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lign=center>さようなら寂寞</p>
<palign=center><fontface="标楷体">我把自己锁在房里石化,你调皮捉弄;
<palign=center>当成枝枒渗出外头叹气,你赖着墙边。
<palign=center>我牵你抱你接受你,你拍打着我哭闹;
<palign=center>微笑着叹息并离开,你窝我脚边啜泣。
<palign=center>寂寞さま,你真是个任性的无赖……</font></p>
台湾的冬日,近年常是暖冬。但那一晚,却不知怎地异常沁寒。泰青觉得那夜是无法忍受的冷,即使他穿着厚棉袄,身子骨却始终不停地哆嗦。抑或是指,莫名的打着寒颤,打自心底地,发自脚底板地。该怎麽说呢?那样全身凉通通,却又一阵一阵的,说不出是哪里怪异。
他走近往昔常拜访的人家,按下门铃後就退後一步等待回应。没一会,屋内的人来应门,是名陌生的少年。那人看着他有些惊讶,让泰青感到困惑;下一秒,少年即回头轻声喊着:『庆元,是你哥来了。』
嗯?一个大问号不由自主的浮现於泰青的头顶,这人是谁?怎麽会知道他是庆元的兄长?他有见过自己?但他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个人。这想法是泰青过去才会有的,毕竟这种事过去也常发生,他也就司空见惯了。一切如旧,从以前泰青就是这样不以为意的看待,当然,现在也不会没来由的打破自己订的老规矩。
少年才唤过,屋中就再传出另一种声音,略显热络的。『咦?老哥喔!快点进来啊!今天外面很冷耶,干嘛一直站在外面?想当冰棍啊!』
听到这样的催促,泰青略展笑颜,朝少年点点头後,就不客气的侧过少年走入屋内了。
一进屋内放妥鞋子,他还没向前几步,就看到自己的胞弟瘫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看着电视,那慵懒姿态也和记忆中的相同。见弟弟还是看着电视对自己不理睬,泰青就自动自发的走了过去,并且轻拍他的肩膀笑谑着说:『臭小弟,宁愿看着电视也不愿转过头来看看我啊!也没想想多久没见面了,你这没良心的家伙。』
庆元仍是笑嘻嘻的,『唉喔,你自己会走过来给我看啊!我又何必急着转过去看你?再说,最近遇到的推销员太多了,上庭又傻傻的让人进来……』他瞥了刚开门的少年一眼。『你都不知道,最近这社区的推销员冒得可凶了,大概是很好赚吧!所以这阵子常常出现。』
『好了,抱怨归抱怨,但也是推托了吧?我是你哥耶!跟那些推销员哪有相干。』
『是是是,我的好大哥,干嘛这麽介意嘛!我也不过是碎碎念了一下……我现在不是理你了。』
『知道是自己唠叨就好。』
『……』庆元知道自己败阵,便安静了下来。
一旁一直看着他们打闹的上庭,见到庆元败阵下来的场面不禁笑了出来。
『笑什麽?』庆元恼羞成怒地瞪了上庭一眼,『大哥,你就爱这样,不跟我斗嘴的时候就静得跟木头一样;要跟我斗的时候就一定把我呼弄得哑口无言。』埋怨心声可见一斑。
『是是,下回不再犯了。』会记得在你爱人在时给你留些面子。庆元那点心思,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泰青心里自有琢磨。
他暖暖笑着,为着弟弟一如以往的说话口吻,还是一样那麽令人发噱。这份熟悉感增添了心中的热流,让泰青感到稍微暖活了些。
寒暄以後不忘自己来的目的,泰青递过他带来的物品。『哪,我知道你喜欢,来的时候特别准备给你,够意思了吧?』
庆元狐疑的看了泰青一眼,确认他不是恶作剧,这才收下礼盒。忍不住马上拆开,怕是泰青又捉弄自己,但才一打开,庆元的脸上就发亮得跟太阳一样,双眼不停地同钻石般闪烁着。『哇!酷。是Wii耶!老哥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早知道是你来我就帮你开门递拖鞋了。』抱着泰青送的盒子紧紧不放,庆元赶紧对哥哥巴结。
『哼,』泰青哪不知道弟弟那套,『少来,你又没有天眼通,怎麽可能知道来的是我?更不用说从我们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很懒得开门了……』每次都呻吟着说『哥……帮开门啦!厚,我好懒。』这话泰青就没说了,他还记得要给弟弟在情人面前保留点面子。
从以前开门的就是自己,亏庆元还敢这样大言不惭地抱怨推销员,泰青想,辛苦的不是庆元,应该是他身边的少年吧!想到这,泰青忍不住往少年身上看去……
庆元注意到哥哥的目光,连忙将Wii往旁边一放,跳下沙发奔向少年,拉着少年的手跺步过来。
另一手摸摸鼻子,『嘿,哥,我跟你介绍,他是上庭,今年十九岁,身高体重自己看就好,那不重要啦!然後……呃,是我的……闺中密友,欸,那个你懂就好了,不用我多讲吧?』虽然是问句,但其实是肯定地继续地转个方向说:『上庭……』语气极度轻柔舒缓,让泰青不禁打个颤抖,心中万分大幸自己穿着厚大衣,遮盖掉这些因此形成的疙瘩。「这是我哥,王老五一个,咱们以後相亲相爱可别欺侮他,要多为他这个孤家寡人想想。」小弟说笑的,那少年竟还当真的点点头,真让他哭笑不得。
介绍完毕,墙上的钟准时地响了七下,不多也不少。『七点,吃饭时间到罗!』庆元说。
没想到刚好碰上用餐时分,庆元热络招呼泰青,不让他太快离开。「有事待会再说吧!我知道你这趟来一定有什麽事情,但也不急这时,一起吃饭吧!」
这样的热情邀约让泰青不好拒绝。捱不过庆元的好声好气,他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就顺着请求留下了。
餐桌上,对面那头的一对情侣甜甜蜜蜜,体贴地夹菜给对方。一下相视而笑,一下害羞低头,说说笑笑地好不恩爱。不过,饶是庆元平时爱好一张嘴不饶人,却对上廷很是规矩。没想到,从他知道庆元的性取向和对情人的态度到现在,没想到随着时间流逝,庆元也成熟许多,让泰青感到意外和安慰。
挥去当时家中发生的情景记忆,泰青沉默的进餐,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情侣猛耍宝,倒是不觉得刺眼。单身汉亦有一人生活的快活,无论是有伴无伴,总是有好有坏,他又何必欣羡或忌妒?
