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
*我并不是很了解关於「永恒」这词的定义,
又也许就本质而言,定义这东西其实是不存在的。
当你觉得是什麽时,那麽就是了。
它可以是单位,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直到老死,生命殆尽;
也可以是重量,公克之轻,公吨之重,或是占住你心中,成为无法衡量的存在。
有个女孩曾跟我说一个关於永恒的故事,但这故事要发生必须要有两个人,
一个是我,一个是她,当能造就永远恒久的开始,那麽这就是永恒了。
「我们真的会永恒吗?」当我心里浮现这问题,还没来的及找到答案,你就离开了。
「恒」字拆开是心和亘,或许当下的我们没能发觉,要真正成就永恒,我们还少了最重要的「心」。
没有任何单位能诠释真正的定义,就如同我所困惑的,或许永恒真的是不存在吧。*
人类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尤其是关於习惯这种东西,你不会知道到底是怎麽开始的,可一但开始之後,就像染上毒品一样,这瘾就再也戒不掉,随着时间长短,决定你成瘾的轻重,然後又随着时间的多寡,去改变你感觉的深浅。
时间,是染上瘾的最大推手,却也是改变一切的最大黑手。
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没有戴手表的习惯,自从手机这项产品问世之後,正如同某家手机业者的一句广告词,「科技,始终来自於人性」,托科技之赐,我真的觉得周遭变的很有人性。
目前手上拿的是最新款多功能智慧商务手机,这麽长的名字是通讯行的小姐跟我说的,当她用超乎常人的流利念出这落落长的名字时,也许在这之前她已经练习不下百次了,话说我之所以会买下这只手机的原因,并不是我被通讯小姐高超的专业能力给感动到,纯粹只是她长的很正而已。
是正到爆炸,然後又翻过去的那种程度。
我在一间私立大学念书,念的是一个目前台湾社会上最泛滥的电机系,泛滥到是那种你去台湾随便几所大学都会遇到的跟你念同系的程度,很多人都问我为什麽要念这系,然後我就会很帅气的说。
「爽啊。」我总露出不可一世的屌样。
倘若要我提出念电机的十项好处,我想我只能勉强挤出几项,例如可以学会偷接电不会被抓包,还是半夜偷剪电线不会被电到,又或者当你穷极无聊时,可以玩那种把螺丝全都拆开,之後又锁回去的智障把戏,只因为任何有关电的东西都会有一堆螺丝,真的是很无聊。
关於好处真的只有这样了,至於坏处,可能说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干,基本电学真的很他妈的难读。」每次我只要遇到这时,我都会想骂脏话。
基本电学是所有学电机者都必须拜读的宝典,虽然它名字打上「基本」两字,但基本上,这个「基本」就会让你发疯了。惊恐直逼微积分之程度。
「齁,这啥小啦,听的懂才有鬼。」说这话的是我朋友,他叫阿伸,全名罗建伸,外表就是一副超级路人古意款。
所谓的「超级路人古意款」就是像电视乡土剧那种,打扮很平凡,就像一个本土演员「王中平」一样,每次只要扯到王中平,总会让人联想到纯朴老实,朴素,然後外表给人感觉,很好欺负,又很乖那样。
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人,而且很喜欢说话时加上啥小。
「齁,啥小啦。」当你叫他时,他总是会这样回答你。
他是那种很会抱怨,但却很会念书的人,从我跟他认识至今以来,现在已经是大三了,他几乎每次都考前三名,如果你问他是否特别认真,其实并没有,而且重点是,他外表非常的平凡,就跟他打扮一样,平凡到好像全世界很多人都长的像他那样。
对对对,就是超级路人古意款。
据说很会念书的人都有个统一标准,就拿台湾第一学府建中来说好了,你抓十个资优生过来,可能会有八个戴眼镜,即使另外两个很正常,但视力可能也好不到哪去,套句以前长辈常说的,读书读到眼睛坏掉,就是那样。
记得以前我念高职时,我是一边骑脚踏车一边看漫画,邻近的国立高中则是连等车时间都在背单字,就连一丁点时间都不放过,如果只有一个人是还好,当两个人,甚至三个人以上结群时,会散发出一道,我们这种不会念书,也不想念书的人无法靠近的领域。
我都称那叫做「神的禁地」,因为只有神才会这样日以继夜的看书,所以他们能够上台大,然後我在私立大学,虽然说一样都是大学感觉差没多少,但这当中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好比在我们这边念书很强的阿伸,去到台大可能马上被干掉,甚至因此受到强烈打击而身心重创。
反正总说一句就是,我很不想念书,但这不代表我不会念书喔,因为想不想是种心里的问题,而会不会则是能力的问题。
自我上大学以来我总是抱持着不求大红大紫,只盼期末欧趴这样,我只能说,人生於此,夫复何求啊。
然而上帝总是公平的,他给予阿伸一颗聪明的脑袋,但这脑袋却只能运用在读书上,一旦跨越课本以外的界线,那麽就如同武功全废一样。
比如说,爱情。
他的心思很单纯,单纯到当女生跟他打招呼时,他就认为这女生一定对他有意思,虽然有很多爱情邂逅往往就是这样开始的,因为一个微笑然後就注定了以後的发展,但其实不是每件事情都可以像我们想的那麽简单。
学校有两间超商,一间是莱尔富,另一间是全家,如果要比较的话,其实这两间并没有什麽差别,如果以消费群学生的我们来说,但倘若要以男生市场的话,我们一定会跑到莱尔富,即使莱尔富距离我们有段距离,但我们就是甘心多走一段路。
