话，莫名地介意起来。
略为加了点力气握紧，白濯桓继续手下的动作。「不要乱动。」
看着他动作轻柔地按压着她的脚，抽筋的疼痛渐渐退去，脑袋空了，开始胡思乱想了，孙芍染这时候注意到——
他。
这样子讲其实怪怪的，不过她似乎很少认真看过他，翻找记忆也只能挤出很贫瘠的几个形容，像是……
他长得很好看。
不单单只是外表，多年弹琴薰陶的气质让白濯桓的一举一动看起来像是演奏般，轻缓有致。只是当他一开口，似乎多半是碰上自己，像是跳选的曲子，风格一转，样板似的人物灵动了起来……
她可以想成，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望着他低头垂落的发，错落间透出的眼神认真地注视着手上的动作，孙芍染觉得自己真的管不太住脑袋了……
顺着挪下到他在自己小腿肚上按压的手，视线里闪过一道刺眼的白。
「别、别用了，你的手有伤……」孙芍染伸手向他想止住动作。
「脚好多了吗？」
白濯桓抬起头看向她时，颊上的热度让芍染肯定自己又脸红了，但他并没有向以往一样调侃她，相反地，他很担心。
抽筋时的痛没有逼出眼泪，现在她却被他的视线刺得眼睛酸酸的。一问再问的问题，只因为她真的不懂，他为什麽会对一个不起眼的自己这麽照顾？
针对她，但不是讨厌她的那种针对……剩下那个答案，不可能的吧？
「你喜欢我？」第一时间没意识到自己把想的东西脱口而出的芍染，回神後直想咬掉舌头。
但都问了，还是忍不住那一点期待答案的情绪。
白濯桓并没有回答，还是静静的按摩着她的脚，这段沉默很短，但已经足够淹没掉冒出头的些许期待。
孙芍染无声的笑了。真的是自己想太多吧，他怎麽会喜欢自己呢，顶多就是闹她的附加服务吧……
“没有这层外表，没有这些好处，你以为谁会喜欢你，谁想跟你作朋友了……”
姚庭的声音尖锐地穿刺进脑海，提醒了她。
是啊，没有那些，是不会有人对自己有兴趣的。
这一次握住他的手用力拉开，孙芍染撑着地略显摇晃地站起。「学弟，我没事了，谢谢你。」
匆匆抓起外套跟包包，孙芍染低垂着头，想要快步离开，刚抽完筋的脚还有些不适，只能咬牙隐忍。
「学姐。」白濯桓终於出声，喊住了她。芍染停下了脚步，但是好像没了回头的气力。
……她承认，不想要任何直接的反应，不能选择听不到，那不看总可以吧？
「……路上小心。」
看着她背对自己，话在嘴里滚了一圈还是吞下，最後出口的是不咸不淡的关心；白濯桓看着她又迈开步伐渐渐走远的背影，在几乎看不见的时候，才松口说出原本想说的话。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