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女怨 — 第二章 斥 之三

正文 女怨 — 第二章 斥 之三

玉萍不打算放弃。既然这名男人可以明目张胆反抗,是再再激怒玉萍想掀他的底,拆他的台。她返家後沉淀思绪,决定带海儿回仙界。小狐仙还以为是主人不再留恋人间,欢喜的不得了。玉萍不忍心戳破海儿的幻想,什麽也没多透漏。

回到青煦宫休息沐浴换装,她立刻赶到由上乙天女管辖的玺名殿。

玺名殿号称是仙界的黄金宫殿。所谓黄金非指该殿由黄金打造。玺名殿的存在很特殊,它掌管仙界中所有天人天女的名册,以及仙界、魔界和人界历年发生的重大事件。天帝认为整座宝殿存放与时间有关的资料实在可贵,因此封称玺名殿是黄金宫。古往今来,只要曾经列名仙籍的人都会被记载在此。仙籍候选人也不例外。以前仙籍候选人的资料不会名列其中,但是这个规矩从十风开始有所改变,凡是仙籍候选人也会被视为仙界的一份子,经历会一并被记载。

玉萍的来访在玺名殿引起骚动,上乙天女亲自迎接,把她奉成上宾。打着想了解过去一千年所错失的事件,玉萍要求进入殿内查阅资料。上乙天女不疑有他,爽快地答应,还派小仙人招呼她。玉萍本想婉拒,後来才决定让这位小仙人跟着。理由很简单,这名小仙人是名木仙。

木仙不是名字,是一种称号。仙界为了详加记录,特意在人界周围养树。因为人界的时间更迭最大,除了人多,每天发生的事件又杂又繁琐。所以,仙界用树木当作记忆媒介,保存人界的风吹草动。这些树木养在交界处,树叶吸取人界气,根部却吸收仙界精华。每棵树的树种树龄不尽相同,待时间养成,树木不会凋零,而是蜕变成木仙。木仙的模样都是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话少,无仙力,他们本来就不是为了幻化成仙人而存在。

保存,才是木仙的职责。

木仙在仙界并不具职位,是永远居住在玺名殿里,帮忙上乙天女整理时间卷轴。他们不会再变化,生生世世守护记忆就是他们存在的目的。

领玉萍入殿的是名穿墨绿服的少男,叫酪奴。他礼貌的带玉萍进入名册区。玉萍不怕被他知道自己的目的。木仙的寡言代表他们是谨守秘密的一族。

名册区很大,堆放上千卷卷轴,卷卷诉说千年来仙界的更迭。现在可说是仙界力量最弱的时候。百年来失去太多天人天女,又没有足够的新生者,加上年轻的天人天女资历不够,难独撑大局。十风算是其中颇具资历的天人,但是区区五百年,他仍然像个孩子,需要更多的时间。

时间,是仙魔两界最重要的衡量单位。

玉萍很聪明的走到最尾端的架册,酪奴默默跟在後头。以颜鸿祈的资历,他不大可能拥有上百年的修行。再说,仙魔两界订定狩魔人的狩猎鬼物规矩根本实行不到一百年,她才不相信颜鸿祈可能有一百岁。在酪奴的帮忙下,她很顺利找到标有『颜鸿祈』名字的卷轴。卷轴放在很不起眼的地方,恰好是最後一卷,这意谓颜鸿祈是过去数十年来最後一位获选拜仙的仙籍候选人。玉萍小心的拿在手里,心里是得意。

颜鸿祈可以嘴硬,可以不讲,但是她也有管道能找到答案。

玉萍只是没料到,她打开的卷轴会是一片空白。

一发现,玉萍以为是自己拿错。但是她仔仔细细检查,也要酪奴在架上重新翻找。写有颜鸿祈名字的卷轴就这麽一卷,而上面没有记载任何事情,只有注明他成为仙籍候选人不过短短两年。玉萍觉得不对劲,问酪奴为什麽会有空白卷轴?

「回天女大人,酪奴不清楚。」

看他回答的生硬,玉萍真是没辙。她特地翻出别的仙籍候选人的卷轴。别人的卷轴都有详细记载,何时拜入仙门、经历过哪些修练考验等等,唯独颜鸿祈的卷轴是一片白。

他是仙籍候选人却不被记载,多奇怪的事情?玉萍怎麽想都想不通。

「酪奴,你是什麽时候成为木仙的?」不管木仙多不爱讲话,她依然想从简单谈话中窥探出一些玺明殿的内幕。

「回天女大人,酪奴是在您回归的当年一同晋为木仙。」

酪奴的个子娇小,像名十岁左右的孩子,有一双非常乾净的茶绿色眼睛,和他的绿发和衣服配成一对。玉萍对他的话起了希望,追问:「酪奴,你记录人界大概多久的时间?」

酪奴说:「天女大人,酪奴原是茶树,记录人界大约六十年。」

六十年的数字在玉萍心里震荡。因为炎鸣天人殒落至今,恰恰五十余年。这表示酪奴很可能知道颜鸿祈在人界的所有经历。她灵机一动,要酪奴带她去天人的区域,找出关於炎鸣天人的卷轴。炎鸣天人是在玉萍回归仙界前最後一位殒落的天人。属於他的卷轴多达数十卷,证明他在仙界的丰功伟业。酪奴翻出最後一卷给玉萍。她仔细读,终於在卷末发现玄机。