原因很简单,莱尔富的店员很正,这点就够了。
事情真正要解释的话必须从我们刚入学开始说起,我跟阿伸是从高中电机科毕业後又升大学的电机系,记得当时填志愿时他总是机机歪歪的拿不定主义,虽然他很会念书,但他没有企图心,所以不想挤进名门强校,只想安居乐业的过大学。
「齁,这啥小啦。为什麽你大学还要念电机系。」当我们还在选填志愿时,他这麽问我。
「你不念电机你要念什麽?」我转着手中的笔。
「可以念其他的啊。」他吼着。
「有什麽其他的好念吗?」我说。
「好像没有吼。」他无奈的摊手。
然後我们志愿就很自然的填电机了。
然後我们就很自然的来到大学了。
记得当时阿伸要跟我一起念大学时,他家人其实是反对的,因为以他当时的分数,别说清大了,就算是台大可能都会上,但他後来却选择南下嘉义,一间感觉没什麽名气的学校。
「嘉义大学?这啥小?」他老爸完全摸不着思绪的问他。
「那不是啥小,而是一间学校的名字。」我很小声的回答。
我印象很深刻,当阿伸拿着入学通知单给他爸时,他爸的手其实是不断发抖的,那感觉就好像随时都会把通知单给捏爆一样。我跟他都是北部人,生活在一个不知道为啥等个红绿灯要九十秒,路边找不到车位,一不小心还要担心被拖吊的台北市。
阿伸的老爸是部队士官长退休的,所以对他要求很严格,但也因此造就他反叛的个性,就像这次念大学好了。
「给我一个你要去南部念大学的理由。」伸爸手里还拿着入学单,手发抖着。
「……」一时之间他无法回应。
本来他爸是计画让他高中毕业後直接送到国外念书,只因为他觉得台湾的治安很差,随便在外都会被抢劫,或者被砍。就拿之前电视某新闻好了,台中某大学生,只是停红绿灯不小心看了对方一眼而已,人就被砍了。
「我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万一你被怎样了,我怎麽办啊。」伸爸激动的说。
「我……我……我可以保护他。」当时我就在他家讨论大学的事情,殊不知因此无辜被卷进一场祸端中。
「干,保护个屁,你连我都打不过了,还保护,我呸……」伸爸大声吼着。
「我如果打的过你,我早参加奥运的拳击了,说不定还能拿个前三名回来。」我小声的说。
会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的,据说他爸除了是部队士官长退休之外,还是两栖蛙人特战部队出身的,先不论这,以他超过一百八的身高,破百的体重,别说打了,可能光看到眼神就不行了。
「你有什麽话要说的吗?」他反问我。
「嘉义很好玩,这理由可以吗?」我低着头回应。
「那边有捷运吗?」他问。
「没有,不过有鬼屋。」
「干,鬼屋是啥小,你玩得起吗?」他吼着。
「……」
「那边有世贸馆吗?」
「没有,不过有按摩间,而且外面招牌还会打上一个纯字。」我回答的很心虚。
虽然他表面上不认同,但因为阿伸是独生子,所以特别疼爱,即使当时话说的很难听,最後还是让他去了。
就这样我们高中毕业,结束大学前的最後一个暑假之後,我跟他来到大学了。
当你在都市待久之後,你会觉得乡下很多地方真的很人性化,光是过马路停红灯的时间远比台北快个好几十秒这点,就让人深刻的感受到,什麽叫做「城乡差距」,但这当中差别的其实不是那个地方发展比较进步或落後之类的,最重要的则是,乡下地方存在都市没有的东西,而那东西是无论都市怎样发展都不会存在的。
那叫做「人情味」,也是人与人之间最亲密的沟通和模式。
我曾经因为路况不熟而误闯红灯被警察拦下来,当他问我是哪间学校和科系时,最後却因为他以前也是电机毕业的,虽然不同学校,但扯远一点的话也勉强算的上是学长,然後就这样他直接放我走了,临走前还跟叫我骑慢一点。
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台北,别说学校和科系了,就算你是他的远房亲戚,他还是照开不误,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我曾经住在大学宿舍里,後来从学校搬到外面租屋,租屋的房东是个老阿婆,我们都叫他包婆,这个我们是我和阿伸,还有整栋大楼的租户们,因为他拥有整栋大楼的租赁权,俨然就是个包租婆,於是到最後我们就直接叫她包婆。
这栋大楼是後来翻修的,听说是她早年有一个儿子,而大楼原本则是间公司,整栋楼层是他们两个所有,後来因为儿子死於一场意外,最後公司结束营运,剩下空洞的楼房,直到几年前她因为忍受不了寂寞,於是把整间大楼翻修粉刷改装成宿舍,然後就变成今天这样了。
大楼後面有块五分地,她都用来种植蔬菜水果,在我跟阿伸眼里,包婆是个生活非常简单的人,除了种植蔬果之外,最大的活动就是到公园活动,只是她总是给人一种很寂寞的感觉,有时我总会想起,因为她看到我们这些租户总会挤着满脸的皱纹微笑,但微笑之後也许是一阵空虚。
即使她什麽都不缺,以一个老人晚年生活而言,物质上她是幸福的,但心灵上呢?
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我曾在某次看到她眼神黯淡的样子,当一个租户因为大学毕业跟她道别时,那时的她就让我感觉到一股,非常深邃的寂寞。
她做人很好,好到对待我们就像自己的孙子一样,对於我们这些在外求学的人而言,她就像照亮孤影船只的灯火一样,自从我遇到她後,我更加确信,当初舍弃台北到这里的选择是对的。
我很清楚这里什麽都没有,但却有个她。
*她有个最好的名字,叫做「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