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末良会遇到喜欢的那个人。
总有一天，她会离我而去。
我告诉自己，在那个人出现之前，我要好好守护末良。只要那个人出现，可以给末良幸福，我就该放开她了。
直到现在我仍不了解唐宇生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也不了解他到底喜不喜欢末良？就算想知道，此刻的我却连一点点想向他确认的心情都没有。
心沉甸甸的，很重。
重得连我想伸手擦去末良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凯岑，你那个学长真的很不错，还每天都来看我，你到底喜不喜欢人家呀？」妈好奇问。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我将切好的水果放在盘子上。
「你这孩子也真是，人家对你那麽好，又那麽关心你，哪里不好？」
「难道他对我好，我就该跟他交往吗？」
「哎，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我迅速背起书包走出病房。越来越烦燥，越来越生气。
气自己什麽话都不能说。
「凯岑，你在这啊？末良到处在找你耶。」一位女同学看到我躺在保健室惊讶说。
「……是喔？」
「怎麽了？哪里不舒服？」
「生理痛啦，刚吃了药，躺一下就好。」我说：「末良找我做什麽？」
「不清楚耶，不过我看她脸色很难看，好像发生什麽事了。」
闻言，我立刻起身，「她在哪里？」
「刚下课时她找不到你，没多久就跟唐宇生离开教室了，不晓得现在在哪？」
我呆了半晌，之後还是离开保健室，忍着下腹的闷痛开始寻找末良，却始终没看到人，也许回教室了吧。我准备回去，却在经过操场时听到楼梯下传来一阵啜泣声，走下去没多久就看到一对男女相拥的身影。
哭泣的人，正是末良，虽然背对着我，但我还是立刻就知道是她。而唐宇生则抱住她颤抖的肩膀，轻抚她的头，像是在安抚。我双脚僵在原地无法动弹，胸口像是被什麽给瞬间挖空，既重又用力，快得连痛都来不及感觉到！
我静静望着他们，没多久唐宇生也不经意望向这，发现我时他并不惊讶，也没任何动作，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
我缓缓吸一口气，费好大力气才能移动双脚离开。腹部的疼动让我走没几步路就冒冷汗，我咬紧唇想快点回到保健室，却越来越没力，最後跪在墙边不禁微微喘息……
「你还好吧？」
我回头，发现唐宇生就在身後，他快步走来并蹲下问︰「哪里不舒服？」
我没回答，只是问：「……末良呢？」
「先回教室了。」
我倚着墙慢慢起身，当他伸手要扶我，我却反射性地用力拍开！
「我没事。」我冷冷说：「我自己走。」
害怕自己的情绪会失控，害怕看到他的脸会崩溃，害怕自己会想要毁了一切。
害怕自己会被所有的愤怒给吞噬……
「岑岑，你醒了？」
一看到末良的脸，我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
「好一点了吗？」她摸摸我冰冷的额头，忧心问：「还会痛吗？」
我摇头，轻语：「听说你上节课一直在找我。」
「嗯……」她恬笑。「有些话想跟岑岑说。」
看着她那双微微红肿的眼睛，我心疼道︰「你哭了？」
「嗯。」她虽然微笑，眼泪却又涌入眼眶。
「怎麽了？」
「我妈……要跟那男人要结婚了。」她眼泪落下，「无论我这次再怎样跟她闹，她也不理会了。我们大吵一架，她还打我一巴掌，最後两个人都哭了，但她还是不肯改变决心。」
「……」
「我以为我只要继续反对，她就真的不会再婚。」她淡淡道：「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末良。」我缓缓起身看着她，「你不希望你妈幸福吗？」
她一怔，泪水却越掉越凶，「我只希望她眼里只有我，还有我爸。」
「末……」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不想管了，她想结婚就去结，我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也不会再承认她是我妈！」
听着末良如此冰冷的言语，我不禁抱紧了她。彼此相拥一会儿後，她忽然又说：「岑岑，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麽？」
她顿了顿，语带羞涩地小声道：「我跟唐宇生在一起了。」
我再度沉默。
「他跟我说……之前谣言里的那个女生是他以前在台北的学姐，也是他的乾姐。」她声音颤抖，却是和方才完全不同的情绪，「我觉得好像在作梦，真的好像在作梦……」
我仍说不出话，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末良那充满喜悦跟温柔的声音，瞬间在心底狠狠割了好几刀……
「岑岑，你知道吗？自从我爸死後，我一直觉得很痛苦，很不快乐。可是现在我觉得好幸福，第一次这麽幸福，幸福到快死掉！」
我强忍胸口传来的痛，露出微笑说：「嗯，太好了。」
「嘻嘻。」她也笑，害羞又愉悦地。我低头靠着她的肩，轻喃：「真的，太好了……」
心里的某处，已经碎裂。
再也找不到那碎片。那一块缺角，也已经补不回去。
永远都补回不去了……
「阿姨今天出院吧？我可以去帮忙吗？」学长问。
「可以啊。」我边说边收吉他，却看到他愣住的神情。「干嘛？」
「没有……只是有点惊讶，因为你之前几乎都拒绝的，没想到这次会这麽乾脆就答应。」
「……」
「那我在外面等你喔。」他离开教室。我呆坐在原地好一会儿，耳边只听得见从远方传来的海浪声，既平稳，又规律。而此刻内心也同样平静的我，却已经激不起半点浪花……
走出教室，学长就站在前面等着我。我凝视他好一会儿，发现从前在乎的东西忽然全不见了。
为了她而执着，为了她而坚守，为了她而停留。
但她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不是我。
不是我。
我上前握住学长的手，他立刻回头错愕看我。我问：「你喜欢我，对吧？」
可能是太过惊讶，他一时无法出声，只能点头。
「若我说我心里有别人，」我直望他，「你还是想跟我在一起吗？」
他又愣。
「若没办法，就把我的手拿开吧。」
彼此陷入沉默没多久，他微笑握紧我的手。我看着，无表情的问：「你真的愿意？」
「嗯。」
「就算我只会让你觉得寂寞，这样也无所谓？」
「嗯。」
「你会後悔的。」
「不会。」他把我拉进怀里，「我有信心，有一天只让你看得见我。」
闻言，我不禁轻笑。笑他，也笑我。
为何人总爱选择会让自己更痛苦的道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