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和暮春曜楚象出游一般,有吃的,有美酒,困了就半靠在卧枕上打个盹,醒了就观赏沿途风景,还有车夫还不断地向我们介绍各处胜景传说。
到了夜间,全赖这个自称林挚车夫找到又乾净又清雅的客店,让我们好好休息,晃晃悠悠三日後,第四天将近中午,我们才赶到江庭郊外。
起伏的青山中,隐约可见一处山腰,有一栋白色的建筑,似庙宇又似住宅,掩映在青翠里,造型别致而玲珑,林挚介绍说那就是玉壶山的映剑山庄,不过映剑山庄的主人脾气有些古怪,平日里独来独往,非常不喜客,所以几乎没有人造访映剑山庄,就是他家老主人也很少敢去冒昧叨扰。
我想起隆平客栈的店主提到的,十六年一劫的话,不正是映剑山庄的道长麽,不免多看了映剑山庄几眼,模模糊糊想到,假若这个道长也那麽有本事,能不能帮我呢。
林挚一直把我们送到江庭最好的杏香轩,店主一瞧林挚的腰牌,二话不说就喊夥计带我们去乾位上房,林挚同我们道别:「二位路途劳顿,先且稍歇,我回去後就向小姐禀报你们已到江庭,说不定小姐今天就会来看你们呢」
暮春打断他道:「不必了,一会儿我与四弟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只需回禀我们已顺利到达江庭即可,至於你家主人,我们择日定会到府上正式递帖拜谒」
林挚想了想:「那也好,二位元有什麽需要,尽管吩咐杏香轩的白笈白掌柜,长风家在这江庭多少有三分薄面,想他是不敢怠慢你们的,小的就此告辞」
一旁赔着笑的掌柜也连连称是,要我们千万别客气,一天十二个时辰,事无巨细他都随唤随到,我们只得道谢再三,让林挚赶着马车走了。
林挚一走,白掌柜再次请我们去看房,这杏香轩单看装修就比灵斯平客栈不知豪华多少倍,规模更是大出许多,不仅分内外楼,还有别院,外楼除一层大厅是接待和出入的通道,另外两层均是茶坊酒肆,提供饭食和茶饮,内楼才是住宿之地,连同别院以八卦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为名,而分为八种等级的房间。乾位房就是在独门独院之内,院中统共四间套房,却仅有我和暮春两位客人,格局挺象老北京的四合院,种满了花草树竹,清幽雅静自不必说,另有单独的夥计在乾位房院外随时侍侯着。
每一屋均是三室套间,一厅一卧,还有间小些的耳室,看摆设应是专门的浴房,我和暮春对这样的住所都很满意,如果不是我现在成了个男人,还背了个杀手身份,我会误以为自己是在和曜一起享受假期,算上峤河镇最後两天的悠闲以及旅途愉快的四天,几乎令人忘了,两个男人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已经过了这麽多天了,为什麽不直接让雪缨来找我们?」我问暮春曜楚。
「这不是过多少天的问题,在峤河镇,我们可说是萍水相逢一见如故的朋友,可在江庭,他们俩一个是长风家的小姐,一个是长风府代掌门,即使他们不察我们的底细,也早有人替他们察了,所以,我们必须以一种正式身份,合情合理地进入长风府,否则,你以为谁会让来路不明的人,大摇大摆出入自己的府第麽」暮春掏出一叠名帖道:「虽然我已做了些准备,但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我一瞧那名帖上具着,「湔都德文房暮春、暮阑拜候」字样,「湔都德文房?是什麽」我都不知暮春是啥时候弄了这些玩意儿。
「是一家专门经营文房四宝的店子,掌柜的叫暮容德,有四个儿子。很巧是吗,其实这家店子是八重桃花的一处暗线,掌柜以及所谓的儿子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我们需要身份时而备,湔都距离江庭这麽远,即使有人去查,来回也要月余,而且除了知道掌柜姓暮,有四个儿子外,任何人也查不出所以然来」暮春微笑着说:「要不,我怎麽能自称姓暮呢,你这笨鸟现在该明白了?」
我不满地哼哼了两声:「是,就你聪明,你聪明就自己把戏演下去好了,笨鸟决定,从现在起,要在这别院小居花前月下怜花惜月对花吟月风花雪月」,我停下,故意对暮春施展了个妩媚笑容,然後立即变脸:「你可以忙去了」
暮春瞪大眼睛:「这麽多花啊月啊的,该不能花痴了罢,我道你怎麽失魂离魄呢,莫非哪只花妖占据了你的身?」
我顿然脸红,哪儿什麽花妖啊,我是你一千多年後的妻子,还说我笨,你才笨,差一点点,就差那麽一点点,你就可以猜穿真相了。
见我红着脸不语,暮春坏笑道:「看来是,这只花妖还会害臊哩,这样好了,今晚本爷陪你一起花前月下怜花惜月对花吟月风花雪月,你就现个真身,与本爷卧榻缠绵一番如何」
我气结,脸更红到脖根儿,这家伙怎麽越说越不正经起来了,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是试探还是看出了端倪,於是索性背转身不理他。
然,胳膊却被他一把拉回,没有了那股子坏劲,却是我分外熟悉的温柔暖笑:「不逗你了,说正经的,戏怎麽演下去,还得靠你和长风雪缨之间的关系,对这个我一直没道歉,也是我於你的愧疚,可那是因为在我眼里,你的性命比他们任何人都重要,计画一旦失败,就算你我暂时活着,也会永生永世受八重桃花的追杀。也许,今後某一天,你我真的能有机会走,但绝不是现在,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完成任务,懂吗?」
在看到我并没有怒意後,暮春接着道:「下午吃过饭,你就跟我一起去逛逛江庭的文房四宝集市,这里有从青螺湖中采出来的青墨云孔砚,是很有名的上好砚台,我们此行的目的,本就是欲购回些上品墨砚,至於出现在峤河镇,只因偶听花神节,乐得凑个热闹,记住了?」
我盯着他的黑眸,那黑郁在清明透亮下总有浓得化不开的复杂情感,忽然一种凉意爬上脊梁,暮春考虑事情显然比我周全得多,他怎麽就会轻易接受了我这个假阿阑呢,他的调笑或者说试探,也许根本就表明他始终在怀疑我。垂下眼帘,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在这件本来就可堪怀疑的任务里,希望我们不要搞到自相残杀才好。
「你那些名帖是什麽时候做的,我怎麽不知道」,其实我大致也能肯定,在峤河镇暮春好几次单独外出,做什麽时间都够了,我只不过不愿让自己沉溺在不良的想法中。
果然,暮春说:「正是雪缨走的那天找人定制的,第二日才拿到手,还有……」,他想起什麽似的,喜孜孜掏出一个缎布包,递给我:「猜猜,里面是什麽,也是你想不到的」
我一看那缎包里物品的形状,心头就一紧,有些粗暴地抓过来,咬牙飞快打开缎布,脑子一阵眩晕:那对紫罗兰飘花翡翠手镯!
「怎麽了?」暮春见我神情陡然阴沉,不知所措:「不喜欢吗,本来我是想给你个意外惊喜的」
哎,是意外之惊,而不是意外惊喜罢。