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哔──哔──哔……」旁边的仪器发出代表我微弱心跳的声音。
<i>「魁……」雅淳靠在我的胸口，轻声叫我。
「怎麽了？」我用手轻轻顺着她的头发。「今天又遇到什麽让你有感而发了？」
雅淳是名法医，每天与那些往生者和悲恸的相处，看尽那些杀人犯凶残的手段，将受害者的屍体弄得惨不忍睹，一个女孩子必须因为工作而面对生离死别与丑陋的人性，怎能叫我不心疼？
「你知道为什麽我当初选择当法医吗？」她抬起头问我。
我微笑地摇头。「为什麽呢？」
「医学院毕业那年我们系办了活动，三天两夜，是大家自己开车。」她弄着我的手指，想试着营造不那麽严肃的气氛。
「但在第二天途中其中一辆车发生车祸，就算我们做了最完善的急救，到院後教授也亲自开刀，但有个同学就这麽走了。」
她停下动作，深吸了一口气。
「我觉得我好没用，明明就学了那麽多，却连自己都同学都救不回来。」说到这她开始哽咽。
「不想说就别说了吧……」我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
「不，我想说……」她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泪珠。
「那个时候在手术室外面，我们默默听着教授和我们说明那个同学经历的一切。」她闭上眼。「从那之後我就不敢再接触任何手术相关的细节，哪怕只是电视剧微微带过的情节。」
「所以我就把我所学的全贡献在那些已经往生的人身上，替他们说话，帮他们找出伤害他们的人，这样我也不用再为了挽救不回生命而无助。」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她撑起身子转向我。
「不会。」我回答。
「真的吗？」她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
「真的。」
她俯下身紧紧抱着我。
「如果哪天我也真遇到这种事，我不会想让你知道。」她在我肩窝处低喃。
「为什麽？」我问。
「因为那对活着的人而言，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事。」</i>
我紧抓着医生的手腕。
「你们麻醉剂量没算好吗？」医生不悦地斥责一旁的护士。
「等……」我用另一手试图拔下氧气罩说话。
「先生请不要乱动了。」护士急忙将我压回去。
「有什麽事说吧！」医生将耳朵凑到我嘴边，想必他也看多了像我这种病人。
「不要……把……细节……告诉……」我断断续续地说。
「不要向家属透露太多有关你伤势及医疗细节吗？」医生不愧是医生，这麽快就领悟出我的意思。
我点头，但我不清楚如此无力的动作他是否有看到。
「放心吧！我会斟酌。」他向我保证。我松开抓住他手腕的手，让自己臣服於麻醉剂。
然後又是一段回忆浮现。
那年暑假，难得带了雅淳回老家，谁知道才一回到家涵涵就往我冲了过来。
「哥、雅淳姐──」招呼才刚打完她就急忙把我拖到电脑旁边，兴奋地指着萤幕。
「LinkinPark！」我还没机会出声，一旁的雅淳就先跟涵涵热烈讨论了起来。
「妈呢？」我问。
「出去了。」涵涵随便敷衍我後又继续开心聊了起来。
「现在是什麽情形？」按捺不住无聊的我终於也凑过去。
「我决定了，我要带涵涵去听LinkinPark的演唱会。」雅淳对我说。
「不行，甯梓涵，妈不会同意的，你还要准备学测。」
「拜托嘛……他们难得来欸……」涵涵双手合十装无辜地看着我。
「别想来这招。」我避开她的眼神。可恶！每次她露出这表情都会害我忍不住心软。
「有你跟去妈她会同意的啦！」
「魁……」连雅淳也加入游说的行列。「我也很想去的，就让涵涵陪我嘛！你狠心让我孤独地去听演唱会吗？」
最後悲惨的结果是：我妥协了。
演唱会上，一旁的人都跟着台上兴奋地喊着，但我实在不认为这种吵死人的歌到底哪里好听，勉强要说的话，其中一个主唱的Rap还蛮好听的。
又换了一首歌，但这首和之前几首很不同，旋律舒缓很多。
「是LeaveOutAllTheRest──」雅淳兴奋地拉着我的衣袖。
难怪我会觉得很耳熟，因为雅淳前阵子很疯狂地一直放这首歌。
一开始我还不懂为什麽雅淳总说这首歌的歌词很美，但现在我想我能懂那种心情了。
「哔──」刺耳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不知为何我在脑中出现了心电图笔直的绿色细线。
「准备电击！」
我感觉到身体弹了起来又重重摔回手术台。
「再一次！」
没用的，医生，别再试了。
「哔──」那声音依然如此刺耳。
「他不行了。」不知道是谁冷冷地说着。
「医生别试了。」
「医生……」
假如我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到底会留下什麽呢？
「可恶──」
呐，各位……
就像Leaveoutalltherest的歌词……
假如我真的先离开了这个世界，请忘了所有我曾犯下的错，帮我留下让人想念的理由。
还有雅淳……
当你觉得孤单、寂寞的时候，请你不要怨恨我。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忘了我，但我很自私，我真的舍不得就这样从你生命中消失，所以，就请你学会坚强，别难过流泪，好好记住我，记住我好的一面。
Keepmeinyourmemory,then──
Leaveoutalltherest.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