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柔軟的滂沱 — 三

正文 柔軟的滂沱 — 三

我醒来时一睁开眼就看见墙,我揉了揉眼睛想看清楚点,然後才发现我的耳朵被东西盖着,还有东西靠着我的头,我想起昨夜,那场大雨和暴雷,接着我躲了起来,雷雨和我都睡不着,然後他到了我床上,用我妈的方式安抚我,接着我看见他们的容貌,然後我就没意识了。

所以,现在在我耳朵上和头上的照理来说是雷雨的手,他一整晚都没离开吗?他没在我睡着後回到他的床上?就这样睡着了?更扯的是,他的手都没离开过我?这可能吗?这手也太像机器人了,难道他不会酸或是稍微移动吗?实在匪夷所思。

我看了看时钟,已经早上十点了,我不知道昨天我撑到什麽时候,而雷雨是何时才睡的?如果他没睡饱都是我害的,但我想起身换姿势,可是他一定也会醒,我犹豫不决,但想着反正也十点了,不吃早餐吗?所以我握住雷雨的手,然後慢慢的坐起来,我正想把他的手放回去,他的眼睛就敏感的睁开了。

「你抓我的手想干嘛。」他这样讲好像是认定我是因为想做什麽才抓他的手的?

「你醒啦?起床吧,整理一下。」我也学他不回答问题,这其实很容易。

雷雨躺在床上打了个呵欠和伸了大懒腰,形象尽失,但很纯真可爱,这比较像邻家型的他,跟平时省话冷酷的感觉不同,跟昨天在我背後的那个人也不同。

我打开窗户让阳光进来,遮雨棚还滴着不连续的水珠,那株小东西站得好好的,完全没被吹倒,也没被水溺毙,可喜可贺,但应该不用浇水了吧?

雷雨还在床上赖床,我想也没差,算是体谅他昨晚陪我一整夜,反正除了吃早餐也不知道要做什麽。我先进了浴室梳洗上厕所,趁雷雨还没醒来也许我可以去买个早餐回来一起吃,不过早餐里要有柠檬似乎不多,根本是没见过,那又有点困难了,我是可以自己挤柠檬汁给他当饮料配啦。

洗完脸果然更清醒了,但悲惨的是黑眼圈也更明显了,谁叫那雨来得那麽突然,我一点防备都没有,要不是雷雨即时帮我,我恐怕什麽时候能睡都不晓得。

我拿了钱包钥匙,出门前还看了雷雨一眼,还是一样帅气逼人,闭上眼睛让他看起来很和善,是个可爱的邻家男孩,但总不能一直要他闭上眼睛过活,况且,看起来可爱也不是他想走的路线,还是这样就好了吧,至少我知道他也有温柔的一面,否则,昨夜他是不可能过来的,他大可以一睡了之,留我继续在夜里颤抖,但他没有,而我现在看见的那个男孩,就像我梦里看见的那个,贴心温柔的林雷雨。

我笑笑走出门,留雷雨继续在房里睡大头觉。

当我提着一袋好不容易找到的柠檬面包和饮料回来,已经过了半小时了,而我第一个动作是先看雷雨在不在,以确保有人吃我买的面包。

他是在,在棉被里,安祥的大睡,他昨晚到底是多晚睡,以至於再醒来後又能继续睡?我买得也够久了,路上的水洼多到我难以闪躲,我只能挑些看起来较浅的走,但鞋子还是湿了,幸好放在窗台它就会自然晾乾。我把袋子放在桌上,想着直接叫醒雷雨的好方法,能让他醒来就不想睡的东西,我想到袋里那个金黄色泽的柠檬派,这是杀手鐧。

我把派凑近雷雨直挺的鼻前,他随着呼吸一次一次吸着柠檬的香气,过不了多久,那双眼睛很自然的就睁开了,只差没把嘴打开咬我。

「柠檬。」他说,我已经暂时离开他的触及范围,他得先整理好自己才能开动。

「先去浴室,不然不准吃。」我说,乖乖听话的人才有派吃。

「一口。」他哀求,直盯着我手里的派不放,甚至跟着我的手上下摇动。

「浴室,不然免谈。」我咬下那个派,真不错,柔软的内馅和酥脆的派皮很冲突,酸甜的口味让人胃口大开,尤其里面还有类似果冻的物体,让口感更柔和。

「坏人。」雷雨说,很不甘愿的走进浴室盥洗,我笑笑,他变得好像小孩喔,在昨晚之後,他换了一个人似的,打哈欠伸懒腰、赖床、苦求着吃柠檬,这有点不像我一开始遇见的他,那个眼神冷峻、抓虫吃蛙、孤高自赏的男孩跑哪去了?难道经过昨夜的事之後足以让他决定对我没有防备了吗?他仍当我是个室友,或是朋友了呢?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观察,但我蛮喜欢现在的雷雨。

我喝了点水,想着接下来要吃哪个,还有一个派,但那是雷雨的,我只能抢到两个,那间店刚出炉的柠檬派是热门商品,幸亏我去的时候才刚开始贩售。几个小草莓和巧克力,还有奶酥,我拿了巧克力的试嚐了一口,一方面我不想吃太甜的,一方面这巧克力看起来偏黑,我想它不腻。

