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妹,怎麽了?看起来心情很好耶。」和学长们一块聚餐时,社长看到我始终微勾的嘴角不禁好奇问,波波学长跟着说︰「就是啊,从刚才就看你一直在笑,发生什麽好事了吗?」
「咦?」
「真的有吗?说来听听!」阿晋学长也道。
「没有啦……没什麽事!」我尴尬,没想到又不小心把心情表露出来,赶紧低头认真吃饭。
即使已经过了三天,大叔的事还是让我开心好久,只要一想到就会忍不住微笑,可是又不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有问题,一定发生什麽事!」见我没回应,康康学长一脸暧昧的打趣道︰「齁~我知道了,一定是碰到帅哥了对不对?还是有喜欢的对象了?」
语毕,餐桌上瞬间陷入沉默。
我抬眸,发现所有人都在看我,尤其学姐睁大眼睛,而阿晋学长更是紧紧盯着我,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怪异。面对他们的眼神我瞬间喉咙乾涩,还没回应就见学姐用力敲康康学长的头,「白痴啊你?问这什麽烂问题?你以为莫子有那麽随便啊?」
「就是啊,当心逸光生气喔!」波波学长也跟着敲,康康学长这才发现说错话,赶紧对我澄清︰「唉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只是开玩笑,真的阿莫,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没关系,我知道。」我低笑。
「哼,这次莫子好心原谅你,下次你再乱讲话我就掐死你。你没看到他们班有几个小鬼已经在打莫子的主意了?真的太夸张,亏逸光生前跟他们那麽好,怎麽敢做出这种事?不管怎样,我会负责保护好莫子,才不会让那些轻浮的小毛头接近她!」见学姐又作势要打他,吓得学长缩到阿晋学长身後!
「好了啦兔子。」社长苦笑,「其实康康的意思也没错,总有一天莫妹的身边的确会出现其他人的,用不着这样骂他。」
他一说完,所有人又是安静,纷纷望向他。
「总不能因为逸光不在了,就不让任何人接近莫妹吧?」社长对学姐缓缓说︰「她有自己的人生,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不能叫她为逸光一辈子单身吧?我们所能给的就是支持,其他的我们并没有权力干涉。」
学姐一时哑口,最後看了看我,抿着嘴没再说话,可是眼眶有些红了。
「也是呢,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祝阿莫幸福,并给她鼓励。」波波学长摸摸学姐的头,「所以别太保护过度罗。」
眼看学姐似乎快掉泪,我整个怔了好久,居然让他们因我的事而不开心,为了圆场我赶紧起身说︰「那个……大家不要为我的事担心啦。我现在脑子里想的,就只有为逸光唱歌而已,你们说那些新对象什麽的我根本想都没想过,也从没考虑过,我的心里只有逸光,要我喜欢上别人,跟别人在一起这种事……对现在的我来说根本是完全不可能的,而且就算……」
我语气急促,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紧握拳头接着说︰「就算以後,我的身边真有别人……那也绝对不是跟逸光认识的人!」
他们愕然看我。
「我绝不会……」我深呼吸,口气坚定︰「爱上跟逸光有关系的人。」
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的眼睛始终没往阿晋学长那看去。胸口起伏使我呼吸微乱,坐下後也赶紧让自己恢复平静,保持自然。
後来,学长姐们也没再谈论这件事了。
他们继续吃饭说说笑笑,没让方才的事影响心情,只是阿晋学长却渐渐沉默,到最後甚至不再出声,我没有主动跟他开口,只是笑嘻嘻跟身旁学姐聊天。
然而,还是能感觉到他不时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专注,且炙热,让我再次感到喉咙一阵乾涩……
星期六,我又来到了大叔家。
按几次门铃,却始终没人来应门,看样子去上班了。
我低头瞧瞧刚特地去买的黑森林蛋糕,不禁轻轻一叹,正要离开时却又停住,从包包里拿出笔跟便利贴写几句话後再贴在大门上,希望大叔回来会看到。
就算他答应我,也不好每次当他在家的时候就跑来打扰,要是最後造成困扰让大叔不高兴那就糟糕了,於是我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并告诉大叔以他方便的时间为主,到那个时候我再来。
而在我接到大叔电话的那一天,已经一个星期又过去了。
那时我正准备驻唱,接到电话时又惊又喜,他告诉我这礼拜六下午他在家,我可以过去。然大叔的声音似乎比之前还沙哑,甚至还在咳嗽,我不禁担心问︰「大叔,你怎麽了?没事吧?」
「没事。」他又咳了一声,「就这样了,你那天有空的话就过来吧。」
我说好,通话切掉仍满是担心,大叔真的不要紧吗?