没多久,上庭回神看见泰青,似乎觉得忽视了他,便开口道:『庆元,你跟你哥不太像耶!不管是相貌、个性什麽的。』真是天差地远。
注意到对面的视线,泰青自碗里抬头,有些惊讶弟弟的情人会注意到自己,因为从以前到现在庆元的历任情人都是自顾自的。虽然说泰青迎接了他们的目光,但他仍是不回应,只是使了个眼色给庆元。
总是骨肉相连,庆元接收到哥哥的使意,即刻回说:『这有什麽?我和我哥本来就不像,大家都这麽说。不过呢!像我这样的男人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像我哥那样闷葫芦,我不憋死了我。』大哥那种闷骚男人最让人受不了了,也只有跟自己才愿意打打闹闹,但明明就是这样不显眼却常常吸引他人的注意,这些话,庆元从未和他说过。
好啊!让他解释居然占自己便宜,泰青正欲反驳,就听上廷说:『人家大哥是稳重,才不像你——轻佻!』虽是帮自己说话,却又涵着撒娇宠溺。
庆元笑呵呵地,亲昵的揽过上廷的肩膀,没啥在意。同样宠溺地看着上庭说:『是是是,我就轻佻嘛!你不也是爱我这轻佻?』不然早投向别人怀抱。
上庭点过庆元的鼻子,『羞羞脸,还自吹自擂,可别和别人说我认识你。』
『欸,怎麽能不说你认识我呢?你可是我的亲密爱人啊!』
真是够了。喝完汤,泰青收拾了一下碗筷,起身就往卧房走去。没先告知是因为他们俩眼中只有彼此,怎麽会注意到他呢?其实单身汉真的没什麽不好,只是看人双双对对,嘴里又尽吐让人眼红的蜜语,心中多少都会不爽快。
小弟真的没拦住他,只是在後头说:『哥,你有什麽事?』怎麽往卧房走去了。
泰青头也没回,只应声『我只是来拿个东西,即刻就走。』不想妨碍两人时光。而且,两人世界里本就很难容下一粒沙尘。
走进房里,一入眼的是稍嫌凌乱的景致。不置一语,泰青走向旁,打开柜子翻找起他要的东西。找到後,松下一口气。看着装载自个东西的箱子,想着这趟有开车来,还是一并带走吧!毕竟小弟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住了,实在不好打扰人家。
突然有些感慨,想着以前和小弟同住,那段总是热热闹闹的日子似乎不会再有了。因为,无论是小弟的房间,或是这里,都已经有另一个分享的正主儿了。他也只是个大哥,顶多扶持,却不可能同生共死,亦或者祸福与共,当然,最不可能就是一起老一起走,那不是他的权利。
也没什麽好误会的,他对庆元并没什麽一丝遐想,只是对着记忆与现实的反比惋惜。怀念着一起疯一起狂的日子,睡同张床,一起打架闹成一团,一起喝酒,一同玩乐,一同受罚,一同冲刺着自己的未来。或许是他俩兄弟感情太好了些,所以此刻,泰青竟然十分感伤。那种日子已经过去了,已成回忆,小弟过得更快乐了,而他呢?而他呢?仍然跌跌撞撞,却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幸福。单身汉是没什麽不好,只是偶尔,夜阑人静时,那心中的孤寂感会突然无限扩大,啃噬着自己努力坚强的心。孤单的滋味,真是该死的难受!