是关於炎鸣天人为何殒落的记载。

『炎鸣天人为救人类──颜姓少年,卸除天人之尊,鲁莽触犯天条,因而判罚贬入人界百年。炎鸣天人擅自传授颜姓少年狩魔猎鬼的知识,不顾其余天人建言。该名少年却被闇劣魔利用,导致炎鸣天人舍下身段,不畏险阻强闯魔界。然而不幸被众劣魔联手攻击,以至於元神遭重挫。身陷魔界的颜姓少年更被魔秽之气严重感染,丧失心神,他不知回报,甚至出手杀伤炎鸣天人。此为炎鸣天人殒落消散之关键。』

卷轴只写到这里。玉萍反反覆覆看了好多遍,始终有惊奇和疑惑。虽然卷轴上没有明写,玉萍已经下意识把文中的『颜姓少年』当作颜鸿祈。

依照卷轴记载,炎鸣天人为了救颜鸿祈一命不惜触犯天条才被贬入人界。如果颜鸿祈是仙籍候选人,他应该是拜在炎鸣天人门下。但是上面并没有写到炎鸣天人有收门生,反而直指颜鸿祈是害炎鸣天人殒落的原因。再说,依卷轴记载的观点来看,颜鸿祈根本不是仙界的一份子。

仙界把他当成外人。

玉萍怎麽看就是觉得不对劲。

如果真像卷轴写的:被魔气感染的颜鸿祈出手杀伤炎鸣天人,仙界怎麽可能会让他活到现在?他到底是狩魔人还是仙籍候选人?他拜在谁的仙门?他又如何能成为仙火、麒麟火焰和银聿宝剑的主人?

酪奴看玉萍眉头愈皱愈紧,出声问:「敢问天女大人想查阅什麽?酪奴愿意帮忙。」

放下卷轴,玉萍心灰意冷地问:「酪奴,你所保存的人界记忆里,有颜鸿祈这号人物吗?」

她原本不期望眼前的木仙会交出满意的答案,不料酪奴居然回答:「在酪奴的记忆里,确实有颜鸿祈这位人,只是不晓得是不是天女大人想找的人?」

酪奴讲完就把眼睛停到玉萍手中的卷轴上。他知道刚刚玉萍找了卷标名为『颜鸿祈』的卷轴。玉萍不怕他多联想,相反的,她正希望眼前的木仙能多想一点,这样才有机会挖到她不清楚的事情。

「酪奴,你记忆中的颜鸿祈是人类?」

「不是。」

他回答的太快,玉萍好惊讶。她以为酪奴会考虑以後再回答。

「天女大人,在酪奴的记忆里,颜鸿祈『曾经』是人类。但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并不是人类。」

听他讲曾经,玉萍故意问:「那在很长的时间里,他都是什麽人?」

酪奴眨了眼睛,慢慢说:「望天女大人见谅,酪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吃了闭门羹,玉萍真不知道该不该和酪奴生气。木仙的脾气其实很硬,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很难让他们回心转意。他们的个性就是木头,刚正不阿。

既然酪奴不肯明讲就只能自己找。她命令酪奴多拿几卷关於炎鸣天人的卷轴,一个人待在房厅里阅读。读愈细,玉萍愈加从心底兴起敬佩。别说炎鸣天人自创傲视三界的麒麟火焰,他虽然是仙界火将,却是少数能和魔界人士打交道的天人。他甚至与魔界的土神──地岭魔姬有密切交情。玉萍发现原来交由人类处理狩魔猎鬼的制度,是在炎鸣天人手上制定下来的,时间点恰是他被贬到人界的期间。

卷轴上清楚明写,炎鸣天人鉴於双生子──凉鸣天人的殒落和劣魔在人界肆虐,特意与魔界人士谈判,最後拟订出一套两界都接受的规矩:仙人不能容忍劣鬼劣魔在人界逞凶,魔人又厌恶被仙界指责是包庇鬼物的帮凶,基於中立,两界有共识的决定下放给人类处理,同时约束两界必须自律,不得任意干涉,唯派驻在人界的代表──一律仙子和铁令魔姬能全权管辖、统整人界的除魔人士。

因为有这段协议,人界才开始有狩魔人的称号。

读完这段记载,玉萍的心情是复杂的。在见过骆陶乃和辛耀梨狩魔的力量後,她下意识认为交给人类处理根本是下下策。就算是为了维护两界中立、维持三界的平衡,人类没有办法单独扛起这件重责。

拿那天的事情来讲,要是颜鸿祈不插手,白劣魔现在会继续逍遥法外。

难不成,炎鸣天人算准了就是要颜鸿祈扛下狩魔猎鬼的重任吗?

好多事情说不通,玉萍愈来愈想明白,只能灰心的请酪奴把卷轴放回去。

「酪奴,如果有机会,我有荣幸请你莅临我的青煦宫吗?」

玉萍离开玺名殿前当着上乙天女的面问。

这个问题可让天女和几位小仙子吃惊。她不多理睬,专心等酪奴的回答。这名小木仙难得露出些情绪,他明显疑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最後是上乙天女说话了,她礼遇玉萍,直言只要玉萍喜欢,随时都能让酪奴到青煦宫。

基於上乙天女的命令,酪奴是乖巧听话,对玉萍行礼。这正中玉萍下怀。她知道木仙会对上乙天女言听计从。

「希望有一天,我问的事情能让酪奴不再有所保留。」

玉萍故意拥抱酪奴,在他耳边补上这句话。酪奴对她带挑衅的行为只有眨眼,不愠不怒。这是标准的木仙之礼,丝毫不受影响。玉萍不怕他拒绝。她深信有一天自己定能从他嘴里套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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