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好几年没来了。记忆中上一次来在这里时我还在念小学。是变了不少,老旧渔港的周围多了各式摆摊,带来更多人群。我们先在渔港填饱肚子後又再附近逛逛。一路上看着夏仲拿着沉甸甸的单眼相机拍呀拍,那专注的模样是我鲜少看见的。
「我喜欢这张。」我指了指其中一张富有希腊风情建筑的彩虹桥,很漂亮。经过他的巧手下,好似呈现出一幅美丽的画。
『不错吧!』他频频点头,并骄傲地说。
「对了,你说你以前住过新竹,是住哪啊?」我随口一问。「你该不会也住新丰吧?」
他搔搔头,像是在认真思考的样子。我却觉得他的表情有点诡异。
『是叫新丰吗?好像是欸……我还念过丰小一学期。』
「……我也是新丰国小毕业的啊!」震惊之余,我忍不住飙了脏话。会有那麽巧的事情吗?曾经在新竹相识,长大後的我们又在高中相逢。
我又问了几个问题,像是知不知道学校合作社漂亮的阿姨,某个科任老师体罚学生最後被开除的传闻等等。夏仲依依回答之後,他瞪了我一眼:『拜托,不要再问了喔!跟我当两次同学不好吗?这是你的荣幸。』
「是是是,那你上辈子一定是烧了好香,才又遇见我!」我笑着,又觉得哪里不对。「所以说,你早就知道我了?还不告诉我?」
奇怪的是,我以前怎麽可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呢?这样特别的名字。名字……对啊!我怎麽没有想到?夏仲,这个名字。难怪刚认识夏仲的时候就一直有一种莫名的,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不只是他对待人事物的亲切圆融,而是一种微妙的似曾相识,但那时却怎麽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我想得头都快发疼,一旁的夏仲却还插着口袋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你真的忘了啊?你朋友的情书。』
「你是那个……转学生?」艰涩的开口,我慢慢的拼凑起那些早已被我遗忘的童年。刚升上五年级的时候,一位转学生来到的消息,传遍整个年级。只因为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一张好看的脸,是那种一看见就会让人马上记住的深邃轮廓。
对於他在学校造成的轰动我颇不以为然,而我最好的花痴姐妹却整天跟我嚷着「夏仲、夏仲」,甚至在毕业前要我帮忙拿情书给他。我不但帮了,还差一点被夏仲误会那是我要拿给他的。
尴尬至极,我从此发誓再也不要帮别人送情书。
记忆到此,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原来夏仲以前有过这麽大的魅力啊!我打量着他,他则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你终於想起来了?』
我点点头,「你竟然记得干麻不找我相认?」
『如果只有我记得那不是很糗?』他勾起嘴:『所以那真的不是你要给我的罗?』
「你?省省吧你!」我举起手掌作势要巴他的头。
『我也不错啊!』他笑嘻嘻地回嘴,躲开我的攻击。
趁着烈日渐渐消失以前,沿着着名的十七公里海岸线,终於到达新竹海八景之一的看海公园。一整片的绿原不少小孩正在放风筝,而位在尾端的观望台可以俯瞰海景与整座新竹市区。天气很好,太阳照射在海上闪闪发亮,风一阵阵拂过脸颊,我全身放松,用力嗅着海风的味道,咸咸的。
虽然只是玩笑,心中却不免参杂着复杂的情绪。
「夏仲,你有张照片上不是有个女孩子吗?她是谁啊?」我想起夏仲冲洗给我的那堆照片中,镜头对上女孩侧影的那张照片。对着夏仲沉浸在摄影里的背影开口,我问他该不会交了女朋友还没跟我说吧。
『我哪敢呢?是吧!她是我的小粉丝。』回过头,将镜头对向我,他随口答着。『怎麽,很重要吗?』
「小粉丝是你自己讲的吧。」我啐了一声。「没啊,关心你呢。」
『很重要吗?』
「有一点。」这家伙是想怎麽样?
『是喔。』结果夏仲竟然只是面无表情的应一声,表示知道了。
我稍喘口气,却有点小失望。
彷佛希望他问些什麽问题,那麽也不需要由我来开口。
我只好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直到太阳西沉,金桔色的夕阳以另一种姿态点亮整座海港。
我知道有些话是该由我先开口的。
「我可以放下他了。」他是指郑崇杰。
『哦?』
「这次是真的。」为什麽他不太相信的样子?
『你每次都这麽说啊。』看着我,他淡淡笑着。
呻吟着,这话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尝试着平静,我提起那晚我们的宵夜time,提起不太愉快的话题,提起那场大雨。拥抱,与错过。
「他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你。」
「他说只是想做确认。」
「他说只有我不知道……不知道……」啊!我到底在说什麽?妈的,这太奇怪了要我怎麽讲下去!
『不知道什麽?』带着沙哑的声音,他疑惑的问向我。
走向我,夏仲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与我差上半颗头。我只能把头压得低低的,吐不出半个字。
而下一秒,他一只手掠过我的头发,然後轻轻放上我的肩,要我抬起头。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分解开来,触电般的流过我体内的血液。
我没有看过他那样的眼神。或者,只是我从没注意过?
『如果有一天我会走,你会不会留?』
「你在说什麽?我当然会啊!」嘿!这样好吗?我们。
『……不是爱只是依赖。』夏仲的眼底藏着复杂的情绪,我无法解读的情绪。
「对不起……」
夏仲扣住我的肩膀,将我拉得更靠近他。前一秒还听得见海浪拍打的声音,恍然间却像是失去听觉般只剩下混乱的心跳夹杂着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我还没有时间抵抗,他闭上眼,唇紧紧贴上我的嘴。酥麻的感觉传递到每个神经末梢,是轻轻的一吻,却可以感受到他带来的温柔。
但我还没有办法接受,或者,还没有准备好去接受它。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麻!」於是我推开他,轻声说。
他只是蹙着眉头,不语。
沉默着对望,直到他再次开口後,厚实的双手轻搂着我,接着又是一吻。
我甚至忘了反抗,脑海里不断徘回的只剩下夏仲的那句:『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夕阳很美,这个吻也来得很浪漫。
『我不勉强你现在就接受我,但是,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