我站在镜子前从包包里拿出皮夹,看着以前和逸光一起拍的照片。
「逸光。」我对着笑得开心的他轻轻说︰「我会努力的,所以,你要为我加油喔。」
一定,要替我加油喔。
在星期六来之前,我做了一件事。
我将电脑里所有逸光的照片做个整理,再通通洗出来,又买一本大相簿将照片全放进去,并依拍摄时间、地点依序排列。
琪琪见我在房里忙来忙去,叼根冰棒走进来好奇问︰「嘿,小姐,又在忙什麽啦?」
我笑笑没有回应,当她看到我桌上一堆逸光的照片,面露纳闷,「……你在干嘛?」
「我要把这些照片放进相簿里。」
「为什麽突然做这个?」
「我要送人的。」
「谁?」
我顿了顿,半晌後说︰「逸光的爸爸。」
「蛤?」她张大嘴。
当我把从在蛋糕店遇到大叔,再跟到他家的事告诉琪琪後,她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笑,「原来如此,所以你才要洗这些照片。」
「嗯,我上次在大叔家看到逸光的照片,几乎只有到国中的时候。逸光高中时就离家,所以可能没有之後的照片,所以我才想让大叔看看逸光大学的时候,虽然才短短两年……但我想还是可以让大叔更了解他吧?」
「不过你也太认真了,居然几乎每一张下面都附上说明。」她啧啧称奇,「你说已经见到草莓大叔,那他长得跟逸光像吗?」
「我那天看到逸光妈妈的照片,觉得他比较像他妈妈。」我说︰「大叔跟逸光两人感觉完全不一样,就连个性都差很多,逸光以前就曾告诉我,大叔不但脾气差,而且还很凶。」
「那你还敢接近他?」她哈哈笑。
「一开始我也很害怕,但接触後我发现并没有他们说的那麽夸张。大叔虽然是有些严肃,但无论态度谈吐都非常稳重沉着,我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一点都不像脾气不好的样子。」
「那是因为还不熟吧,所以对你比较客气。小心一点,别热情过头吓到人家了!」
「我知道啦。」我吐吐舌,和她相视一笑。
到了星期六,我抱着那本贴满逸光照片的相簿到大叔家。
按门铃後我静静等候,当门一开看到一张脸色苍白的脸,我吓一跳,大叔神情憔悴,看起来也十分疲倦。
「进来吧。」他说,还不时咳嗽。我连忙道︰「大叔你……你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小感冒而已。」他往旁一靠让我进去,在客厅时他说︰「逸光房间门没锁,你直接进去吧。」
「可是大叔你……看起来病得不轻,有去看医生吗?」
「这种小病不用特地去看,我已经有吃药了,睡一下就没事。」
「那你有吃东西吗?」
「我没食慾。」
我顿时哑口。
「我没事,不必担心我,你去看照片吧。」他的声音沙哑,身子不稳的转身走到另一间房,我愣愣站在原地望着那扇门许久,最後再望望客厅,上次来时还很乾净,现在却有些凌乱,衣服四处散在沙发上,桌上一杯没喝完的水,洒得周围湿湿的,旁边还放着一盒在一般药局买的胶囊药品,不只有感冒药,还有安眠药。
即使在房外,还是听得到大叔咳嗽的声音,那样子根本就不像小感冒而已。我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无法就这样放着大叔不管自顾自去看照片,犹疑许久,最後我放下相簿走到大叔房门口敲敲门,却已经没人应声,大叔门没锁,我便小心开门进去,发现他正躺在一张大床上,似乎已经睡着。
我悄悄走到他身旁,即便已沉睡,他的眉头却还是微微皱着,呼吸也沉重。我缓缓伸手轻抚他的额,那热度使我吓一跳,立刻走出房间到浴室一看,发现墙上挂着一条乾毛巾,我立刻将它沾上冰水再回去轻轻放在大叔的额头上。
