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些些散着些薄絮似的浮云,被风推着缓缓移动;山风混着青草、露珠和泥土的味道,从脸颊、鼻尖划过,留下若有若无的幽香;风吹草叶,沙沙在耳畔响起,和着虫鸣和间或响起的鸟叫声,伴着淙淙的流水声,在空旷的山间回响;水里的鱼儿竟不怕生,好奇地聚拢来,啄着我的脚趾,弄得人痒痒的……好舒服啊!
我朦胧了双眼,忽然起了兴致,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但转念一想,这派头好像大了点,我一个乳臭未乾的小丫头,在这里一边泡脚,一边学着大贤的句子,有点大不敬的意味。忽然想唱歌。好久了吧,以前在酒吧打工要给人伴唱,偶尔还要救场客串一下,当时心里并不喜欢,可来了这里之後就不能唱了,倒怀念起来,偶尔趁着没人哼两句,却不敢大声。这样的美景,这样的惬意,高歌一曲又何妨?
可是唱什麽呢?搜肠刮肚想了一圈,很多歌已经淡忘了,忽然一个有些陌生的旋律忽然涌到了唇边,轻轻开口,试探地哼了起来:
明明醒着的午後,感觉像个梦;暖暖吹着的微风,走过的路一幕幕在梦中。每当怀疑开始摇头,相信总是紧握我的双手,告诉我努力会有结果。
当我害怕的时候,什麽都没把握;勇敢总是在左右,再困难的梦陪我一起做。每当伤心开始低头,快乐悄悄走近对我诉说,雨後的天空会有彩虹
Sunnydaywiththeraintogether,像苦与甜交织的景色。春天的花,冬天的寒冷,都是色彩缤纷的人生;Sunnydaywiththeraintogether,时间转动着古老的缘份,黑暗的夜,明亮的早晨,那都是我们丰盛的旅程。
节奏舒缓,带着些原始的空灵,配上有些稚嫩却清丽的声音,在空谷中和着清风别又一番风致,自己竟也有些醉了。
意犹未尽,正苦想着下一首时,忽然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哢」的一声。我一惊,身子弹起来,循声望去。张望了半天,却不见什麽动静。我稍稍安心,却又想到,虽然光天化日,但这里毕竟是「荒山野岭」,现在也不是什麽「法制社会」,土匪、人牙子也不少,我又穿成这个样子(我是无所谓,但在别人眼中定是惊世骇俗了),万一……我的汗毛有些竖起来,背後有搜搜的凉风。
想到这儿,赶紧起身,脚也顾不得抹乾,登上鞋子,扯下树枝上的外衣一边走一边胡乱往身上穿着。正走着,乎觉不对,仔细看看,呀,帕子,帕子又不见了!方才分明同外衣一起挂在树枝上晾着的,想是帕子轻,禁不住风,被吹走了,我光顾着惬意,没留神。哎,本来下水也是为这帕子,这下子反倒……我有些懊恼,眼光里四下寻找起来。
忽然,方才那片树丛又一动,似乎有个什麽东西闪过,我的心一下子提得老高,也顾不得帕子了,转身飞也似的往回跑去。
我惊魂未定地跑回庙里,定下神时却发现自己不知道怎的竟到了後堂。
这里有些古怪,起先我也说不上来,後来发现,原来是「没有人」。没有进香的香客也就罢了,却连一个和尚也没有,分外冷清,而且……现在本应是仲夏时节,这院子中的古树竟然黄了叶子,风一吹,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我不知道该怎麽出去,想找个人问问,可半天也不见一个人来。我正四下张望,忽然听到树後面那间禅舍里传出轻轻的诵经声。
我壮着胆子走过去,门半掩着,一个和尚背对着我,阳光从门缝射进去,照在他的袈裟上,竟似泛着淡淡的金色柔光。我正犹豫着是否叩门,他开了口:「施主让老衲好等啊!里面请。」说罢,起身转过来。那是一张极为和善的面孔,亲切的让人想不起具体的形象,只依稀记得眉眼之间的端祥之气。
我有些怯怯地进了禅舍,光线很暗,除了他,别的东西都看不清。我心里不由嘀咕,看来这些高僧的确与寻常人不同。他的话却让我奇怪,怎麽说「久等」?莫非将我误作他人?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亦含笑地望着我。良久,他问道:「施主可是迷路了?」我点点头,正要开口,他又说道:「并非迷途,而是无途,无途来,无途去。施主只怕回不去了。」
我听了这话心里更加异样起来。他看我不语,接着说道:「凡事皆有因果,万物自有轮回,世间万象如镜花水月,真假难辨。看似为真,未必为真,看似为幻,未必为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终为虚空。前世因果,今生孽债,能否跳脱,全凭施主造化了。切记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阿弥陀佛!」
莫名其妙,今天怎麽碰上一个疯和尚?我不想理他,正要转身出去,他却叫住了我:「施主留步。老衲还有一言。」
尊敬老人家是美德,我停下来听他说些什麽。却见他从僧袍里掏出一张纸,塞到我手里,仍微笑道:「施主宿疾,乃因缘际会,非俗世可医。今老衲有一方,虽不能根治,却可保一时之平安。」这老和尚还真有些门道,难道他真知道我心悸的毛病?我正要开口,他又开始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了:「然则,一时平安未必一生平安,心病还须心药医,顾此失彼,悔之晚矣。用与不用,听凭施主处置。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施主请便吧。」说完,又不理我,迳自坐下继续诵起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