走过客厅,依稀还听见两人的笑闹声,他苦笑,捧着箱子静静离开。
外头似乎更冷了些,此刻即使不叼根菸,彷佛也是吞云吐雾着。泰青将东西轻轻放进後车厢,而後就发动车驶离。唔,无意间在後照镜发现自个鼻子红通通的,果然是太冷了些。待会回到为工作租赁的自家,一定要好好泡个热水澡。他如此想着想着,竟然也觉得有些暖和起来。
好吧!这就去租个片子,买些啤酒,再买些酒菜。然後看着片子喝着啤酒再吃着小菜,如此爽快!人生得意须尽欢,及时行乐吧!这样想似乎很快活,但泰青又突然想说,如果成日这样,可能真有啤酒肚。想到有着地中海秃头的上司,满脑肠肥,年少时却也是帅哥一枚,身体战栗一会。啧,好吧!那改天再来去打个篮球,就怕遇上小夥子欺负他这老骨头,泰青自嘲地想。
想这麽多,全都是因为孤单吧!那深沉的寂寞像大海,人力岂能抵抗。
以上,是五年前的追忆,看似没什麽重要,却是他遇到那个人的开始。那位泰青人生里最重要其中一人,也是泰青感到最愧疚抱歉懊悔的一者。
自那次从庆元那带回东西之後的某天,泰青刚看完一场大联盟比赛,灌完几杯啤酒,变形的空罐子东倒西歪散布四周,桌上都是残余的酒菜零食,那时的客厅简直是一团乱。胡子没刮,黑眼圈深了,当时的泰青,也像客厅一般一团乱。若是小弟看到蓬头垢面的他,肯定会惊呼不可思议。
泰青一向是乾净的,保持舒爽的。现下呢?感情上没情伤被甩,工作上没被炒鱿鱼,更不用说经济压力,根本什麽都没有!只是太茫然了点。朝九晚五的生活其实没什麽不好,薪水固定也没什麽不好,每日作息太正常了点……这就让人有些厌烦。周末的现在,就这麽糟蹋了?去踏青?一个人吗?去唱歌?一个人似乎太悲情了点。去咖啡厅耗时间?吃吗?一直不动也太空虚。去打球……他一个人能打什麽啊!乾过瘾吗?
算了!只会想也没有用,整理好杂乱无陈的客厅与自己,钥匙一抓他就出门了。去哪呢?开车嘛!到处踅,总是会找到想做的。
出了社区,也没仔细记东南西北,凭着直觉随意乱走,入眼的景致一直转换,骑楼,成排的机车,人行道,百货公司,公寓,大楼,路标,路人,平交道,安全岛,唯一不变的就是柏油马路,永远都是深黝的直率。一直驶一直驶,後知後觉发现道路变狭窄了,才发现自己绕进了巷子里。依然是随意乱转个方向,只是,停了这麽久还是没什麽声音,这个小社区还真是安静啊!他想。
嗯?眼尖发现一旁的小篮球场,已经有一群少年在进行比赛。他将车开往道路一旁并减速,对着球场上看了一会才打算下车。
嗯哼,找群小夥子打球,真是个好主意?至少有人会陪自己打球?真的会陪自己打吗?不试怎麽知道……还没拿定主意,就见到他们似乎在吵什麽,泰青站在一旁不想卷入纷争。不过,却是注意到一个男孩。
对日本演艺有些微了解的都知道杰尼斯系男子是什麽,他觉得男孩有些像,外表十分出众,只是有些阴沉。瘦瘦弱弱的是没到弱不禁风的地步,但感觉起来就是不够健壮。眼睛很漂亮,真的很漂亮,第一眼教泰青注意的就是那双眼。削薄的褐发,有型的五官,嗯,他想这样的男孩一定不乏女生倒追。不要问为什麽他第一眼就盯着那个男孩看,因为男孩先看了自己,还看了不久。
『欸!』男孩仍然盯着自己看,只是手往身边招徕。不过他不清楚这声「欸」是对旁边的人说还是对自己说。
泰青看着男孩和另一名少年不知说了什麽,只见少年看他一眼点点头。似乎是取得共识,男孩就抱着篮球朝他走了过来,直到他跟前才停下。
直到男孩跟自己的距离只有小步之遥,泰青才发觉:这男孩有些矮呢!他微低头眯着眼看,为发现了这点感到一丝莫名的说不上的悸动。这麽细看,更觉得男孩的眼睛很迷人。泰青一向喜欢看别人的眼睛,不论男女。因为眼睛总是最诚实的灵魂叙述者。但也仅止於私下偷看,毕竟这样直直瞅着别人是不礼貌的事情。
男孩不自在地拨弄着浏海,对泰青说:『嗯,他们在吵少一个人的事,多出的那个人被拉过来拉过去的。我看到你……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看到人就问要不要加入?一点也不会怀疑来路不明的自己可能是别有企图吗?嗯,或许男孩就是这样吧!但这不是泰青很介意的事情,反倒是比较注意男孩的声音。声音和男孩给人的印象很搭,只是语调稍冷。
『好啊!』不置可否,反正他本来就想打打球。打着这主意,泰青非常豪爽的答应。
跟着男孩走过去,一到定点,和他同队的人就伸出手,分别说「我叫阿K」、「我是团长」、「叫我剑(贱)仙就行啦!」、「我叫小吉。」、「我叫……」我一一握过,同时说出「我叫泰青,泰山的泰,青山绿水的青。」
其中一个男孩阿K说:『你看起来应该是社会人士对吧?』泰青回说是。阿K於是继续说『比我们大欸,那好吧!大家尊敬点,叫你泰哥好不好?』
团长自以为幽默的说:『泰哥泰哥,tiger、tiger还真像老虎,啊不然要我们叫你老虎或虎哥也行啦!』
他接受好意,只是微微笑着说:『泰哥我接受,老虎、虎哥应该给其他人用,我自认自己太普通,不敢用上这麽『劲爆』的绰号。』
团长不愧是团长,『随便啦!管他那麽多,你就和我们一对,来把对方痛宰吧!杀个片甲不留!』他最後那句说得气势之威猛,让泰青想起高中时在篮球校队里的日子。
『痛宰他们!人家肉鸡啦!跟咱们这些土山鸡不同啦!一定赢的啦!兄弟们,不要怕,我们上!』其中一个喊。
『好!』众人吆喝着。
开始打球。
说实在的,两队虽然称不上比赛级水准,但还是打得很激烈。两队的战力不分轩轾,比分可以说都对彼此紧追不舍吧!不过就是几分差距。
果然是长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一节又一节加上中场过去,直到比赛结束,结局是泰青的队伍险胜,耳边尽是哨子声和欢呼声。他愣住,不解怎麽有多余的队员吹哨子和欢呼。直到两队的人静下,还在猛喘气,挥汗如雨。泰青这才发现周围多了三三两两的观众,人数不多。他讶异的瞠大眼。奇怪,他来的时候明明只有两队队员的啊!