不知道是不是有感觉,原本蹙着的眉间顿时舒缓下来,我在一旁看着他的睡颜半晌,之後回到客厅开始清理一些杂物。我帮他的桌子整理好并擦乾净,也帮他把衣服挂好摺好,在这之中我也不时到进大叔房间将他的毛巾换水,顺便注意他的情况。想看看有什麽营养的东西可以给大叔吃,打开冰箱却发现里头根本没什麽东西。
虽然他说没食慾,但也不能一直这样让他空腹,而且他的身体状况本来就已经不是很好,再加上他一个人住,生病时也没人照顾,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再这样让他一个人……
结果大叔并没有睡很久,不到一小时就起床了。
当他走出房间,我正好从逸光的房里出来,立刻睁大眼,「大叔,你好一点了吗?」
「嗯。」他拿着那条毛巾,望了望恢复乾净的客厅,当我走到他面前将手覆在他额上时,他微愣。
「好像还是有点烧……不过幸好,比刚才退很多了,」我露出放心的笑,「大叔,你可以过来坐一下吗?」
「怎麽了?」
「你先坐,等等喔!」我立刻跑到厨房,接着端一碗东西出来,看到碗里头的东西,他又是一愣。
「很抱歉,没经过你同意就擅自动你家里的东西。我……煮了一点稀饭,想让大叔你醒来後吃。」
闻言,他抬眸看我,似乎很讶异。
「因为在冰箱里我只找到几颗蛋跟罐头食品,所以我就弄了水煮蛋,再放一点脆瓜,这样比较好下饭。」我缓缓将碗移到他面前,「虽然大叔可能不饿……但还是希望你能吃一点点,这样病才会好得快,若真的吃不下,就放着晚点吃,到时再加热就好了!」
大叔静静看着我始终没出声,我不禁心慌,以为他不高兴,最後却见他拿起汤匙低头嚐了一口……
「很好吃。」他嘴巴一抿,淡淡说︰「谢谢。」
我先是愕然,接着不禁松口气的笑了。
「不好意思,还麻烦你替我做这些。」
「别这麽说,你没有麻烦我,是我自己要做的!」我赶紧摇头,「看到大叔恢复健康,我就放心了!」
他又看我,我也再度对他一笑,没多久他注意到桌上的另一样东西,便问︰「那是什麽?」
「喔,这个……是我今天想拿给大叔的。」我将相簿移到他眼前,他接过後打开一瞧,看到逸光的笑脸时神情瞬间一僵。
「因为大叔你给我看逸光以前的照片,所以我也想将他在大学这两年的照片拿给你看。」我咽咽口水︰「这是我送给大叔的谢礼,谢谢你愿意让我有机会……可以了解从前的逸光。」
他又望我一眼,接着视线便落在相簿上没再动了。他很专注的看完一页又一页,我也不时为他说明︰「这张,是大一暑假时去垦丁玩的时候,当时他玩到整个人黑了一大圈……然後这张,是跟社团的人一块去登山时拍的,当时逸光是第一个攻到山顶的,等到我们跟上就看他开心的到四处跑来跑去,还大声唱歌,当时有好多人都在看……」
大叔就这样边静静听着我说,嘴角还不时露出微笑,但在那刻我却看见他的眼角似乎微微抽搐了下。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样笑了。」许久後,他说。
我一怔。
「在我面前,他几乎没有这样笑过。」他乾哑道︰「就算有,我也不记得是什麽时候了。」
「……」
大叔阖上相簿,然後转头看我,嘴角一勾,「谢谢。」
「咦?」
「谢谢你那些日子一直陪在逸光的身边。」他淡笑,字字句句尽是真切︰「身为那孩子的父亲,我真的很感谢你。」
我的心微微一跳。
我看着大叔,最後不知为何眼前蒙上一片雾气,我紧抿唇想抑住那股浓浓酸楚,眼泪却还是一不小心就掉了下来。
他伸手轻抚我的头,笑得温柔,我赶紧擦掉眼泪,却越擦越多,我难为情的跟着笑,双颊发烫,最後两手摀住脸,但还是止不住那些泪水。
这一刻,彷佛有什麽变得不一样了。
大叔这一笑,我这一哭,都是因为卸下心防,不再是最初的生疏与冷漠。
这段因逸光而有的缘分,似乎也在此刻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