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晨的阳光，揭开了期末考炼狱周的序幕。
不过，对舒晴而言，今年还算是赚到了，因为有人帮她提前解决了报税难题，所以让她有更多充裕的时间能够应付各科考试，战战兢兢之余，心里更多了几分笃定。
也因此，让牛奶稀释得不剩多少咖啡味的早餐咖啡，喝起来也特别有滋味。
「晴晴，昨天校长向我说了一件事。」吴素芹看着女儿说。
「哦！老爹终於跟你求婚了吗？」舒晴一脸兴奋。
「不是。」吴素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随即不很高兴地正色道：「他说你在学校里打工，还一次打两份，已经长达整整一学年。」
「呃……」舒晴差点被呛到，心虚地小声问：「老爹跟你说这个干嘛？」
不妙！老妈总是认为她年纪还小，唯一该做的事就是专心把书念好，经济上的事不必她来操烦，所以一直以来都很反对她工读。这下被老爹捅出这个秘密，妈一定很生气……
「你没有否认，那就是说真的有这麽一回事罗？」吴素芹的脸色沉了下来。
「妈，你听我说……那个，其实我只是在学校里的行政单位跑跑公文、扫扫地，工作性质很单纯的，所以──」
「所以，是妈给你的零用钱太少了吗？那不然从下个月开始，我再多给你两千。」
「不是这个问题啦，妈！你给我的零用钱已经够多了。」
「那是什麽问题？我知道你爸爸过世之後，我忙着店里的事，一直没能好好照顾你，这是我这个做妈的错。我都不晓得要怎麽补偿你……」吴素芹愈说愈伤心。
「不是这样的，妈！」眼见老妈说着说着就要哭了，舒晴急着解释：「我只是想增加一点不同的学习经验，这也没什麽不好嘛。」
「晴晴，你光是要拼第一名拿奖学金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这样苛刻自己，妈会觉得很心疼……你今天就去辞掉。」
「妈，可不可以打个商量……那，保留一个好不好？」
「不好。」吴素芹毫不考虑就否决了，摆明了不接受女儿的讨价还价，接着将两份牛皮纸袋推到她面前，吩咐道：「去学校的时候顺便带给校长和范姜老师。」
舒晴大惊，「咦咦咦──老爹就算了，为什麽连老师都有一份啊？」
「人家帮了我们那麽大的忙，又那麽照顾你，这是应该的。」
「上礼拜五不是已经请他吃过饭了吗？」舒晴嘟囔着。
「那怎麽能算数！」吴素芹轻微地责备女儿的不懂事，「再说，范姜老师那麽关心你，你也应该要适时地回报人家。」
「呵……呵呵，妈，你是从哪只眼睛看出他很关心我？」舒晴乾笑着问。别跟她说他们俩有心电感应。
「你吃了茄子和青椒。」
「啊？那有什麽关系？」
「每次我只要我有炒这两道菜，有偏食坏习惯的你一定连半口都不吃。可前天晚上，只是他挟给你的，你抱怨归抱怨，还是乖乖地吃得很乾净。」吴素芹说出她的观察，又意有所指地说：「这还是妈第一次看到你对我和校长以外的人那麽顺从。」
「……」舒晴愣了愣，马上不以为然地反驳：「那、那是因为我下学期搞不好会修到他的课，事先打好关系总是有利无害──」
「所以啦，给老师送上礼轻情意重的早餐也是打好关系的一种方式，你就别顶嘴了，吃完了快点去学校吧。」
舒晴完全被老妈堵得无法反驳，只得闷闷地啃完她的三明治，再带着两份「外带」上学去。
而她到了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去校长室，找老爹逼供个明白。
「老爹！」
「小晴，早安啊！」
「你为什麽要出卖我！」气势汹汹的话语随着牛皮纸袋一起落在他面前。
「出卖？」校长一怔，「我什麽时候出卖你什麽了？」
「你还说没有！不就是你跟我老妈打小报告，抖出我打工的事情吗！结果她要我统统辞掉！」舒晴一口气吐出心底的委屈和怨愤。
校长这才了解事情始末，不无抱歉地说：「小晴，不好意思啦，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和素芹在一起的时候实在太开心了，聊着聊着，就不小心说溜了嘴……」
「老、爹──我可被你的『不小心』害惨了啦！」舒晴垂头丧气地埋怨。