「雷雨,我快把它吃光光了喔!」我吆喝,他总在浴室里摸很久,久到我巧克力都吃完了他还没出来。

「来了!快给我!」雷雨兴冲冲的跑出来,手上的水都还没乾透,滴得桌上都是水渍,我拿了卫生纸要他擦乾,他真的看起来像个小孩,一边把派塞到嘴里一边擦桌子,然後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包括他充满柠檬的嘴露出的微笑。

雷雨的笑容,我倒是第一次清楚的看到,上次因为他捉弄我害我以为他拿会致命的杀虫药让自己吸入,我慌张的要死,他才静静的揭晓谜底,那时候,我看见一闪即逝的微笑,非常短暂,短到我以为我看错了,但现在,这无庸置疑是雷雨最原始的笑靥,当他吃光那个柠檬派,笑容依旧,害我看了都觉得好幸福,如果人在吃到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之後都那麽幸福,那该有多好。

我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发现不对劲之後看向我,然後才立刻收起笑容,装作没事,眼睛在找寻下个目标,我当然都看见了,他想赖也赖不掉。

「看你吃得超幸福的样子。」我说,那个笑容可掬的男孩又不见了,但我知道,就住在他心底,那个一直被隐藏的区块里,住着爽朗可爱的雷雨。

「只吃一个超不幸福。」雷雨故作嫌弃,看起来很委屈的随意选了其他蛋糕吃,不是柠檬的他就吃得比较慢,细嚼慢咽後才喝了点水,但那是普通汽水,我应该加点东西的。

「等我。」我拿了他只喝一小口的汽水瓶,走到冰箱前打开拿了两颗柠檬,再拿了小刀进浴室洗净,然後切成四片,个别挤进瓶里融合,我想知道好不好喝,但我不敢试,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拿雷雨来试试,这会合他胃口吗?

我回来坐下,把瓶子还他要他喝看看,然後他开始嚐了一点,瞪大了眼睛後开始咕噜咕噜灌下那瓶原味柠檬汽水,我要他喝慢点小心呛到,被汽水呛到的滋味可不好受,但他依然以一定的速度喝着,不一会就见底了,发出「啊!」的一声,一点包袱也没了。

我要他再吃点蛋糕,但他说他饱了,光那瓶汽水的气就饱了啊!我只好把蛋糕拿去冷藏,也许明天还可以吃,如果他会吃没柠檬的隔夜蛋糕。

我稍微整理一下,把桌子上的屑屑擦掉,然後突然又不知道要做什麽,今天是倒数第二天,再过两天就开学了,一切会变得忙碌或疲累,我想我们得把握这所剩不多的机会作点什麽,像是大玩一场,但那似乎不是我的风格,正常来说,我会想去户外走走散心,以平复开学的紧张感。

但这里我不熟,有哪里可以去呢?要拖着雷雨陪我去逛吗?他也许会答应,但我们需要一点计画,至少要先有所准备,而最首先的步骤,就是确定想去的人。

「好啦,吃饱了接下来你想干嘛?」我问他,这时的雷雨挺着胀气的肚子坐在床上,看了就不舒服,我是说,灌了一堆二氧化碳水进胃里,那也太刺激了。

「休息。」他说,然後又往後一躺,看来短时间内是动不了了。

「懒猪。我想我们应该可以计画个小旅行。」我说,这里的山水是有名的秀丽,因为没有城市的乌烟瘴气和车水马龙,到处可见绿意盎然的山岭和农田,小乡村的悠闲让我陶醉。

「有什麽好计画的。」雷雨说,好吧,看来他没兴趣,我要打退堂鼓了。

「你不想把握剩下这两天吗?都快开学了。」我很想出去走走,因为浪费时间在家里睡觉我会很後悔,尤其在开学那天,若我想起暑假最後做的事竟是在家睡懒觉,我一定郁闷至极。

「我的意思是,走就走了。」雷雨懒懒的答,而我还不太懂,走就走?

「直接走?你知道去哪?」我狐疑,既然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应该人生地不熟吧?

「不知道,哪里有车,就去哪。」雷雨说,好像迷路也没关系似的,反正到处都有计程车,迷路大不了花钱回来就是了吗?

「一日游?」我问,既然什麽都是看情况决定,那住宿能避掉就免了,反正我们也可以晚上再回来,不要超过门禁就是了。

「嗯?」雷雨似乎是在质疑我的问题,我是合理怀疑耶!

「好吧,那我们中午再出发,你先消化完,路上我们再吃午饭。」我说,还是不免俗计画一下,我不相信我们可以什麽都没准备就乱跑,稳死的。

雷雨躺回他的床上,我拿出电脑来插上网卡,想趁机蒐寻一下有哪里值得去看看,我知道这里有个湖很有名,但不知道车程多远,我的倾向是自助旅行,但总不能搭便车吧?谁会想载两个大男孩啊?还是火车好。

我找到一些景点,但都有点远,不过没关系,时间很多,而且火车也刚好有班次,我们可以每个都去看看走走,晚上准时回宿舍,或是先吃完晚餐,也许半夜才回得来。

有座青翠雄伟的山,正值鼎盛,看起来是很不错啦,但人一定也很多,不过说不定因为暑假接近尾声了反而没人?我继续找着地址和新景,从没自己规划旅游地区和交通,我有些紧张,如果有些许疏忽,可能跑错地方或是苦等无车,要是闯进什麽神秘森林禁区,从此消失的话......太可怕了!