一条毛巾和一瓶水递了过来,泰青偏头一看,发现是一开始邀约他的那个男孩――士恩。
『嘿,打得不错嘛!』男孩挑高眉,也流了满身汗,但此刻有遮掩不住的愉悦。
『谢谢。」泰青接过毛巾和水,先是迫不及待的灌上一大口水,「老罗!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小夥子。』个个上了球场就像上了战场,拼得极度猛烈。哪像他,一打完就像老牛一样喘个不停。
『泰哥,不要说得自己好像中年秃头怪伯伯,你看起来也不过是多我们几岁而已啊!』
他微笑,『现在人不是说差个几岁就一个代沟?你说我们有几个代沟?』
『我才不管代不代沟,打球时默契好最重要。』其中一个少年说。
後来,他才知道少年们是群大学生,想着自己年近三十,再过一两年就要迈过而立大关,真有种青春不复返的感觉。
打完好几场後,大家很是愉快,对於他也很热烈邀约预定下回,泰青也大方说好。
『泰哥再见。』
『泰哥掰。』
『泰哥再见啊!不要回去就贴好几块药布,不然就是去国术馆,这样我们这些小辈会很过意不去的啦!』这人,嘴毒的。
『泰哥,再见啦!下次再来打个痛快!我们金刚队是无敌的!』金刚队?他差点忍俊不住。
『泰哥……』
『泰哥。』
泰青兀自处在自己的回忆里。
「泰哥!」声音大了点。
他依然没半点反应。
突然左边的车窗猛烈一撞击声,他反射性的往左一看。
「政颖,是你啊!」他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人家多久,忙按下车窗。
政颖笑咪咪的看着泰青,「是我啊大哥,想什麽想得那麽出神?」
政颖,全名沈政颖,是庆元的第二任情人,预定明年会成为……呃,他的弟媳。至於当年的那名香蕉芭乐,泰青已经不记得名字了,似乎当初过没多久就分手了。
他掩饰性地笑,「哪有什麽,你呢?要去哪吗?要不要我载你一程。」立即转移话题。
拿起手上的袋子晃了晃,「我是出来买菜的,从超市一出来就看见你。」停顿,「不必载我啦!庆元会来载我,我怕他没载到我会担心。」
泰青於是点头,「那好,我先走了,你小心,这附近的道路状况还满乱的。」
这个大哥就喜欢穷担心。「知道了。」政颖目送着泰青的车尾隐没,无奈抿笑。
驶着车离开的泰青也没收回所有的心神,仍是不自主地想:到底为什麽会在这停下?其实他也不清楚,大概是他恍神了……有些糟糕,开着车还不专心,泰青在心底训斥自己。
<fontface="标楷体">
*****
我忌妒,忌妒的不是两个人,而是寂寞。寂寞啊!你怎麽能从心灵开始折磨一个人,深深的套上枷锁,挥之不去。
*****
</font>
之後那一年泰青已有些淡忘当时脱轨的寂寞,虽然不是全盘皆忘,但托那群小夥子的帮助,他快乐不少。只是後来,他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对士恩,奇异的是印象极深,虽没有每分每秒想着念着,却会没来由的挂记。他常会在下班时分特地将车绕过去看看。第一次回去还真是吃尽苦头,因为当初不过是偶然之下撞见的桃花源,这回却得像个苍蝇撞个满头包,找不到终点。幸好不是昙花一现的洞天福地,感谢老天,泰青庆幸自己仍旧是找到了。
平常时男孩们不会群聚,大夥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反倒是他常见到士恩。或许是因为士恩住在那附近吧!
