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影凝望着她的脸颊,蓦地觉得自胸口涌上一口腥甜,蔓延开来,最後湿润成嘴角一抹鲜红。轻触上她就算睡着还是微皱着的眉,浅浅一笑。
女人,王蛊的戾气真的是很厉害。
自流云死後他便知道这世间每一种感情背後都是千疮百孔,空悲切後欲诉还休。生於这世上,因了岁月沧海,端木浅洞悉,因为岁月沧桑,流云无声。从来以为和流云在一起的感觉便是人世间的爱,什麽时候这种感觉开始改变了。
寂影慢慢阖上眸,长睫微颤,是什麽时候呢……
稍纵即逝的银色光线倏地划破墨色长空,无声无息,下一秒,寂影一指凝力,一手已点上端木浅的睡穴。回神间,手中已落了一物。细看来,竟是琴弦,泛着圆润而阴森,尤如鬼魅般。这琴弦自是来自泣鬼琵琶,如若他未擒住,那麽此刻弦已然穿端木浅心口而过。
寂影轻起眸,幽幽地望向琴弦延伸的另一处,「什麽意思?」
琴娘媚眼如丝,神色分明落了几分苍白,轻收手,弦已回琴。「影郎,这女娃娃会害了你。」
「是苏荷说的?」他缓缓起身,横抱起端木浅,风过佛起他的袖,划着妖娆的弧度,月光下,绯若芳华。
琴娘蓦然,他有一双妖异魅惑地眼,深墨色,凝望之时不知不觉便被迷惑,光是一眼便无法忘怀,毕竟她没有忘。
「告诉她,她的话多了些。」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已经微恼。
「影郎,你欠我一个人情可忘了?」琴娘看似随意地拨弄弦,眼波流转,一丝算计。「我便问你要这女娃的命。」
「我用我的命来换可好?」他侧目,只是笑,笑得扣人心弦。
「好哇!」琴娘虽是这麽说着,但嘴角的笑渐渐显现出苦涩的意味,那其中的无奈更是显而易见。他的意思再明了不过,她若死必定要他先死。
「你若舍得,寂影绝不戏言。」轻飘飘地带过一句,寂影身已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空留风姿绰约。
琴娘深凝眸,默叹气,他游转花丛,片叶不沾身,苏荷说的对,那女娃便是他此生的劫。
日上正空,阔达的厅堂已备好时令菜肴。色泽鲜美,香气四溢。满目红色在湛亲王府褪去,乾净地宛若从未经历过盛大喜庆一般。
端木浅恍惚地坐着,昨日种种就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後唯剩筋疲力尽。宫离绽淡然举箸,每一道菜只是浅尝後便再也不会动第二口。他的身旁坐着脸色依旧苍白的花若槿。
上官瑾萱的到来打破了颇为尴尬的气氛,这是端木浅第二次见到她,一身清雅略带倦意,灵气逼人,论锋芒她不及花若槿,却足够能使她不安。
只见她带着恬淡的笑向宫离绽微微欠身,见宫离绽并未抬眸继而回眸向端木浅,说道:「给王妃请安。」
还未等端木浅愕然便听得轻声的冷哼,花若槿身边的丫鬟按捺不住地尖声开口:「擦亮你的眼睛看看,到底谁才是王妃!」
上官瑾萱不恼,美眸中迷茫开来,秀眉微皱,轻声说道:「我见凤凰簪……」
恰到好处的收口,使花若槿的脸色铁青,她的手指紧抓着衣角,分明因为用力而颤抖起来。
「乞儿头戴凤冠便也是皇后?」大概见着花若槿的恼意,丫鬟继续自作主张地冷嘲热讽,指尖恨不得指到上官瑾萱的鼻尖上。
瓷杯轻磕在桌上,「你的丫鬟太过放肆。」宫离绽的声音淡然却使丫鬟打了个冷颤,哆嗦着往花若槿身後缩去。
花若槿暗瞪她,掩去发白的脸色,转而一抹艳丽的笑,「是妾身管教不当,委屈了妹妹。」
「是瑾萱无知,王妃莫怪。」上官瑾萱只是浅笑,别有深意地看向端木浅。
端木浅满心酸涩,一时食不甘味,美食如嚼蜡。黯然一片,嘲讽地笑开来,一瞬间不明白她为何要在这里看着宫离绽的妻妾唇枪舌战?又为何要在这里看着他们的夫妻恩爱?他是宫离绽亦是司空绽,却不能只做宫离绽。
恍惚间未料宫离绽蓦地轻抓起她的手腕,迎着众人讶异的目光往外走去。踏出厅堂之际寂影拦在身前,他的眸中飘渺幽远,他何尝看不出她方才悲伤到虚无的神情。
「让开。」宫离绽眸子低垂,语气不是不冷然的。
「如果我说不呢?」寂影扬起一抹笑,「跟我翻脸吗?」
「翻脸?」宫离绽淡淡地念着,不带一丝情感。而後松开手,深深望着端木浅,他在让她自己选择。
端木浅感觉自己感情的决提倏地塌陷,宛若洪水般侵蚀着她的心。她没有去看寂影幽黑的眸子,默默跟宫离绽出去。在他放手,一转身的一刹那,有的事情就完全改变了。原本以为自己无力坚强,原本以为自己跌的痛了就不会回头。她笑,她很轻易就原谅他,轻易到不如一丝风痕。
寂影轻轻笑了起来,夹杂着凉意,最後默化为他嘴角的惨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