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从纽约飞来的班机正在赤崁国际机场降落,两名戴着耳机的特勤人员嘴里喃喃自语,一前一後走进入境海关旁边的公务门,直奔旅客入境长廊。
班机上的旅客已全数下机,这时头等舱的最角落,一名戴着墨镜,穿着白衬衫牛仔长裤的年轻旅客,缓缓起身,从行李舱取下背包,搭在肩上,与前来招呼他的座舱长颔首致意,这才走出机门。
男子颀长身影刚步出机门,两名特勤人员随即迎上,其中一名必恭必敬地想帮纽约来的男子接下肩上背包,但男子微笑摇手,没有答应。於是两名特勤人员一左一右,走在两旁,带他直接从海关旁边的侧门出去,直抵入境大厅。
一进大厅,这一高两矮的三人身影,立时引起来往旅客和接机民众的侧目,毕竟这来自纽约的男子鹤立鸡群,特立不凡,一头浓密的黑发配上高挺的鼻梁与薄厚适中的双唇,即便戴着墨镜,轻装便服,一眼望去,即知不是普通人物,再加上旁边两名状似保镳的男子亦步亦趋,於是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会不会是好莱坞巨星悄然来访大华王国?
他们走出大厅,一辆黑色的朋驰轿车已守候多时,特勤人员恭敬打开车门,请男子上车,男子招手谢过他们,将背包丢了进去,身子顺势坐进车内。特勤人员车门一关,目送朋驰轿车驶离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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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驰轿车刚驶入赤崁市区,大华王子便摘下墨镜,好奇地向窗外张望。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大华王国,虽说是他的祖国,但却觉得异常陌生。他这辈子从没见过街上这麽多黑发黄肤的东方人,虽然他严遵皇室规定,自小学习华语与东方文化,但毕竟这是第一次将书本知识与实际生活作应证,这种初来乍到、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着实令大华王子的心情震荡不已。
朋驰轿车离开赤崁市中心,往皇宫驶去。Dennis开始忐忑。他从没见过自己父亲,只是每年接到父亲亲笔写来的生日卡,卡片里会附张近照,再不然就是偶而从电视上的国际新闻看见和大华皇室有关的消息,这时便会见到萤光幕上那温文儒雅的父亲面容。自从他八岁那年知道自己的身世以来,便也同样会在每年父亲节或父亲生日时,寄上一封贺卡为父亲祝贺,并附上自己近照一张,父子俩就靠着这种方式联系多年。如今就快见到父亲本人,Dennis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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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正皇帝与慧心皇后坐在静心殿上,据朴秘书长的回报,大华王子的座车已驶进皇宫,马上就会前来静心殿谒见皇帝、皇后。
明正伸出手,体恤地拍拍正襟危坐的慧心手背,要她放松心情。慧心抬眼,给了明正一个似无奈又体谅的笑容。
约莫过了十分钟,朴秘书长上前一步说道:「启禀皇上,大华王子在殿外求见。」
明正皇帝掩不住心中喜悦,赶紧说道:「快请他进来。」
这时只见一个高大年轻的身影走进静心殿,他一进殿便先向坐在正位上的皇帝、皇后行鞠躬礼,以标准的华语说道:「儿臣晋见父皇、母后。」
明正皇帝连忙起身,走上前去,激动扶起弓身低头的大华王子,嘴里喃喃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不要这麽拘礼,都是自家人。」他抬头看着眼前高过自己一个头的儿子,心中满满是感动,从未谋面的儿子和相片里一模一样,相貌堂堂,英气逼人,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的王室礼仪十分得宜,想必Alicia教导有方,让他接受西方教育的同时,也尽责地作好宫中礼仪的训练事宜。
慧心皇后抬头看着英俊高大的混血王子,微微脸红。是啊!Dennis看起来的确像个很有教养的孩子,他一进来便直接称她母后,这一点颇令她意外,也顿时宽心不少。
「Dennis,一路上辛苦了,快坐下来吧。」慧心开口说道。