他将车停在一旁树荫下,阒黑的夜晚不论是为车为自己,都蒙上一层防护色,起了掩蔽的功用。右手手指停在方向盘上轻敲了敲,泰青转头看向篮球场上的少年。青年,是那群人坚持的,成年也有两三年,怎麽还称呼男孩?於是他顺遂人意,称上青年了。
青年,士恩,坐在栏杆上,一直拍打着在地面与他腰际不停来回的球。他低垂着头,但泰青仍瞧见他的表情,朦胧中有些难探测,那异样神情却无法被泰青忘怀,即使是多年以後。
深深的攒着眉头,这样的距离外泰青还隐约可见那几抹深邃刻痕。眼眸半掩,那睫毛十分贴切心情地垂下,那张脸,是沮丧的,是无奈的,是失望的,是落魄的,还有,那最浓重也像击沉泰青心中那艘大船的……寂寞感,那让他瞬间窒息。不知道是什麽的驱使,泰青拔下车钥匙开了车门下车,直直地走向士恩。
夜晚的晕黄街灯映照泰青的影子,将他原本颀长的身影拖得更长。随着皮鞋声的喀嗒喀嗒,影子的一摇一晃,士恩发现了他,这并不会让人意外。
『……泰、哥?』士恩有些迟疑地叫唤。
侧首让少年的几绺发丝遮盖住脸庞,所以泰青瞧不清士恩的眼。但他想,此时就算不看那瞳眸,他也体会到了青年现在给人的深沉寂寥。
『嗯。』他走过去拨开士恩落在前头的发,不喜欢自己喜欢看得眼睛被遮掩住。
『你怎麽会来?』声音仍是冷然,却是明显兴奋的语气。
泰青真觉得自己心眼坏,这名青年是无助的,他却对青年总是冷然的嗓音与神情与语气的矛盾感到有趣。或许是这样,他才总是挥不去青年的影子,一直。
『刚绕了过来,看到你一个人就下来看看。』当然,只是他在车上磨蹭了许久。这话只放在心里,当然不可能说。
『泰哥果然是好人。』
知道他的意思,泰青却刻意说:『怎麽?你也想发我好人卡?』
青年揪住发,那使得他头更低了,也更偏旁,让泰青看不清他的表情了。『啧,那要让被你告白的人发,我才不敢。』
泰青在一旁另一个铁栏杆坐下,杆子细,坐下时有些不适应。『怎麽?搞得这麽颓废?』
『没什麽。』
他不好说,泰青也不强问。於是只和少年东扯西扯,扯了一晚。那晚他回到家,打理一下自己倒头就睡,可惜没睡多久,一大清早又得去公司上阵。
接下来的日子泰青还是会去那儿绕绕,平常非假日期间他总是会看见士恩的影子,一开始仍然是寂寞的影子。後来,影子的画面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俩说说笑笑的样子。当他俩的交情甚至比和团长他们还要好时,士恩就将当初那事说给泰青听。
『……我大概快搬走了。』大概。
『嗯?』菸蒂掉了。泰青彷佛很平静地问,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我是同性恋。』
吱——泰青捻熄菸,转过头看他。『然後?』幸好自己还是平静。
『我和我前一任吹了的原因是我爸带了人去威胁他……嗯,我爸是混黑社会的。』有点难以启齿,士恩吞吞吐吐地。『我爸没打我,只是他反而被打个半死。』开始讲得冷然。
说完以後就沉默半晌。
『泰哥,我没错,对不对?』士恩问着泰青,眼神是茫然的。
泰青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轻拍他的肩膀,『你有什麽错?』
『嗯,』士恩似乎有些混乱的乱点着头,『对,我没错。』
他扬起嘴角,『泰哥不想说什麽教,』或许那都是大道理,但在这时候说就太虚伪了。『你懂你在做什麽就好。』
『嗯,我爸要把我送到国外朋友那,想改掉我的性取向。我不懂,同性相爱又不是毒。』
泰青很难去解释说那是个人观感的问题,毕竟二三十年被年代价值观洗脑的鸿沟是非常难以跨越的。但他也不能帮上什麽,他不是黑社会,也没有强力的背景,加上……他不是士恩的情人。他承认他对士恩是有好感,但他还摸不清楚是怎样的好感,或许他只是很想将士恩当个弟弟,也或许他想把它定位成……情人,但这是困难的,他这边也有许多问题。
『泰哥,你可以抱抱我吗?一下就好,我只是想被拥抱。』很想体会一下那样子的温暖。
泰青有些讶异,却没拒绝的把士恩环入怀里。
他的身子冰凉得让泰青吃了一惊,这才发现……『你怎麽穿那麽少就出门?』相较之下,他穿得极多。
泰青赶紧将大衣敞开将他紧紧包住。
『好温暖。』他扬起脸对着泰青笑,笑得让他心头莫名荡漾。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他埋入泰青的怀里,他虽看不见士恩的表情,心却一沉。
下巴抵着他的头,泰青情不自禁的想怜惜这名少年。
士恩……
士恩……
我很喜欢你。
我爱你。
对不起。
啪!