「随便走就好啦。」雷雨在我後头嚷嚷,我在这里谨慎的要死,他还在说风凉话。

「什麽啊!那迷路怎麽办?」我真的有点受不了他的随兴,难道没有计画的行程真的是有可能成行的吗?

「我在你担心什麽。」雷雨已经坐起来,眼睛直透进我的视线里,我立刻转过头去,盯着电脑萤幕比较让我心安。

「你的意思是全靠你罗?」他说这话真是超嚣张的,我这个大路痴本来就很容易迷路,当然会想确定好路线啊,雷雨的方向感我是不知道,但他也太有自信了。

「你不相信?」他说。我的确很难相信,因为也还没见识过他记忆的功力,但我又有什麽资格批评他?我是靠便利商店的位置才记住路的啊!山里哪来的一堆便利商店?

我不跟他争了,耸耸肩,「我信就是了。」

雷雨满意的点头,起身去浴室不知道干嘛,我虽然查了火车和公车时刻,但连目的地都不知道我是要怎麽选地点?全放弃了。

我去拿我的包包,我觉得我们可能会在外头过夜了,所以我得多带衣服,反正就是原封不动的带着就好,包包里有我所有的东西,雷雨添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室内用品,不够的话也还可以买,钱还够吗?反正也月底了,撑过去就好,别饿死就行。

雷雨到底在浴室干嘛?他不会是在准备杀虫药吧?连外出都要带着吗?我走过去看看他,但他把门关着,我正想打开,便听见他大喊:「我等等就出去!」,我只好把手从门把上移开,现在还有点时间,再想想有什麽会需要用到的,可是我实在有些茫然,好像都带齐了,又好像有东西没带。

我在床上左思右想,就觉得有疙瘩,但毫无头绪,然後雷雨从浴室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罐小瓶的液体,颜色看起来很诡异,我感到恐怖。

「那又是啥鬼?」我说,看起来稠稠的不像水,也不像某种杀虫剂。

「驱蚊。」他说,然後他丢了一瓶过来,我打开闻闻嗅嗅,还蛮香的,等等,那是柠檬味吗?

「你用什麽做的?」因为那看起来不像市面上卖的任何品牌,我猜是雷雨调的,至於原料,我只能想到浴室里的沐浴乳,因为那股熟悉的柠檬味,但真正的驱蚊液能不能用沐浴乳做?我不是专家了。

「有效。」他说。好吧,他一点也不想回答我,但既然他都说有效了,我就索性带着吧。

雷雨把另一瓶也丢了过来,「干嘛?」,我问,一瓶应该放他那就好了吧?

「我用不到。」雷雨说,他两瓶都给了我,难道他那麽有信心不会被叮吗?喔,也许他的体质本来就不会有蚊子想咬他,真够过份的。

「我在房间也没被咬过啊。」我反驳,现在蚊子都没来找过我,超罕见的。

「这里面根本没蚊子。」雷雨嗤笑我,他把房里用得太乾净了,蚊子根本没进来过,进来也被立刻宰掉了。

「你怎麽会猜得到我的体质啊?」我超有种隐私被偷窥光的感觉,雷雨似乎能预见所有我的问题,然後早我一步解决。

「你看起来PH值就很低。」雷雨说,酸性的人比较容易被蚊子叮这我听过,但我超不服的!

「是谁爱吃柠檬啊!」是他!吃一堆柠檬当乐趣的人竟然敢说我酸?也太没自知之明了!超无理的,他不知道他的酸硷值可能是负的了吗?比酸雨还是盐酸还酸啊!

「牠们不感兴趣。」雷雨轻松的耸肩,转向窗户那去,拿起旁边的喷水器替小家伙浇水。

我这时才想起来,困扰我一阵子的事就是一整天不能帮它浇水了,它不会在我们回来时枯萎吧?你可要撑着啊!

雷雨多浇了一些,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下雨不敢浇太多,到时不是渴死而是淹死。说到这个,我们也该带雨伞,幸好我有准备,这里下雨的机率还蛮高的,尤其入秋之後。

好啦,时间也差不多了,现在时而阴天时而艳阳,我确定所有电器都关闭了,插头也拔掉,免得回来时整间房付之一炬。我多拿了一瓶水,能省则省,然後环视了一圈,感觉没什麽大碍後,拿了钥匙推着雷雨出门,穿好鞋子,我们看着隔几道门的不远处两个人错愕,一男一女,女生可以进来宿舍也真稀奇,那个怪怪管理员到底有没有在把关啊?重点是,他们紧紧相拥,唇齿相依,陶醉得不得了,我给雷雨使了个眼色,他点头,我们不动声色的离开,没留下任何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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