Dennis听见皇后的声音,目光往她那儿看过去。这就是他的继母,他在大华皇宫里的母后,看上去端庄婉约,温柔娴雅,一付标准的东方女性模样,不像他的母亲Alicia…….一想起远在美国纽约大学教书的母亲,Dennis的嘴角不自觉泛起一抹浅笑。他的母亲是百分之百的女性主义者,个儿虽然矫小,却精力十足,独立自主,一付天下无难事,有事我先扛的积极态度。在校园里,她是最受学生爱戴的教授,学生有事,她一定力挺到底。有时他真怀疑,究竟他是她儿子?,还是学生是她儿子?从小到大,母亲都很尊重他的独立自主权,从不干涉他任何事,唯独坚持两件事:完成学业以及遵守大华皇室规定,接受每周五小时的东方教育,除此之外,她给他绝对的自由,毕竟当初她也为了争取自己的自由,才毅然放弃王子妃的头衔,离宫赴美。而Dennis也不赴她所望,从小在校功课一直名列前茅,从来不必Alicia操心,甚至跳级念完大学,十八岁就申请就读医学研究所,前年已经在美国大型教学医院所开始执业。至於大华皇室所要求的华语和文化教育,他也按表操课,悉数完成。他八岁那年,Alicia很慎重地告知他是大华王国明正皇帝的唯一後嗣,一开始,他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聪慧早熟的他很快适应了这件事。其实拜全球通讯发达之赐,Alicia很早便得知明正与慧心婚後一直无子,所以她知道王室早晚会要求Dennis回国履行王子义务,因此也就早早开始打理Dennis应有的王子教育。
慧心看见Dennis脸上浮起的笑容,像是放下一百颗心似地拍掌对明正皇帝开心说道:「明正,您也坐下来吧,让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叙叙旧。」
於是他们三人围坐一起,明正皇帝率先问道:「听说你已经在美国大型教学医院开始为人看诊,真是优秀,而且当初还是跳级念完大学的,为父真是为你感到骄傲。」
Dennis笑笑没有回答。
「你的华语应该很好吧!?」慧心皇后补问了一句。
「从八岁开始,我每周都要上五个小时的华语课,学习大华文化,一直到我离开美国的前一天,都还在上课呢。」Dennis字正腔圆,阳光般的笑容瞬时感染了明正与慧心。
「你母亲好吗?」明正终於问道,眼神有些不安地看看皇后。
「托您的福,她很好,母亲也要我代她向两位问好。」Dennis回答得很得体,眼神诚恳,看着慧心皇后。
慧心皇后伸出手,拍拍Dennis的手背,很是慈祥地对他说:「有空也帮我代为问候你母亲,谢谢她把你教养得这麽……」慧心欲言由止,双手抚住胸口,眼里有泪光在闪烁,「…..这麽好,真不亏是我们大华王国的王子。」
Dennis笑笑没说话,他可以体会慧心皇后的心情。他和慧心没有血缘关系,说难听点,她是他的继母,理应是他回国之後最难应付的对象。不过看来这位皇后的确是个标准的东方贤淑女子,非常温柔婉约,也难怪父亲会立她为后,担任一国之母。若是换作他母亲Alicia还待在明正皇帝身边的话,恐怕早已改写历史,成了大华王国宫廷史上第一位中国武则天了。他很庆幸自己一进宫就受到他们的热情欢迎,尤其来自於慧心皇后的善意。
「Dennis,你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早我再召集内宫大臣,商讨如何向大华民众公开你回国的消息,届时你可能会很忙碌,因为除了皇室贵族的聚会之外,还必须拜会总理大臣及内阁阁员们,甚至有许多记者会必须参加,可能要辛苦一阵子。」明正皇帝像个父亲一样絮絮叨叨。
Dennis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明正皇帝,心头一阵温暖,从小没有父亲在身边的Dennis,此刻终於不再觉得此生有憾。
「父皇,」明正皇帝话语一落,Dennis必恭必敬地开口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啊?什麽事,你说!」明正皇帝说道。
「我知道我回国的消息公开之後,行程一定满档,行动也会变得很不自由,但我真的很想趁消息还未公开之前,先以庶民身份看看赤崁这座城市,享受一下未当王子之前的自由感觉,希望父皇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我会低调行事,纯粹以旅行者的角色到赤崁附近逛逛。我真的希望能用自己的眼睛去实际观察我的祖国与人民。」Dennis娓娓道来他小小的心愿,明正诧异望他,没有立即答应,显然正在思索这其中的利弊得失。
但慧心这时却开了口。「明正,你就答应Dennis吧,我想这也是人之常情,Dennis第一次回国,根本没机会亲身认识自己的国家,一旦公开王子身份之後,更是不可能近距离地观察这个国家,他如果能趁这个机会多多了解本国人民的特性与文化,也是好事一桩。」慧心为Dennis向明正情商。
「好吧!那就依你们吧。」明正转头向Dennis继续说道,「不过就如你所说的,行事一定要低调,毕竟这事关你的安全。」
Dennis开心笑了,「我知道,父皇请放心,那我明天一早就直接出宫,一个礼拜後准时回来。」
明正露出无奈的笑容。孩子大了,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与主张,更何况还是个从小接受西方教育的王子,想必他也像他母亲一样早已独立自主惯了,不依他怎麽行呢?只希望他能尽早了解和适应这里的东方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