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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瑶说我变了。我怎麽不觉得?
从惨剧发生的那一刻起,猎鬼是我的职责,我只是遵从罢了。
西元201X年,三月二十六日。
景芸的左手托着脸颊,右手抓着铅笔,一脸茫然地盯着黑板,上面写着物理老师刚介绍完狭义相对论的初步理论内容;望着龙飞凤舞的粉笔字迹,景芸根本不知道笔记该如何抄起。十一点的下课钟响了,老师宣布休息,十分钟後要继续研究狭义相对论的演算方法。丢下铅笔,景芸阖上一片白的笔记本,泄气地趴在桌子上。
以卉转过来,问要不要一起到厕所洗脸。两名女孩相偕起身,走出教室前,先在後门撞到一名也要离开教室的高大黑发青年。双方眼神交会,以卉绷着脸,甚至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景芸则稍稍低头,躲避对方的视线。黑发男孩子露出一抹不在意的浅笑,悠哉地率先离开。
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景芸瞄瞄好友,忍不住说:「以卉,你不要老是那样。大家会说闲话。」
听到好友的指责,以卉瞠大眼睛,不敢相信地说:「景芸,你怎麽搞的?颜鸿祈那麽嚣张,是应该教训教训他。」
望着以卉气愤难耐的脸,景芸不好多说,下意识地用左手触摸右腕上的金色手环。戴着手环已经过了两个星期,短短十四天,景芸每天都很平安。尽管当初是遭到强迫戴上,她得承认心里的惊恐消散许多;原本还担心会不会遭到好友询问,偏偏,根本就没有人可以看见。
这段时间几乎没有和颜鸿祈说到话,加上没有意外发生,景芸多半在学校里才能见到他。只是,她心里有股莫名的慾望,不时认为唯有每分每秒待在颜鸿祈身旁,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可是,她每晚恶梦连连,动不动就梦见自己被红衣女鬼杀害;要不,整晚辗转难眠,常常熬到天空出现曙光,才能得到一两个小时的浅眠。
有几个晚上,她倒是睡得十分安稳。那几个夜晚,景芸都有奇妙的梦境,她彷佛看见一身黑衣的颜鸿祈坐在床边,温柔地用手抚摸自己的额头,安慰自己,驱走恶梦。他的手似乎有魔力,能帮助景芸挥别不安的梦靥。因为如此,景芸不禁期待那样的梦境发生,不只是能一夜好眠,她更察觉自己在乎的是能不能看见颜鸿祈。看见他,会心安,甚至窃喜。
每次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景芸都会害羞好一阵子。
上回听到跟随颜鸿祈的两名灵鬼解释关於『狩猎魔物、鬼怪』的事情,景芸压不住好奇心,索性透过网路,搜寻相关可能的资料。她赫然发觉,民间流传众多抓鬼的故事,除了不同信仰而有不同的降魔人士外,抓鬼的事情几乎大同小异,多半是述说应离开而眷恋世间的灵体,由於执念而引发的种种意外。网路上更有奇奇怪怪的资料,有的详加解释驱魔抓鬼的历史,更有人大胆点名现今有名的驱魔家族。
景芸发现,有些历史上着名的悬疑命案也被爱天马行空的网友们牵扯上鬼怪,几起着名的家族灭门案件,纷纷被冠上遭魔物杀害的悬疑结论。她大胆搜寻『狩魔人』的名词,却得不到相对应的正确结论。然而,她灵光一闪,透过全世界最大的搜索引擎,搜寻与颜鸿祈有关的资料。
结果,完全找不到有关的资料,彷佛世界上从来没有颜鸿祈这个人一样。不过,景芸倒是意外点选到一则将近四十年前的新闻报导,内容讲述国内曾经负有盛名的知名企业突然消失的文章。景芸会点入纯属意外,因为文章里出现一名名叫『颜鸿霖』的女子。碍於搜索引擎的搜索模式,景芸一个不小心,才读了这篇新闻报导。
内容说得很清楚,西元197X年十二月底,国内知名企业──颜氏集团一夕间从社会上消失。集团董事长──颜可信突然失踪,引发企业危机,警方投入大量人力,搜索颜董事长的下落。
众人猜测是否遭劫,却没有人发出关於付赎等条件要求;警方搜寻颜董事长位於凤凰别墅区的豪宅,惊见别墅人去楼空,除了失踪的董事长,一双儿女也下落不明,原本在别墅里工作的佣人也纷纷失踪,彷佛颜家别墅从未有人居住过。警方抽丝剥茧,仅在别墅里采证到少量血迹,无法证明颜家一家人是否惨遭杀害。
这起事件余波荡漾,颜氏企业失去领导人,不出半年即垮台,原本壮大的颜氏王国顿时消失。报导还提及,风光的凤凰别墅区更因为这起事件,逐渐没落,变成乏人问津的荒郊野地。
景芸觉得很奇怪,网页上的报导钜细靡遗,偏偏就是没有当事人的照片;而且明明点出颜董事长膝下有名年约三十岁的女儿和十八岁的独子,新闻却只有提到女儿的事情,不但没有说到独子的姓名,连几岁、在哪里就学的事情都一语带过,好像完全不重视。
知道从网路上没有办法找到任何有关於颜鸿祈的身家资料,景芸直接放弃,心里盘算不如直接去问本人;不过她很清楚,对方根本不会老实招共。
「你喜欢玩电脑,我不会干涉。但是,拜托你不要探索别人的隐私。」
体育馆成了危楼,现在的体育课都得在露天篮球场和排球场活动。景芸一个人站在篮球架的下方,精神不济地望着同班同学在球场上挥洒汗水,晚上都睡不好,她是呵欠连连,若不是耳旁突然冒出好听的磁性男声,只怕连站着都会打瞌睡。
颜鸿祈维持一贯的面无表情,双手插胸,倚着篮球架的支柱,看似闲适的说话。景芸忍不住脸红,迟了好久才问他的话是什麽意思。低头眯眼,颜鸿祈显得不耐烦。
「我说过了,只要你戴着手环,一举一动我都会知道。前几天,你拿我的名字在网路上搜寻资料。敢做敢当,不要给我否认。」
一语堵住正想反驳的女孩,颜鸿祈哼口气,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以春天的天气而言,今天的阳光强烈,幸好有凉风,不至於热的难受。
抿着嘴唇,景芸暗暗思索该用什麽藉口搪塞,不过一瞧见颜鸿祈漆黑的双眼,便打消这个念头。她猜测,对方一定知道自己正苦思理由。想到这里,她不禁恼怒,嘟着嘴,故意用手搥在罩有软垫的球柱上,宣泄不满。注意到景芸连辩驳的动作都省了,高大的黑发青年居然发出轻笑。景芸备感意外,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