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杰开口唤我的声音，才让我从安娜离去的背影回过神，然後才想起早上有和徐正杰约好，他今天要来拿墨鱼面包。
「你们先回去把事情做完吧！我等一下没事。可以等。」他说，然後领着我和谢欣蕙重新走回Ｄｅｎｎｙ’ｓＨｏｕｓｅ。
直到我们做完关店前的一切处理事项，我和谢欣蕙都没有再开口。然後谢欣蕙关了店门离开，我则拿着面包走向徐正杰，他坐在花圃旁的椅子上。低头就着路灯的光线用手机看资料。
我将面包递给他，他才抬头看着我。
「谢了！」他收下面包的时候说道，然後指了指放在他身边的饮料杯又说：「你的碧螺春。」
我点点头，什麽也没说，就在他身边坐下来，开始喝饮料。或许是忙碌了一整天，我累了，疲累感竟让我连开口说话都觉得多余。但是，却又不想立刻回家独自面对自己。
良久，才听到他又说道：「刚刚的事，我都看到了。要不要聊聊？」
我茫然地摇头，却心口不一地开了口：「我…很过分吧？」
「怎麽说？」
「我和八卦王有什麽不同？」我喃喃地说。
「没有不同！」徐正杰倒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就算是要说实话，但你能不能换个委婉的方式讲？」
「你叫我睁眼说瞎话？这个是你现在想听的？」
「不是！」我叹了一口气。
「但是，…」徐正杰又继续说道：「若以结果论，其实没有不同。可是，若以过程来说，其实还是有差别！」。
我不吭声，看着远方入夜後的车水马龙，想起安娜半个小时前离开的背影，心情怎麽也不能平静。
徐正杰又说：「八卦王是有意识的去制造八卦，不管会不会对别人造成伤害；而我们这些人，虽然从来不想要去伤害谁，却还是在不自知的状况下，掉入这个陷阱。」
「我们？」我抬眼看他。
「对啊！我们！」徐正杰将眼神从我的身上离开转而看向远方，继续又说道：「你不觉得吗？就是我们这些人…在日常生活中闲聊的时候，或是称为社交的时候，将所听的事又讲出去的这些人。」
「所以呢？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的人都在犯的错，而这个错，是大家都不可能可以避免的？」
「或许可以这麽说。但是，我们当然可以尽量去避免…而且，我相信，你并不是真的要伤害谁…」
「但是，这个不是藉口。我还是伤害了安娜。」我的眼泪终於忍不住掉下来，然後情绪就怎麽也无法被控制：「很久以前，我看到那个援交的海报的时候，我好气，立刻就冲去找你理论，就算是宋宜仁拉着我也没用…我怎麽样就是要去讨个公道…但是，现在呢？我却是怎麽对待安娜的？」
「听到八卦的当下不为所动、姑息、冷眼旁观…这些，根本就是谣言制造者的帮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全世界彷佛都对不起我，我可以一马当先去理论去讨公道，但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我却可以笑笑就算了，你说的没错！这个是全世界的人都在犯的错，我不想犯但还是犯了，但是，为什麽我们就是学不会同理心？而我为什麽就不能在当下就站在安娜的立场替她想一想？」
「你当然替她想了！」徐正杰道。
「我没有。」我的眼泪掉在我放在膝上的紧握的拳头，什麽都没有做，只会掉眼泪的我，只让我觉得虚假。
「你当然有站在她的立场帮她想，要不然，你後来就不会还跟她道歉了不是吗？」
我是道歉了，但是，那样的道歉有意义吗？如果有意义为什麽安娜不能接受，而是失望地离开？
「总要给你一点时间不是吗？八卦到底是八卦还是事实？你不是当事人，当然需要判断，我们都需要判断，除非，我们离开这个需要社交的世界，然後可以自己一个人离群索居的生活，要不然，我们就会不断地重覆这些事…我不是要安慰你，也不是要为这个世界大部份的人找出一个犯了错之後冠冕堂皇的说词。但是，这就是我们正在居住的环境，就是我们的生活。」
「因为人与人之间有交集，所以一定会有磨擦。所以我们就需要相处，需要时间去了解，然後我们才能去判断，才能去为错的事反驳与争理。安娜当然有绝对的理由生气，但是，你可以做的事，却绝对不只道歉这件事。」
我没有再说什麽，眼泪却停了。
然後，就听到徐正杰半正经半开玩笑的口吻，「对了，跟你说，那时候，我看到你冲进来，把海报亮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以为你下一步是要亮刀了…」
我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