「吕泰青!你还好吧?快起来。」渐渐地感受到脸颊上的痛感,他吃力的睁开眼,却发现双眼极度酸涩。
不明所以的坐起身,仍然恍惚之中。「我怎麽了?」
同事旭昆坐在小桌子旁,嘴里猛灌着不知是茶还是酒的玩意。「我哪知道你搞什麽鬼,一整晚都在梦呓,一下哭一下笑,欸,你应该是在作恶梦吧!全身都是冷汗。去洗个澡吧!喔,对了,那个『释恩』是谁?你马子啊?一直说喜欢又说爱,还莫名奇妙说对不起。你如果对不起人家就快点去道歉挽回,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个男人麽?真是难看。」
对,自己的确对不起他。那并不是恶梦,是他对不起自己的证明。他以为他忘记了,原来……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
现在的他已不在梦里,在旅馆,这事实让他苦笑了一下。公司办了一场员工旅游,而他现在正在国外,对,他在国外。还有,和旭昆同间房……
注意到旭昆难看的脸色,「抱歉旭昆,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对,是的,以前,两年前。
他挥挥手,「没什麽啦!只是你,精神一直都不太好的样子,要不要去给医生看看?」最近在公司都一副病恹恹的。
给医生看?再被扒开一次伤口吗?泰青苦笑,「嗯。」敷衍答覆。
很难再开心起来,他真的遗忘了当初那份满足。
梦里梦外,他始终摆脱不了那份罪恶。
看向窗外,同性恋麽?止不住的又想起这个词。
同性恋之於他家曾经是极大恶行,因为他弟就是。爸妈不是没有反对,但反应上来说还算稳定,他还曾以为他们真的那麽开通。结果私下却找他过去……
『泰青,庆元现在这样……我们也就放手不管了。』啊!是不管了啊!他还以为父母真的这麽开明。『你可不能走那条路,我们只剩下你了啊!……』原来是因为还有他。
接下来,又是传宗接代,又是血脉传承,爸妈们拚命洗脑,泰青不吭一声。他们见他没明显回应,急了,却不知道该说什麽只好让他离开。苦笑,他怎麽可能像弟弟真敢那样做呢?不同於庆元,泰青永远都在背负父母的期望,也努力去达成。并不是盲目的孝顺,只是基於感谢他们尚在人间,他也不想让他们难做人,违背他们多年的理念。
曾经,在遇见士恩之前,泰青是打算未来娶个女孩就了事,即使不爱,但他会尊敬她照顾她一辈子,什麽他都能给,除了爱。当亲人吧!远比当爱人好,他如此盘算着。只是,在遇见士恩之後的之後,他已经不打算结婚或者是招惹任何一个女孩了,让一个人心碎就已经是那麽沉重的负担,时常沉得让他喘不过气来。这结果或许也让爸妈心碎,但泰青真的已无力再去许诺什麽。
几名女同事曾经戏谑着对他说:「你怎麽可能没有女朋友?一定是藏私对吧?真是小气,也不带来给我们看看。」
他很难说清什麽,那毕竟太私密。
士恩,他想他会惦记这少年直到死去。
当时,他常常拥抱士恩,那种身心灵上的满足让人十分愉悦。他也喜欢士恩相处在一起,那种即使安静仍是快乐的感觉让泰青很难忘怀。
『泰哥、泰哥、泰哥、泰哥、泰哥。」
有些不耐烦,『干嘛啦?一直叫一直叫。』一直到他转过头看见士恩的表情,亮灿灿的笑靥让他忘了呼吸。
扑进泰青怀里,『你幸福吗?你幸福吗?你幸福吗?』士恩只是一直问着这句。
他有些脸红,咕哝着说:『嗯。』
『这样是幸福吗?』
『对啦!』
士恩眨巴着双眼看着他,泰青心里低咒。每当士恩双眼散发出光芒,他就会无法控制的……吻住他。只是这回士恩挡住他,认真地说:『我很幸福,』顿了顿,『泰哥,你知道我还想说什麽吗?』
『嗯?』他怎麽会知道。
『爱你。』士恩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
轰,他的耳朵热辣辣的,觉得那年冬天特别暖和。
不会再有了,真的。
***
看到上庭让泰青十分诧异。那时的上庭才和他弟分手不久,他不是很明白为什麽上庭不去找他弟反而来找自己,他和上庭应该还算陌生吧?而且竟然还知道他住在哪,这是怎麽回事?
『大哥。』
同样亮灿灿的大眼却无法令他感动,泰青只觉得恶心,然後又无法自抑的想起士恩。
『嗯?有事吗?』大哥?他不以为自己有两个弟弟。
上庭双手合起,装可爱地说:『我可以拜托你收留我吗?』
泰青仍是想起士恩,但知道他是不会装可爱的,倒是偶尔会向自己撒撒娇。
士恩是倔强的,他还记得那後半年他见到士恩,他身上总是带着伤。泰青总是心疼又不舍,但士恩总不肯说出口。之後,他乾脆自己带着医护箱去帮士恩清理。
受伤时却又倔强如小狼的士恩,也让泰青十分喜爱,可是他还是不喜欢士恩受伤,他也会痛,只是痛在心里。
对於上庭的要求泰青并没有马上答应,要上庭说出理由,听完後他说:『好吧!我不和你收房租,不过请你尽早搬出去。』
对於他最後那句的要求上庭似乎显得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说好。
不是他小气,只是这房子里满满都是他和士恩的回忆,泰青实在怕有局外人进入以後,过没多久反而是他抓狂的将人赶出去。
一开始的几天上庭都很规矩,他也就放心了。只是没想到後来有天晚上,他犹睡得昏沉,却有些感觉到身上多了重量,还不轻的物体。
他张开眼,看见上庭在剥自己的衣物,甚至伸进他的裤档里对他的下身爱抚起来。他感到没来由的愤怒,猛力一推,上庭就狼狈的倒在地上。突然的踉跄,上庭捱不了疼,哭了。
泰青将身上衣物回复原状,下床紧紧揪住上庭的衣领,『你在搞什麽鬼?』
『我喜欢你啊!本来想说你不是圈内人我就不去招惹,没想到你居然喜欢上一个这麽普通的人,他有比我好吗?』上庭哭嚷地说了许多,两行泪水挂在脸上显得楚楚可怜,大概对多数人都挺受用的,但对於他,他只觉得好笑跟作恶。
『喜欢我?我有什麽好喜欢的?我明明就是个烂人,你喜欢我做什麽?你喜欢我这个卒仔是自我犯贱懂不懂?当初还说多爱我弟,现在跑来干嘛?你看看你现在是什麽样子!多难看!你是牛郎啊?感情只是玩物是吗?你把我弟当什麽了?真是他妈的混帐!』有些口不择言,非常不理智,他揍了士恩,狂猛地不停搥打,这些愤怒中还加了对自己气忿的因素。
上庭因为力气和体型都不及他,被他打得半死。要不是他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冲了进来阻止自己,上庭大概就不只是被打得猪头而是半残送医了吧!