「真是对不起啦，小晴。」
说对不起就有用的话，那还要警察做什麽！她郁闷不已地暗忖。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是有句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到底想说什麽啊，老爹？直接说重点，好吗？」期末考周头一天就碰上这种鸟事，舒晴觉得自己的战斗力大幅骤降。
「我知道有一份校内工读的时薪很优沃喔，绝对不比你目前的差。而且，就算让素芹知道了，她也不会反对。」校长把条件说得很诱人。
「哦，是吗？有这麽好康的事？」舒晴有点心动了，「是怎样的工读？」
「你们系上的范姜老师下学期会开两堂课，正在找课堂教学助理，要做的事也很简单，就是帮他搜寻相关资料、影印上课讲义之类的，从这个暑假就可以开始上工，一小时一、百、八、十，表现得好还会调整加薪喔！」校长笑着说，还刻意加重让她眼神为之一亮的关键数字。
「真的吗？真的从一百八十起跳吗！」舒晴此时就像咬住了钓饵的鱼儿，连忙确认；但，紧接着她想到一个不太合理的地方，「……嗯，我觉得不太对欸。老爹，你是校长兼人社院的院长，有必要帮一个新进教授找工读生吗？」这样会不会太大小眼了？她也不相信他有这麽闲。
经舒晴这麽犀利地一问，不晓得是否她忽然眼花，她瞥见校长的眼皮好像很心虚地跳了一下，笑得也有点扭曲，「呵呵，你想太多了……范姜老师是我亲自聘请的优秀教授，这点举手之劳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吗？她半信半疑地想。
然而，自从上周末亲眼见识过范姜展隆的身手如何了得之後，舒晴总觉得他在大学教授的光环底下，肯定包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而且来头不小，让他更加神秘起来，也使她不自觉地对他心生畏怯。
直觉的警铃响了几下，舒晴决定婉拒，「我看算了，我还在念大二，不够格。」
校长听她这麽说，居然大敲边鼓，开始试着说服她：「如果是每学期都拿奖学金的大二生，那就绝对够格啦！再说，在所有系上同学里面，范姜老师也只跟你比较熟，下学期初就要开课了，你要他上哪儿临时抓工读生……」
老爹说得在情在理，可是，如此肥缺怎会这麽刚好就落到她头上？时间点上拼接得太巧合了，反而有某种阴谋正在酝酿中的味道……舒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小晴，你就当作给我一个顺水人情吧。我是不想你太辛苦，素芹也很担心你同时打那麽多分工身体会吃不消。」
舒晴不禁苦笑着想，老妈若是真的担心自己体力无法负荷，与其阻止她打工，倒不如别每年都赶在报税前两天才把一大堆资料塞到她书桌上，再抱歉地对她说：「晴晴，拜托你帮妈上网填一些表格好不好？」结果填完那些「表格」，她也冒出好几天都褪不了黑的熊猫眼了。害她每年截止纳税前过得比普通上班族还辛苦，要是她年纪轻轻就罹患猛爆性肝炎，老妈的无心荼毒绝对脱不了嫌疑。
「对了、对了，如果你觉得范姜老师给的工读金太少，我再给你额外津贴吧……」
「有这麽便宜的好事？」舒晴挑了挑眉，这下摆明有鬼！想利诱她？没门！
「哈……小晴，犹豫不决不像是你的作风啊。看不出来你这麽没胆。」
改用激将法？老套！舒晴索性耍痞到底，「对，其实我是标准的老鼠胆。」
「这份工读有什麽不好？呐，每到新学期，你不是老说你们植研社的社费很难争取吗？不如这样好了，你接下这份工读，我就让范姜老师以社团指导老师的名义另外赞助你们40％的经费──」
「老爹，你……是说真的吗？」完蛋，彻底掐住她的要害了。
「当然。那我现在打一通电话向范姜老师说一声，你等会就去找他面谈。」校长看她那种没得选择只好勉为其难答应的表情就知道成交了，笑着拿起电话直拨校内分机。
奸诈的老头，竟然掐准了她身为社上总务的弱点……
这下舒晴终於确定了一件事──这是阴谋！肯定是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