「大哥!大哥!你冷静点!」小弟狠狠地打了泰青一巴掌。
被打醒了,也或者被打愣了。他缩在沙发一角,听着庆元说话。
「其实已经有风声说上庭赖到你这来了,」他表情很尴尬,却没有心痛,「我是听到风声才来看看,只是没想到刚好碰到你在打他。」
「……」泰青没有说话,事实上,他实在太倦了。
庆元倒了两杯水,都是热腾腾的还冒着烟,「哪!喝一下冷静冷静吧!不要把自己搞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样。」泰青接过,安安静静地喝着。
「……其实当初我和他分手最大原因就是他喜欢你。」
手微颤,杯子轻微晃动,水里的水也成了惊滔骇浪。
「……我也知道他喜欢你,看过你的朋友都说你比我帅,都说你比我好。」他嘴一扯自嘲想笑却不成功。
「我也不知道上庭是什麽时候喜欢上你的,也许是你第一次来我这的时候他就偷偷注意你了吧!」
「对不起。」泰青听见自己枝桠难听的声音这麽说。
「干嘛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他试着轻松,也不成功。「这种事很难说,我承认那时候我真的很痛苦,真的很痛苦……幸好有政颖,我相信我们会走得更好。」他不想去计较什麽,或者去痛恨自己的亲哥哥。毕竟,他们的手足之情不是那麽肤浅的外界挑衅可以拨弄的。
嗯,政颖是个很好的人,泰青想。这麽想的他有些放心,却莫名困顿,於是他说,闷闷地:「弟,你离开好不好?」
「嗯?」
「我想一个人安静安静。」安静,也是给人的一种尊重与安慰。
看着泰青的表情跟空茫的眼神,庆元叹口气。这一叹,让泰青十分愧疚。「好吧!那你想归想不要做出让大家难过的事,我先走了。」
「嗯。」
喀,门关上。
许久、许久之後,泰青爬下沙发,一阵腿软。他努力的尝试着走回房间,却在走在半途时瘫软在地。
「呼。」乾脆,直接呈大字型躺在地板。
地板冰凉凉的,也让他想起士恩总是暖和不起来的身体……
『泰哥,带我走,好不好?』
他惊异的看着士恩,没说什麽。
『带我走喔!就这麽说定了,你可不能反悔。』他对自己击掌,泰青反射性的回击,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已经是承诺,而士恩人已走远。
泰青惶惶不定数日,当一切都如往常时他仍然无法全然放心。直至某天晚上他一如往常的去到那个老地方,他听见的不是士恩的清朗声,却传来不远处轰隆隆的声音,十分杂沓。
声音渐近,他看见士恩带着两个背包奔向自己,後来或许是觉得实在有碍行动而抛弃。士恩只是一心一意的跑向他,只是这样专注的,让他别不开眼。士恩身後有不少黑衣大汉追着他跑。士恩越跑脸色越难看,越前进面色越苍白。泰青实在无法责怪自己当时为什麽不主动跑去,而让士恩一直跑向他,就像是跑向永无止境的夕阳。
泰青看着他被大汉们抓住,就近在咫尺。士恩伸出一只手,伸向他。那样挣扎那样努力,泰青动容了,为士恩的不顾一切。於是他伸出手,没有理智的将他身边的人都拨开,他只是紧紧的将士恩拉靠向自己,然後往车子跑去……
但是,
他是个混蛋!他是个人渣败类废物混帐垃圾……
那时,他们不停的奔跑,但时间好像停止一样,不管他们怎麽努力向前却好像始终停留在原地。泰青回头看,对上士恩的眼睛,但就那须臾,他好像见到了谁……也就那片刻,手松动了。
泰青解救不了士恩,也不知道是否出自於无法,或者是不解救。
只能任士恩的心绝望的、死心的离去。那最痛最痛的莫过於是,那双眼他最爱的双眸灵魂也死了。
在离车前没差几步时,两人联系的手还是被扯开了。当士恩被大汉们带走──不如说是拖走,士恩就像死屍一般,毫无生气的自泰青面前离去。泰青恨自己的无法动弹,他恨自己无法抛去当初和父母的话语,他恨自己懦弱无能,他恨自己恨自己恨自己……让士恩心死。
士恩没哭,他没瞧见他的眼泪,却不知道为什麽,他觉得士恩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有个穿花衬衫的男人走向泰青,他什麽都没说,只是一拳就招呼过来。揍泰青的脸,他的胸膛,他的腹部,他的手臂。他始终没还手,只是直挺挺的站着。
『你真他妈的败类!根本就和前一个垃圾一样。』男人骂他这句,奇异的他竟还了手,一拳击回,对方因为讶异而疏於防范中了这拳。『你懂什麽?!我和那垃圾才不一样,就算你打死我我都不会离开他!你以为你是谁?』泰青吼着,还在冲动着。他双手抓住对方衣领将他狂甩,男人被他摇得晕眩。
『你以为这世界只要我爱你你爱我就行吗?啊?你说啊!』
『那你为什麽不行动?只会在这里哭吆,你也是孬种一个。』
他……
他……
他不想找藉口,全是他的错。即使当时他伸出了手,那又如何?没有救着士恩,那全部就是零了。而且那一瞬间,他的确犹豫了……
犹豫着是不是要推出一切作为筹码,带着士恩天涯海角的逃。
男人用着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他良久,突然大掌拍着他的肩膀,有些重有些沉。『少年仔,我想你并不是肉脚。我嘛对不起你,但我只有这麽个儿子,实在没办法让他和你走。你比较不一样啦!人生嘛!就是这样啊!不过厚,如果你是我儿子我会很高兴,可是我没有女儿给你娶……』
但是他不是,他也不想娶他的什麽女儿。
他没背景,没能力,他没把握就算把士恩带走还能够永远不受干扰。所以,其实在最後关键的几秒,他的手才没有握得那麽紧……他想,如果带走士恩,或许只是永远亡命天涯,但他舍不得士恩吃苦。
但这些是藉口!是藉口!!!泰青对自己吼着,此刻已将脑袋放空,不想再管那些顾虑的思考过的什麽的废渣。
这种时候,无论是什麽都只是藉口!
他开始埋葬自己……
「哥。」
熟悉的声音让自己安心的睁开眼,才发现身体很是虚弱,「嗯?」察觉自己发出的嗓音就像受伤的兽哀鸣。
「你胃溃疡,还发烧到三十九度。」直接了当。
「喔。」气音。
庆元上前,用棉棒沾水擦拭他乾涩的唇。「政颖买完菜回家後就说你不太对劲,他不太放心……刚做完菜就打电话给你,但都没人接。结果你在公司倒下,是你同事後来接起你手机说的。」说大哥那天以後隔天还是去上班,只是身体状况很差,没想到就昏倒了。事後,庆元和政颖急急忙忙赶去收拾这场烂局。
「嗯。」
「我想你讲话很吃力吧!也难怪,刚才一直哭着大叫士恩,我是不知道士恩是谁啦!大概是那时候你打上庭时,对你很重要很重要的重要人物吧!」说到上庭,那回庆元可是费尽了十二万分心力才将他摆平,不然哥早被告了。「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哭,哭得好像最重要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一样……」
「对不起。」
「嗯?嘎?」干嘛对不起。
「给你们添麻烦了。」闭上眼,他突然觉得这三年也该是时候了,总不能伤害士恩伤害自己还要伤害别人。
庆元搔搔头,很是无措。「没、没啦!」站起身,「厚!你干嘛这样肉麻兮兮,很恶心欸!」拍拍双臂,好似疙瘩都被抖落。
「哼。」他笑了,虽然还是很虚弱。
「弟。」
「干嘛?」有话就说啊!拖拖拉拉的真吊人胃口。
「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好长的梦……很怕自己醒不来。」
「厚,你干嘛想那麽多,反正都醒来了。」他的持续大声引来了护士冷酷眼神和言论严厉制止。「你看,都是因为你害我给漂亮美眉骂。」
「呵。」
「笑笑笑,笑什麽笑,真没良心。」
「政颖人呢?」
「他去帮你弄吃的,你都不知道他多有心,跑去问医师你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还专程为你准备欸!你要不是我哥才没这等福气。」
嗯,已经不是「不愧是大哥」而是「要不是我哥」了。他想,弟已经跳脱当初上庭以及其他人给予的胡同了吧!现在的庆元让泰青觉得很舒服,言谈间也较有自信。这些……都是政颖的功劳吧。
感到欣慰,泰青提:「弟,改天我好了我们来拼酒怎样?」
「拼就拼,等你把破烂身体养好再说啦!还过度疲劳咧!搞什麽鬼。」
「不准!」政颖走了进来,将准备好的电锅重重放在一旁柜子上,里面传来阵阵的炖牛肉香味。「吕庆元!你不是答应我戒酒了吗?以前差点酒精中毒还学不乖喔!」
「小喝小喝啦!你看我哥多可怜,我怎麽敢不答应。」
「那你不要喝,到时我和大哥拼!」
「啊……」弟哀嚎着,为这次的酒权继续奋斗。
两人一拉一扯的越走越远。
嗯……变得好安静。
「嘘!小声点,大哥睡了。」
「喔。」
「你说大哥以後会不会真的好?」
「会啦会啦!我们兄弟啊无论是遇到什麽挫折,最後一起喝个啤酒大闹一场就过去了,说到这个,你到底让不让我喝啊?」
「不准!」
「呜……」
呵。
总算,做一回好梦了。
他仍然在寂寞海里载浮载沉,只为寻找一个出口。只是,这回懂得和寂寞成为朋友。因为忠心的它,虽然百般任性,但却永远不会离开他。
<fontface="标楷体">
******
さようなら,再会吧,再会吧。寂寞是一盏夜归时相伴的路灯,陪伴着窝踞角落的自己。即使是一个人的自己,陪伴的却也是「寂寞」,永远没有永别,永远只有再会。
</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